听那侍卫说有案子,卞宁宁也当即关了铺子,准备同侍卫前去案发之地。 可刚走了几步路,身后就传来马车的滚滚声响。她回头,就见叶辰安从马车中探身出来。 “青竹姑娘,上车吧。” 卞宁宁也不推脱,扶着车辕麻利地上了马车。 叶辰安见她毫不扭捏的模样,笑说道:“原本还怕青竹姑娘不愿与我同乘马车,却是我多虑了。” 卞宁宁身子一顿,说道:“我不在意这些。” 若是从前,她还是知宁郡主的时候,也曾经在意过所谓的男女大防。但这几年的流离,倒让她心性豁达了些许。如今的她,不会再墨守成规。 叶辰安见她垂眼沉思,嘴角微微上扬,带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有些日子未见,青竹姑娘好像更瘦了些。”叶辰安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卞宁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也感受到下颌似乎更尖细了些。 前些日子忧思过度,确实未曾好好用饭,她自己倒未发觉,却被叶辰安一眼便看出来了。 “近来胃口不大好。”她笑了笑,随口说道。 叶辰安突然忆起上次见她的场景,静默了刹那,试探性地问道:“你来平冶这么久了,沈少傅可有带你尝尝平冶的特色佳肴?换换口味,想来会好些。” 卞宁宁不解地看向他:“沈少傅为何要……” 可话未说完,她也忆起上次在大理寺沈寒山帮她作证一事。她心下了然,看来叶辰安也误会了。 “我与沈少傅只是普通旧识,那夜不过是个巧合。”卞宁宁面色平和,表情淡然。 叶辰安却是瞳仁微颤,只觉方才心中那抹不知为何的别扭,逐渐散去了。 他不自觉地展开了笑意:“是我冒昧了。” “那改日,若是青竹姑娘愿意,叶某也可以带你四处转转。” 卞宁宁朝他一笑,应了声好,黑葡般的眼眸映着细碎的光芒,晃眼而动人。 叶辰安不自然地别开眼,额间不知何时冒了些细汗。 他抬手擦了擦,只觉天气越来越热,今日尤其。遂他伸手将窗纱撩起,试图透些清凉进来。 二人一时无话,卞宁宁瞧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小贩、玲琅满目的店铺,一派欣欣向荣的模样。 但她却无心欣赏,也无心去品鉴什么平冶美食。 “不知今日是什么案子?”卞宁宁见马车朝着平临街驶去,出声问道。 在平临街住着的,大多都是达官显贵,太师府也在这附近。 而叶辰安却叹息一声,说道:“是刘中丞的女儿,昨夜似是自尽了。” 卞宁宁猛的转过头,背脊发寒,她下意识抓住叶辰安的衣袖,愕然道:“你说,是谁?” 叶辰安也怔住了,他见卞宁宁不可置信的模样,便以为她与刘芸熟识。 “青竹姑娘,认识刘中丞的女儿,刘芸?” 听到这个名字,卞宁宁彻底僵住了。 在方才短短瞬息之内,脑海中划过她最不愿面对的可能,却又抱有些许幻想。 也许叶辰安说的刘中丞,不是她所想的那位刘中丞。又或许,刘中丞并不只刘芸一个女儿。 可攥着叶辰安衣袖的手,终是无力的滑落。她失神地看向窗外。 还是晚了一步。 即便她已经竭尽全力,却还是晚了一步。 “青竹姑娘,你还好吗?”叶辰安担忧地望着她。 卞宁宁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多年前曾与芸儿姑娘有过一面善缘,心中惋惜。” 她随口说了个理由,叶辰安也没有怀疑,只跟着叹息。 “刘中丞不久前才突遭横祸,如今他的女儿竟也……”他不忍再说,一时默然。 马车又行了片刻,便到了刘府门口。 刘府里里外外都挂满了白色的丧幡,在日光的照耀下,明晃晃地直逼人眼。 卞宁宁眯了眯眼,抬手遮住日光,就见刘府内走出几名男子,为首的竟是刑部侍郎杨忠。 她心下一紧,连忙侧过身。 虽说那晚在一念阁带着面纱,可杨忠那晚对她十分不善,在一念阁门口盯着她看了许久,说不准能将她认出来。 叶辰安见来人,上前一步作揖见礼:“杨大人。” 杨忠也回礼道:“叶大人辛苦了。” 卞宁宁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站到了叶辰安身后。 可杨忠仍是注意到了她。他从未见过叶辰安带过什么侍女,为何今日要务在身,却还带个女子? 叶辰安见他探头看向他身后,心知他好奇,遂大方说道:“杨大人,这是我大理寺新请来的仵作,青竹姑娘。” 避无可避,卞宁宁深吸一口气,她只能盼着那夜烛火昏暗,杨忠并未看清她的眉眼。 可她刚转过身,眼前却突然袭来一道鸦青色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还未来得及抬头,却听一道如松林清风般的声音传来。 “杨大人,刘夫人如何了?” 她抬眼,那道熟悉的背影正伫立在她身前,引开了杨忠的视线。 杨忠见沈寒山也来了,有些诧异:“怎么连沈少傅也来了?” “刘中丞前些日子遭遇不测,今日他的爱女也故去,刘夫人定是悲痛不已。我奉太子之命来慰问刘夫人,协同大理寺查查是否还有歹人作乱。”沈寒山面带忧色地说道。 杨忠见他这模样,也不好表现得不在意,便只能假意附和哀叹:“是啊,刘夫人和刘小公子真是可怜。” “不过之前谋害刘中丞的歹人已被正法,刘夫人也说刘姑娘是伤心过度自尽,想来也没什么问题。” 沈寒山不接此话,只是叹息一声,又寒暄了片刻,杨忠便向众人告辞离开。临走前,才想起方才叶辰安说得那个女仵作。他回头去看,却只看到了拂过朱红大门的雪青色裙边。 卞宁宁低着头走在沈寒山与叶辰安身后,只怕又遇上那夜宴席上的人,便连这府宅都来不及多看两眼。 沈寒山却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侧,微不可查地说了声:“安心。” 直至三人被刘府小厮带着到了后堂,都再未遇见旁人。 刘府不大,但却十分精致考究,庭院正中央种了各色花朵,开得鲜艳,而花丛中还有个木头做的秋千。 卞宁宁看着那秋千微微愣神。 叶辰安也瞧见了那秋千,说道:“听闻刘中丞对刘芸十分宠爱,远胜过刘府的小公子刘礼。” 卞宁宁点了点头,却并未搭腔,只默默在一旁候着刘夫人。沈寒山也瞧见了她这模样,只凝视了她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须臾过后,众人就见一个身着麻衣、头戴白花的中年女子,在仆妇的搀扶下,哭哭啼啼地朝他们走来。 沈寒山右手抱拳,朝着妇人深深一揖,沉沉说道:“刘夫人节哀。” 卞宁宁与叶辰安也跟着行礼慰问。 刘夫人拿着绢帕拭了泪,顿了半晌,才哽咽着说道:“辛苦二位大人了。” “芸儿的尸身还在她的闺房里,我......我实在是不愿让她跟她父亲一样,躺进那个冷冰冰的盒子里。” 刘夫人说着便又是泪意不绝,泣不成声。 卞宁宁看着刘夫人的模样,心中也是不忍。但除了不忍,她也不禁感慨,这刘夫人当真好样貌,虽已年过四十,却风韵犹存,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出一股自然而然的美感。 看来这刘中丞疼爱妻女的名声倒是不虚,看刘夫人这样子,便知晓她过去的日子过得顺畅。 “刘夫人,还麻烦您带我们去芸儿姑娘的闺房看看。”卞宁宁柔声说道。 刘夫人看她,有些疑惑,随后便听她主动说道:“我是大理寺的仵作,余青竹。” 刘夫人拿着帕子的手愣在半空中,她从未见过女子当仵作的,更别说这般绝色女子。但她转念一想,这仵作是男是女,却也没什么不同。 “你们跟我来吧。” 刘夫人说完,便领着三人绕过后堂,往后院走去。行了片刻,过了一道月亮门,便到了刘芸住着的兰芸院。 三人刚踏入刘芸的闺房,却皆是脚步一顿。 只见房间中央的罗汉榻上正仰面躺着个女子,而女子身上却是穿着一身鲜红色的嫁衣,与这满屋飘然的白幡格格不入。 这女子,正是刘芸。 一股怪异之感袭来,众人皆不自觉地皱了眉。 “刘府近日可有喜事?”卞宁宁问道。 刘夫人哀叹一声,凄凉地说道:“除了一桩桩的白事,哪来的喜事。” “那为何......” 卞宁宁还未说完,就见刘夫人一脸苦涩地摇了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刘夫人才抑制住哭声,说道:“我不知道......芸儿还未定亲,根本没有绣过嫁衣,我也从未给芸儿准备过嫁衣。” 那就奇怪了,为何一个不曾定亲、清清白白的姑娘,却要穿着嫁衣自尽? 卞宁宁走上前,粗略地看了看刘芸的尸身。 刘芸一脸祥和地躺在罗汉榻上,双手交叠于腹前。若是没有胸口上的那把匕首,面色没有这般苍白,倒真像是只是睡着了一般。 刘夫人拿着帕子捂着嘴,言辞不清地哭说道:“都怪我,怪我没有发现芸儿最近状态不对,竟让她做了自尽的傻事……” 卞宁宁却对刘夫人的话置若罔闻,问道:“刘姑娘的尸身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天早上芸儿的贴身丫鬟采乐发现的。昨天晚上姑娘来寻夫人,都还是好好的,可谁知道今早采乐来叫姑娘起身,就发现......” 刘夫人身旁的仆妇接过话说道,也是一脸沉痛。 卞宁宁点点头,却转身朝着叶辰安细声说道:“叶大人,能否让刘夫人先回避回避?” 叶辰安看了眼哭到不能自已的刘夫人,走了过去,和声道:“刘夫人想必累了,我陪你先去前厅歇歇吧。” 青竹姑娘在此验尸,他也得跟刘夫人再了解下具体的情形。 刘夫人似乎也不忍看旁人给自家女儿验尸,并未多说什么,只扶着仆妇步履蹒跚地离开了。叶辰安回望了眼卞宁宁和沈寒山,也缓步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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