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夕翻身杀回,却不尽力,只是立在墙头,掠来掠去,如蜻蜓点水,她只是想吸引谭冰一众人的注意,以便让金雕飞离。 所以待金雕远飞后,她再不恋战,跃下墙头就走。 “给我追!一定不能让她跑了。” 不等谭冰开口,小跑着追来远远观战的长喜怒声喊道,语调很是气急败坏,也是,二十一个男人,居然围不住一个女人。 得令的死士们纷纷越墙,长喜不会功夫,但借谭冰之力也追了上去。 墙外只是一条小巷,夜深人静,星光惨淡,却不妨碍习惯夜间做事的死士。他们的视力极好,甫一过墙,就瞧见一个娇俏的身影闪进了小巷对面的雷公庙。 “想跑,没门!” 他们当即做了分工,一队蹲守庙外,一队冲进了庙里。那雷公庙香火稀薄,连常住僧众都养不起,是以无人守护,大门敞开,任人进出。 庙内三条路径,通往后殿,偏殿,大殿。 “兵分三路,提尸来见。” 长喜刚说完,谭冰就摇了摇头,他很清楚,他们的优势就是人多,一旦分散,料定敌不住李元夕。 “火来。”谭冰忽然吸了吸鼻子,从一个死士手中接过火折子。 火光晃闪,众人眯了眯眼,但旋即就睁大了眼睛,只见地上一溜鲜红血滴,滴滴拉拉地消失在通往后殿的碎石路上。 “快!” 李元夕跑得很快,额头已有汗珠渗出,她抹了把汗,就见后墙近在眼前。只要翻出墙去,就是民坊居宅,人眼耳目众多,谭冰们当有所避忌,不敢死追。 李元夕提住气,脚下发力。 忽然,一股冷风从背后刮来,直扑她的后心。 李元夕立即俯身闪躲,一枝袖箭擦着她的肩头飞了过去,“嗒”的扎进了路侧的护栏上,护栏下是一潭深水,水侧立有石碑,上刻“放生潭”三个大字。 不等她起身,接二连三的袖箭又至。李元夕只得挥剑格挡,如此她就被缠住了步子,这正是谭冰想要的。 他一马当先冲到了李元夕面前。 “李元夕,你跑不了,拿命来!” 面对谭冰的挑衅,李元夕不恼不怒也不应声更不应招,她只是傲然一笑,扭身就跳进了路侧的放生潭里。 “噗通——”水花溅落,涟漪荡开。 谭冰一刀砍了个空,脑袋也是一空,这又跟他的料想不同。从不认输的李元夕居然跳水了!啊!他本要手刃她的,这! “搜,下水搜!” * 崔巍挑了挑烛芯,继续伏案。他正在写店铺经营要略,今天白天在百味斋,他又跟戴承宗提出了辞呈。本来说好他只照管六个月的,但不巧,戴承宗自从夏日心疾复发,一直未愈,合适的继承人也未寻到,崔巍只得继续负责。 这期间戴天骄主动请缨,要学习打理店铺。虽然戴家承继人向来是传男不传女,可现下戴承宗只有她一个骨肉至亲,且他也明白女儿的心思,与他想的一样,便默许了。 可惜强扭的瓜不成。 崔巍自是瞧出了戴天骄的用意,他只做不知,小心避让,但奈何戴天骄实在难缠,他思前想后,为了彼此大家都好,他只能辞别。 写完一页纸,崔巍停笔,揉了揉眉心,又拿起白玉水丞,给砚池里添水。 “扑棱”一声乱响,惊的崔巍手下一晃,水丞里的水偏落在书案上,好在只有几滴,没有打湿纸张。崔巍也顾不上擦拭,抬头就循着那响声去看。 一只金雕哆嗦着立在书房窗槛上,暗褐色的羽翼上有红色水珠。 “你受伤了,金哥!” 崔巍说着,就把金雕抱进了房内,放在榻上的小桌上,又去墙角架格上拿了个小药箱,替金雕上药。 好在伤的不深,药粉洒上,不过片时,血就止了。看起来疼也消了,因为那金雕不但不哆嗦,还有了精神,顾得上啄叮小桌,似乎想进食。 崔巍去厨房取了一盘兔肉。 “慢慢吃,还有的。”崔巍轻抚金雕,心中却升起了疑问。 谁能伤到金哥呢?这深深秋夜,它应该宿止了才是,除非是有人召唤。 能唤动它的,除了他,就只有她了。 崔巍的心猛地跳了起来,金哥都受了伤,那她! “金哥,带我去。”崔巍拍了拍雕头,金雕“嘎”的一声,把盘子里的兔肉全部吃完,这才拍拍翅膀,飞出了窗外。 崔巍骑马紧跟。 雾水渐起,濛濛如雨,崔巍走的急,没加厚衣,一袭白绸贴里很快就被濡湿。坐下黑豆似乎明白主人心焦,一路狂奔,口鼻腾起大团白气。 白气,白影,白雾,三白溶溶,如一团流星,追着金雕的巨翅,滑过十街五道,坠进一条小巷。 “嘎——”金雕在雷公庙门前盘旋。 崔巍会意,翻身下马,冲了进去。 庙中无人,崔巍一直寻到庙后,才注意到碎石路上的斑斑血滴。那血滴落过护栏,倏忽不见。 栏下是深深潭水,水侧全是杂乱脚印。 崔巍的心猛然沉了下去,他跪倒在地,嘶声唤出心尖上的名字:“元夕——” * 一直走到暗道尽头,孟洁明才看清了揪住他的男人,枯黄脸,绿豆眼,贼眉鼠目,显然不是好人。这就好办。 “大侠,有话好商量,你说个数。”他急着脱身,顾不上兜兜绕绕。 “你的命,值多少啊?”吕通天笑笑,拿过孟洁明手里的火折子,点燃道壁小坑里的油碗,又扯下他腰间的绦带,把他的双手缠了个结实。 孟洁明脸色顿白。 吕通天视而不见,自顾摘下他肩头的黑布包袱,打开来翻看。 “不要,你——”孟洁明没说完,就给黑包袱堵住了嘴。 “嘘!”吕通天眨了眨眼睛,一双大耳却是挺起,仔细听着头顶的动静。 水流声,脚步声,坠地声,喊声,“噗通”声,乱嚷声……一连串的声音汇成一股冲击波,要不是有暗道相隔,吕通天真担心自己的耳朵能否保住。 不知过了多久,这股声浪渐渐远去,似是被水流冲走了。 “好了,出来吧,大捕快。”吕通天冲着暗道尽头的石壁喊了一声。 话音未落,就见石壁被推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人爬了进来。 孟洁明惊的睁大了眼睛,捕快,还是个女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李元夕,果真是巫女,连暗道都找的见。 这可是错夸李元夕了。因为这暗道是吕通天寻见的。他去打探慈幼堂的消息,顺手就捞到了一张慈幼堂的建筑图样。图上,这条暗道标的清清楚楚,从放生池下的第三个石墩进入,一直连通至堂主卧房窗下。 李元夕与他会和,见了这图样,立刻有了主意。为了抢在胡推官前面,也为了防止其狗急跳墙,他们分头行动。 吕通天从暗道去寻堂主孟洁明。 李元夕则竟闯慈幼堂,遇不上胡推官的人最好,若是遇上也很好,正好吸引他们的视线。他们就算猜到李元夕会来慈幼堂,但也万万想不到她还有帮手。 一明一暗,声东击西,果然大获成功。 李元夕站起身,长长吐了口气。刚才跳下水,她没有贸动,一直贴在石墩侧,屏息静气,直到听见谭冰他们说“此潭外通汪家莲塘,也许那女人游了过去”这才稍稍放心,又等了会子,听见众人的脚步声远去,她才摸着石墩上的石门,慢慢推开,爬了进来。 吕通天见她披头散发,刚要取笑一声“女鬼”,却因注意到她肩头的刀伤而住嘴。 “你受伤了——”吕通天拿出随身的金疮药就要帮她上药,却被李元夕挡开了。 “不碍事。”李元夕拢拢头发,拧了拧衣摆上的潭水,瞥了眼惊目呆愣的孟洁明,笑道,“可以啊,这次你可是大功一件。” 说完,她愣了一下,两耳颤动,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刚要细听,吕通天却已把黑包袱里翻出的银票账簿,递了过来。 李元夕赶紧抛下杂念,把双手在壁道上蹭干,这才拿过账簿细看,边看边点头。很全,一笔笔的勾当,记的仔仔细细,清清楚楚。 “呜呜呜呜——”孟洁明突然挣扎起来,双眼圆睁,双腿迈开,似要冲撞。 吕通天立刻跳过去,按住了他。 “让他说话,怎么说他也帮了咱们!”李元夕道,有了这一簿子的证据,顺藤摸瓜,可容易太多。 “巫女!你放我走!你要的东西都拿到了,我也是被逼的。”孟洁明大口喘气,“我照管慈幼堂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我,那些弃婴孤儿早死了一百遍了。” 都这时候了,还大言不惭,脸皮真是够厚。李元夕不理他,继续看。 孟洁明又道:“只要你放了我,我当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会把慈幼堂照管得更好。” 吕通天忍不住地笑了:“孟堂主,这话怕是连你自个也不信吧?” 见李元夕不闻不问,孟洁明突然提高了嗓门:“是,我是伪善,披着人皮的狼,可你们呢,你们又能好到哪儿去!你们不过是府衙的走狗,为了那少得可怜的赏格,苦苦挣命。说到底,也是为了银钱而已,谁又比谁高尚!” “哈哈,你不说话,就是被我说中。我敢说,你根本不敢查!这簿子里的人,哪一个不是有权有势还有钱,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掐死你!” 吕通天再听不下去,拿起黑包袱堵住了孟洁明的嘴。 “屁话,博州府有几个官,不就是几个土财主嘛,吓唬谁呢!” 吕通天踹了孟洁明一脚,转身去看李元夕,问她下一步怎么办。 李元夕没有回答,她只是盯紧了手中簿子,双眉紧蹙,就像小孩子遇到难题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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