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从窗口看他上马走远了,这才回到桌子边坐下。她打开陆晟给的盒子,发现里面躺着一条在日光下散发着柔和微光的珍珠项链。 东海产珠,想必这是他在巡查之余置办的。这一串珍珠单颗都不大,但是十分均匀,而且颗颗圆润饱满,有着浑然天成的和谐美感,只一眼,春雨就喜欢上了。 对于首饰,春雨一贯只有欣赏别人戴的份儿,却很少自己买来挂在身上,一来是不想在这些东西上花银子,二来是觉得戴着这些东西,到底不方便干活,可是这串珍珠,她想戴在身上。 “姑娘,要不奴婢帮您戴上吧?”如意一直在墙角当隐形人,直到这会儿才开口说话。 春雨笑着应了:“好啊,正好我够不着。” “姑娘啊,您这什么都要自己做的习惯得改改了,不然您要我们做什么呢?”如意小心翼翼的把春雨后颈处的头发拨开,不让发丝绞到项链里。 “这会儿倒是精神起来了,方才去哪了?”春雨假装威严的问。 如意把项链扣好才说:“姑娘,这项链真衬您,好看。您可别说了,那位未来姑爷,好大的官威,奴婢瞧着他一板一眼的,好生害怕。” 春雨哑然失笑:“你害怕他?我说你刚才那是怎么了呢,躲得老远。不过你往后不要再这样了,他人很好,没什么可怕的。” “那是对着您,对别人可没那么好。”如意撇嘴,“反正奴婢是怕他,特别是穿着官袍的时候,尤其吓人。” 春雨笑着摇头,不再说这个。 陆晟回来了,他的差事如何春雨并不过问,但是很显然,她的消息开始灵通起来。 “陛下怎么会忽然想起我们来?”陆琳有些不敢相信,“莫不是二弟提了醒?不对,二弟的品级还没这么高,那就是他请托了什么人。” 春雨刚刚收到陆晟让人送来的短信,匆匆扫了两眼就去找陆琳了。见陆琳困惑,她便说:“应当是那位施御史大人,陆大人说了,施大人最近几日就要上折子说我们的事,果然是这样。” “他倒是什么都肯和你说。”陆琳微笑,十分欣慰,“既是如此,想来学堂不会有事的,指不定这番折腾,咱们的名头反倒打出去了。” 原来是施恩果然如陆晟所说,最近又上了一道弹劾折子,指出京兆府尹知错不改,明知道那家小小的女子学堂并无不妥,却碍于面子不肯撤销之前的无理命令,导致学堂无法招生,实在是罔顾百姓福祉。 这就扯得有点大了,不过一小小学堂尔,朝堂上自然有人说他无事生非,为参人而参人,也有人怀疑他与学堂的背后主人有利益输送关系,理由是他似乎经常去“德顺”字号的糕点铺消费。 施恩便愤然反击,洋洋洒洒一篇奏折上来,列出女子技能培训的好处,包括增加劳力和产出、增加赋税、减少犯罪等等,实在是富国富民的好事,至于什么风化,贫苦百姓家的女子做活糊口,能伤什么风化?你官员出去狎妓不伤风化? 皇帝陛下对官员之间的这种嘴皮子官司其实十分喜闻乐见,尤其是京兆府尹是先帝时任命的老臣,也不是他的铁杆亲信,因此自事件之初就让京兆府自辩,也就是“你自己说,你做得对不对”的意思,虽没表态,但也摆明了不替他撑腰。当然了,皇帝是什么人啊,高高在上的天子,也就是注意一下官员们之间的事儿罢了,自然也不会怎么在意事件中这个小小的女子学堂,不过几个村姑而已。 可是施恩这么一上奏就不一样了。 皇帝陛下不在乎几个小女子,可是若是全大武朝的女子都有一技之长呢?那岂不是多了一倍的劳力?那得多得多少出产,多收多少赋税?若女子都能养家糊口,是不是就有更多青壮男子可以入伍参军,那何愁边关不稳? 您说这是想多了啊,施恩举的现成的例子呢。就这个学堂的东家,一个小姑娘,还是婢女出身,就因为有一手好厨艺,短短几年,就有了可观的产业,还开起了这个学堂,是不是了不起? 皇帝陛下为了富国强兵,头发都愁白了,看到这个折子,如何能不上心?皇帝跟大臣们议事的时候,闲聊一般问起了大人们的看法。 成天揣摩上意的老大人们一砸摸,陛下哪有闲聊的时候?这个事儿得重视啊。 于是春雨的女子小学堂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这些事情折腾着,学堂里的教学一直没停,正好几个学厨的孩子结业了。有一个进了春雨的作坊,头一个月就能赚六百文,有两个被春雨留下要在新饭馆里做工,因为饭馆装潢还没开工,但是已经约定了,一个月最少六百文,另外两个说是回家去,开始摆摊卖起了小食,已经日日见银钱了。 春雨对封建王朝不太有信心,不过感觉学堂的事儿问题不大以后就开始折腾新铺子了。 “你这才开了学堂多久,事情还没平,又折腾什么?”彩云给春雨量身,准备做嫁衣,见她又要开铺子,一时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春雨就笑了:“我攒了两千两现银当嫁妆啦,你的话我都记着呢,这不是手上又有几百两了嘛,反正我如今也不缺人手,开了铺子日日有活钱进来多好。” 彩云拿她没办法,只道:“那你可说话算话,你那两千两可千万别动了,等你出了嫁,随便你折腾。对了,你的首饰可打了?别拖到年底去,到时候银楼都忙。” 春雨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忘了。我手里的银子,结清欠款,总共就四百多两,刚在城西书院那边买了个小铺子,连装潢的银子都是从酒楼柜上现拿的,还赊了一些尾款。” “你可真行。”彩云戳了她一下,“下午我先给你送五十两过来,好歹你先把定金交了,首饰慢慢打着,不然你怎么出门子?” 春雨笑起来:“张老板如今也财大气粗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彩云却正了神色道:“我晓得你有主意,那位大人对你也上心,不过你既是决定成亲嫁人,便还要考虑旁人眼光,不能让你婆家脸上无光。须知越是高门官家,越是拜高踩低,你毕竟不是豪门闺秀,若嫁妆再不妥帖,不知要引来多少议论,你再是洒脱,也总还是要烦恼的。” “好彩云,多亏有你。”春雨握住她的手,“不然我不知道要碰多少壁犯多少错。” 彩云低头抹了把眼睛,才扭过脸去道:“你多上些心,把你的日子过好就是了。” 她二人说着话,陆琳身边的红缨急匆匆的闯了进来,也顾不得彩云在,一进门就抓了春雨的胳膊道:“路姑娘,宫里来了人,在学堂里等您,说是皇后娘娘要见您呢,快跟奴婢走吧!” 就算是在侯府里见过些世面,彩云也还是很紧张,她看着春雨,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春雨也很意外,不过不像她们对皇权有发自内心的敬畏,所以很快就镇定下来,看看身上的衣裳还算干净整齐,便跟着红缨往外走,嘴里道:“不妨事,如果真有什么不妥当,就应该是直接来抓我坐牢了,皇后娘娘是什么人,说见我应该就是见见我罢了。” 彩云还是不放心,忧心忡忡的嘱咐她:“你回话小心些,别像你平时一般口无遮拦的。” 春雨应了,快步离开。 坐在马车里,春雨问:“你主子可有话给我?” 红缨道:“我们姑奶奶说的跟路姑娘您说的差不多,她说让您如实回话就好,反正娘娘都要召见了,想来也把咱们的底细摸清了。只有一句话,她说娘娘甚得陛下爱重,她若有所命,姑娘你可要三思,因为可能是陛下的意思。” 春雨点头,在心里合计了一番,只是事出突然,只能随机应变了。 皇宫自有一番庄严气象,春雨虽没觉得畏惧,却也没有心情细细观赏,安静的跟着宫人在坤宁宫外等候。 她等待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在安静到针落可闻的宫廷深处,这段时间似乎格外压抑而难捱。 好不容易等到皇后召见,春雨反而松了口气。 行礼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春雨只能听见皇后的声音,居然很温和,甚至有几分娇弱之感。 “你就是路氏?前朝吵吵得厉害的女子学堂是你建的?”皇后道,“抬起头来,本宫看看。” 春雨依言半抬了头,自己却没有直视皇后。 皇后就笑了:“竟是个清秀可人的小姑娘,与本宫想的完全不同。你不必紧张,本宫就是好奇,叫你来说说话罢了,起来吧,赐座。” 皇后面前,春雨哪里敢大剌剌坐着,谢过了,便侧着身子靠在了宫人送来的绣凳上。 “你与那御史施恩施大人可是相识?”皇后问。 春雨心想,就知道不是随便聊天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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