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条（1 / 1）

烟罗时间充裕，路上还给于瑞补上了没吃上的烧烤，她倒是没进去，拜托梦魇楼阁值班的同僚送进去。那男同僚也与烟罗熟识，见了她开口调侃了句，“烟老板，空着手来不像你啊，难不成是最近提不动刀了？别介，梦魇楼阁的客房达标率就指望你呢。”

烟罗用烧烤砸他，“谁说我空着手来的，空有这么大的眼睛，我看这么优越的鼻子也白长了。”

同僚顺势接下来，笑，“知道了知道了，我一会就给你那位客人送过去。”

烟罗朝他眨眨眼，“里面有两份，一份是你的。”

······

烟罗到达冥殿门口，殿门口值班人员核查过后给予通过，她穿过长廊到达议事殿门口时正好8点。

整个议事殿灯火通明，殿前有人言辞激烈，在空旷的大殿中更是振聋发聩，李回生沉默地跪在殿中，带着面具的冥殿影卫分布两侧。

大殿之上，冥主神情淡淡，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怀里的灵猫。那灵猫长得偏肥，毛色鲜亮，黑白相间，好看的紧，此刻乖乖地窝在他宽大的衣袍上打盹。烟罗见过这只灵猫很多次，这只灵猫一直在睡觉，她一直盘算着什么时候趁子追不在，好好撸一撸，看看是不是个玩偶。

殿前那人一脸心痛地看着李回生，烟罗没赶不上开头，只能听到他说，“······假以时日，你这是何苦！”烟罗之前见过他，算是子追的左膀，叫末影。还有一只右臂此时站在子追的另一侧，名叫厅置。

李回生跪坐的背影有些萧条，声音也有些嘶哑，“你聪明绝顶，当初我上交提案之时，你就当明白我的主意。”

末影沉声道：“多年前，冥殿法正司通过了你废除‘冥界禁止情爱’等五项条令的提案，但是前不久刚刚驳回了你三世不定的提案，我以为你知道地府的底线在哪里。”

李回生仰起头与他对峙，“为什么不能通过三世不定呢？为什么非要三世连续呢？你们口口声声为大局思考，在众多人世的记忆中挑选三世最优的记忆留下，岂不是更有利于地府的构建与发展？！”

烟罗直接冲了进去。

“三世准则是为了解决记忆纠纷而存在的并不是为了挑选最优！而且你用什么来判断最优呢，如果张婉婉不在这最优的三世之中，你还会推行这条条令吗？条令是为了让现行的存在变得更好而不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私欲！”她走到李回生旁向冥主行礼，又转过来俯视去质问他，“你强开她六世的记忆，万一她承受不住，魂魄爆体，你这是杀人你知道吗？！”

李回生像是被她惊到，又似是被她怼得哑口无言，沉默了许久，“我等了她五百年，我有多想见到她你不知道，我为了见到现在的她，为了我们两个人的未来做了多少努力你也不知道，我不怕她不记得我。但是她根本不是张婉婉。婉婉不会那样笑，她总是轻声细语，她总是照顾别人，她······她不会这样。”

烟罗冷笑，“所以你因为她与你记忆里不对等就要杀了她？”

李回生挣扎着辩解，“不是的！我只是太慌张了，我只是太渴望与她见面了！我······我怎么会······我从来没想过伤害她······”似是支撑不住，声音渐弱，又忽而抬头看她，眼里都是血丝，“但是，如果婉婉不在了，那我，那婉婉，都没有意义。”他又笑起来，面上有点狰狞，“好在婉婉回来了，等婉婉适应了，我的婉婉就回来了。”

烟罗恨不得过去踩他几脚，子追看了厅置一眼，厅置心领神会，引烟罗到侧殿。侧殿虽然只与议事殿一墙之隔，却瞬时安静，烟罗大体对李回生张婉婉之事有点了解，平静下来细想，刚才气急有点失了分寸。

李回生是康熙年间的进士，而张婉婉是他的童养媳。

李回生自很小的时候起便由张婉婉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张婉婉，说是童养媳，未来可能会给一个妾室的名分，其实就是一个下人，不，是一个奴隶。毕竟下人还有薪水可以领，而童养媳，已经在一开始被买断了。她给李回生传宗接代，料理家中一切事物，却得不到该有的待遇。

后来李回生进士及第，鱼跃龙门，富甲豪商名门望族都要把女儿嫁给他。然后，他便有了一位正室，而对张婉婉来说，大概就是伺候的老板又多了一位。后来李回生走马上任，这位正妻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而死，于是张婉婉的老板名单上正妻的名字换成了这位正妻儿子的名字。后来李回生在地方改革大刀阔斧，被被当街刺杀，张婉婉为保护他而死。张婉婉死后大概一两年，李回生日夜不停歇的工作，也把自己累死了。

后来他与张婉婉同一批次被地府接纳，像他俩这种关系，地府将二人最终协商意见在最后决策中占了很大比重。李回生想要自己留下，让张婉婉再去凡间经历三世，然后张婉婉答应了。

烟罗越想越气，控制住自己想要冲出去暴打李回生的冲动。厅置将桌上一把剑拿起来递给她，烟罗感觉一道烟囱拐了个弯儿，她刚才满肚子的气突然有几道不知道拐到什么地方去了。

子追的猫就没在烟罗面前醒过，这位厅置大人除了冷脸，也没在烟罗面前有过第二种表情，语气也是寡淡，还没有AI有感情：“这是冥主吩咐交给你明天剑术考试要使用到的剑。”

烟罗受宠若惊，想到自己体内的神识，一脸了然又理所当然的收下了。

培训手册上说，万物有灵，而剑也会在日月精华中凝聚成剑灵，甚至在一定阶段可以幻化成人。冥界环境特殊，普通人间界的铜铁到了这里都只会慢慢化为红水，哪怕是冬奥酒家后厨手里的菜刀都是有刀灵的。冥界现在的武器来源，绝大多数都是是靠万贺山深处的武器冢，里面都是人间界的陪葬，数万年来，他们深藏于此，暗生剑灵，懵懂无知，只待有人来把他们认领。他们新生入职，有一次机会，可以去武器冢寻找与自己有缘的武器。

很荣幸，烟罗一个也拔不起来。

武器冢拔不出武器的培训生都可以到冥殿认领一把剑，认领只是冥殿太清司登记在册的说法，剑灵却并不管什么认不认领，他们自认主起，便只奉一人，直到剑毁灵消。

如果剑灵认你为主，那人剑合一，心灵相通，你就多了一双眼睛，多了一只手，剑随心动，自可战无不胜。

但是烟罗认领的那把剑，应该是恨不得让她死。她在考试期间对战的过程中不光要应付克制她的剑招，还要灌入大量神力压制这位祖宗的反抗。不如用拳头，毕竟你的拳头会挥向你想让它挥向的地方。

而手里这把剑一入手她便感受到了它的不凡。这把剑外观通体银色，花纹内敛，她并未费很大的力气便能将它拔出来，剑体通透，非同非铁，非石非玉，并无凌冽的锋芒，但是烟罗能感受这把剑蕴藏着不可小觑的力量。不知道这剑灵曾经随着主人仗剑天涯，救死扶伤，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或许曾经锋芒一出谁与争锋，但是现在却很是顺从，虽然与烟罗的意念有很大的延迟，但是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烟罗心中暗喜，明日的剑术考试虽然她有绝对的把握，但是有了这把剑的加持，已经可以百分之二百了。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问厅置：“司正司通知贺知舟今晚9点到冥殿议事厅，是因为李回生吗？”

厅置倒是回答的很快：“李回生触犯红线，判处妖峪服刑十年处罚。他并无辩解，只是提出临行前想要与贺知舟见一面。刚才冥殿已经公布最终判决，只待贺知舟来看李回生最后一面，李回生便会被连夜押送到妖峪。”

服刑十年，烟罗忍不住有些唏嘘，又觉得生气，他说见就见？贺知舟对李回生不是一般的厌恶，大家都不约地达成共识，从不曾在贺知舟面前提起李回生，烟罗质问：“所以你们答应了？”

末厅置答：“贺知舟由司正司负责联络，冥殿会议下达时，要求充分尊重她的个人意愿，尽量劝说她来相送。是贺知舟答应了。”

烟罗心下异样，回忆了一下贺知舟接受到通知的反应，斟酌道：“怕是没有，她应该并不知为何而来。”

要不就是司正司偷懒，要不就是有内鬼。

烟罗看了下时间8点50，贺知舟可能还在路上。

【文文】培训生烟罗：舟舟！在吗？

【文文】培训生烟罗：司正司的原通知是要你来给李回生送行，你如果不想来就别来了，我还在冥殿，可以顺便帮你解释下。

她正焦急地在文文上轰炸贺知舟，只听到议事殿一片轩然。

她听到末影一声怒喝：“李回生，你不想活了也要拉张婉婉一道死吗？！”

她跑到大殿上，子追正神情凝重地压制着李回生溃散的魂魄。

末影三言两语便解释清楚。贺知舟来到议事殿知晓了此次通知的目的，满脸嫌恶，一副垃圾莫来沾边的架势，李回生直接魂魄溃散，将贺知舟卷了进去。

烟罗大吃一惊，来不及思考，她伸手摸出了周钊未的那张空间符，轻念启动口令，空间符无火自燃，烟罗请喝一声“进”，便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