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舟知道于瑞是在宽慰她,摆摆手。 “替我活着吧,瑞哥。” ······ 周围的妖怪都被同僚们打包完毕,一袋一袋地,跟房租到期要搬家似的。烟罗解了囚笼术法的禁制,在文文上私聊司正司的同僚钱炳坤。 实习生-烟罗拍了拍钱炳坤,并叫了声爸爸。 烟罗······这家伙做人的时候应该时运不错,到现在竟然也没挨到打,接受到教训。 冥殿-司正司-钱炳坤:“?” 实习生-烟罗:“捡到神识碎片一枚,坤哥来领一下?”烟罗不怀好意的看看了贺知舟一眼,贺知舟不知所以。 冥殿-司正司-钱炳坤:“叫什么名字?我先登记一下。” 实习生-烟罗:“贺知舟。” 冥殿-司正司-钱炳坤:“······女,22岁,警察,因公殉职?” 烟罗惊讶,刚要回复,身前神力荡漾,她本能的带着两个人撤了几步,还未站定,一群人凭空出现在了她们身前不远处。 冥殿-司正司-钱炳坤:“你站在原地不要动,我们老大亲自去了。” 烟罗心说,他已经到了。 一群人一水的工作制服,跟之前张照的一样,黑衣白领,不一样的是身上一个大大的“司”字。中间一人身穿笔挺的黑色中山装,一顶黑色礼帽,一副金丝眼镜,勾勒出了不苟言笑的一张脸,身量不算太高,却是有生人勿近的气场,此人正是司正司司长,李回生。 周围的同僚们直接现场炸开锅。 “什么情况?司正司怎么来了?出BUG了还是来新同事了?” “你看见中间那人了吗?那个是司正司司长李回生。司正司老大亲临现场,这次的BUG等级有点大啊。” “你们这下个周补考有点危险啊,那个女的就是新同事,你们连她的神识都感觉不到,考试这可咋过啊?” “神识本来就有强有弱,说不定是那个女的的神识太弱了呢?那位厉害的女同僚的神识我就可以明明白白感觉到。” “责备别人,放过自己是吧?不过,就算是新同事,难道用得上司正司老大亲至?” “哟哟哟,你还不知道吧,之前有个女同事,是由大boss直接来领的,啧啧啧,都是些有背景的人啊。” “就算之前没背景,之后也就有背景了,嘿嘿嘿嘿。”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你们有点龌龊?” “这就是司正司的司长?听说他是我们清朝人?辫子呢?怎么洋里洋气的?” “醒醒,大清都亡了。虽说地府包容所有朝代的文化,但是你这辫子是真滴丑。” 周围大家窃窃私语,烟罗听得一清二楚。她心想,“文文”研发部应该研发一个就近组队群聊的功能,附近的人可以一键组队,秘密讨论。不过有种失误叫把当事人也拉进群聊。 众人朝李回生行礼。 虽然之前有人群情激奋,说什么这是封建糟粕,应该立即废止。但是烟罗觉得对一个长辈作揖并无不妥,而且还是一个好几百年前的老人。如果是一个姓氏,磕几个头也不为过吧,可能是祖宗呢。拜的是人,又不是朝代。表达的是尊敬,又不是尊卑。 李回生怔怔地朝他们走来,他的神态跟以往很不一样,众人似乎都在他眼前失去了颜色,甚至不存在。他的眼睛,风起云涌,似乎经历了长长的岁月走过来,带了风霜雨露,带了沧海桑田。 望穿秋水。 烟罗心下狐疑,但并无耽搁,辞了众人,便带于瑞到了梦魇楼阁。 误入鬼市的魂魄,有如一开始的财迷大叔,可能是魂不守舍或者是梦中魂魄出逃,鬼差可以直接将他惊醒,或者找寻他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事情,让他害怕外面的世界迫不及待的回到人间界自己的躯壳里。如果没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就为他编一场美梦,让他在梦魇楼阁暂歇,等待梦醒,以防被鬼市的三教九流当做补品吃掉。 但是对于于瑞这种魂魄的情况,会稍显复杂。他们凡间的□□无力留住自己的魂魄,人间界不承认他的死亡,地府便无权接收。这样只能可以送往梦魇楼阁,等他凡间的□□清醒,或者等待他冥界的魂魄消亡。如果凡间的□□死亡,那么魂魄将会直接归判官司管辖,如果魂魄承受不住流浪就此消散,那么凡间的□□,再也不会醒来。 “你的情况是脑出血,这个对现代医学应该不成问题,放心,你一定会醒过来的。” “没关系,我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醒来也好,不醒······也挺好。”于瑞笑着拍她的肩膀。烟罗鼻子一酸,忍不住握住他的手,她的手滚烫,她希望能给他力量。 于瑞呼吸一窒,“你知道了是吗?” 烟罗一窒,没办法抬起头看他。 “你知道小贺是我杀的。”于瑞声音都变得沙哑了起来。 “于瑞!”烟罗双眼通红去看他。 于瑞倒吸冷气,将手从烟罗掌中抽离。“你怎么这么大劲儿,注意点影响,女同志别拉拉扯扯。” 烟罗被他打断,话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卡了半截儿, “······你完全不用自责,她是地府公职人员,即使不是你,她也不会活很长时间。” “她注定早死。”烟罗转身自顾自的往前走,神色绝望。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甲字2000号房。 梦魇楼阁每一间的布置都不同,能根据所居住之人的内心变化,变成他最喜欢或者最害怕的场景,但是烟罗已经提前设置,排除了有害怕因素的所有场景。“你要在这个房间呆着,”烟罗调整了下心态,面上俏皮,朝他眨眨眼,像礼仪迎宾一样,开门伸手弯腰,“请进!看看你最喜欢的房间布置!” 烟罗本来就假模假式的俏皮僵在了脸上。 婚房,铺天盖地的红,灿烂的婚床,还有床头笑容灿烂的新娘照,其乐融融的全家福。 照片上的新娘,一身大红色的秀禾,庄重典雅,乌发红唇,眉眼弯弯,满心满眼的幸福与憧憬,迫不及待的从画中蔓延出来,与他人共享。烟罗对她印象深刻,是刚才探查于瑞魂魄滞留人间的最后场景,出现在于瑞床边的年轻女人。没有痛苦的质问,没有伤心的哭喊,她只是带着满脸的泪痕,默默地搀着于瑞哭到无力的母亲去休息。后来便是她自己在于瑞的床边坐下来,不停地摩挲着他的手,摸摸他的脸,然后给于瑞把手塞进被子里,掖掖被角,泣不成声地唤他他。 她面容憔悴,与照片上的笑容艳艳,隔着无尽的痛与思念。 照片上没有于瑞。 烟罗斟酌出声道:“于瑞,你太太,她应该也能得到国家很好的照顾。” 于瑞抬起手往上胡乱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边抓边用力眨了眨通红的双眼,长叹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摇摇头,“还没领证呢,幸亏,还没结婚领证。” 房间的红色渐渐淡去,逐渐清冷,一张铁架床,一张木质办公桌椅,一排铁柜子。烟罗眼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大哥你这是打算在梦魇阁楼里办公吗? “有句话说,忠孝不能两全,我完成了我进警校便立下的誓言,成为了可以让祖国骄傲的子弟兵,可以让父母骄傲的孩子。本来我也打算立下誓言,打算做一个为妻子遮风挡雨的丈夫,但是我这个遮雨的伞太小了,遮得了一处,便遮不得另外一处。如此也好,我们的爱虽然时间短,但也是浓烈,我也没耽误她一生的幸福。挺好的,挺好的。”他重重地点着头。房间越来越清冷。 “我可以给你编一场美梦,这样你在这里面不分时日,不会度日如年。” “我还是需要时刻保持清醒。” 就算有一千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随时准备醒来,随时准备应对危险。 ······ 梦魇楼阁,坐落在忘川河上游,背靠七绝山,面朝鬼市东三区,听说,是离人间界最近的地方,当然,只是听说。除了规定部门,没有人知道冥界通往人间界真正的通道。烟罗木然地从梦魇楼阁里拖着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出来,面前是连绵的夜市,夜市灯火渐歇,远处慢慢透上光亮来,是天亮了。 虚假的日光,即将拼凑出了一个死亡的朝阳。 烟罗想起妈妈嘱咐过她,不要一个人走夜路,要结伴而行小心坏人。 妈妈,这里永远都是夜路,周围没有活人。 她察觉到力量逐渐抽离,看了看时间,凌晨4点30,她记下时间,手伸进口袋摸出一颗药丸,只是还未等她放进嘴里,力气完全抽离,她仰面倒了下去。 “可惜,本来还说可以去吃夜宵的。” ······ 再寻常不过的清晨,门轻轻被打开,带进清新的晨风和几丝烟火气,妈妈把手伸过来,贴了贴她的脸。 冰凉,让她有了几分意识。 她撅起嘴巴嘟囔了一下,握住妈妈的手,将脸贴在妈妈手上蹭了蹭。妈妈每次来叫醒她,她都这样撒娇赖床。 撒娇无用,妈妈会去拉开窗帘,让明媚的晨光唤醒她,冬天的时候,还会把手伸进她的被窝里,看看被窝里凉不凉。 她还不醒来的话,妈妈就要掀被子了。 她许是没睡好,浑身痛得厉害,翻身困难便就此作罢,几分意识很快被汹涌的睡意淹没。赖床,等着妈妈最后的通牒。 但是今天的妈妈有点好脾气,也没说话,也没掀她被子。还把她的被子往上盖了盖,掖了掖被角。 她心满意足地再次睡过去。 过了一会,嘴巴上传来触感,有汤水顺着口腔流下来,她无意识地吞咽。 她想,大概是她半夜又咳嗽了。 每次她半夜咳嗽,妈妈就会拿着香油瓶过来,用筷子沾了,滴到她的嘴巴里,如果咳嗽还是不好,妈妈就会唤她醒来吃用猪油煎的鸭蛋。 看来刚才不是妈妈要叫她起床,是临睡之前过来看看她盖好被子了没。 她又睡沉沉的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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