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顾承泰的生辰,众人是打算可着一天玩闹的。 晚霞盈满天际时,风总算是凉快了些,众人开始三三两两地走出棚子,或是在偌大的草场骑马,或是到湖边漫步。 姜滢心里装着事儿无心玩闹,谢绝了顾承玥和云延芷的邀约,独自在棚子里喝茶。 姜淮几人已都有些醉意,被随从们好歹劝着没骑马,就在湖边追逐打闹。 沈知许也有些醉了,但他一向内敛,即便醉了也只安静坐着,眉目沉静看不出端倪。 察觉到被人注视,他回身望过来,与姜滢的视线对上后,勾唇浅浅一笑。 姜滢仓皇收回视线。 没过一会儿,就有轻缓的脚步声靠近。 姜滢暗叹自己最近果然跟他接触太多了,竟都能分辨出脚步声了。 “怎么不出来玩?”沈知许逆着晚霞挺立,有些看不真切面容,只模糊觉得柔和极了。 “有点累了……”姜滢收回视线,继续跟自己下棋。 “有心事?”衣袂簌簌响动后,沈知许坐在对面,执起一枚黑子迅速落下。 姜滢下意识地辩驳,“没!” 他应该喝了不少酒,吹过的风里都沾染了酒香,可神色却依旧从容淡然,不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醉意。 姜滢却轻而易举地就看出他的异常。 他的眼尾较平时微垂、眸光软了些、神情过于放松了些……这样细微的变化,她竟一眼就能瞧出,可见对他了解甚深。 这认知让姜滢有些意外,也有些没来由地烦扰。 她索性伸手拂乱棋局,仓皇站起来。 “不下了!反正也不是你的对手。” 沈知许手里还捏着一枚棋子,抬头若有所思地看过来。“这也要气上一气?我让着你就是!” 他展颜一笑,清俊至极。 ——难怪一向骄傲的顾承锦都为之倾心,舍下脸来求自己呢! “明日散学后……你、你有什么安排吗?” 沈知许静静看了她一瞬,嘴角弧度愈深:“没有。” 姜滢忽然有些承受不住他的目光,垂眸小声道:“听说宿星楼来了位技艺高超的琵琶大家,要不要去听听?” “好!” 他想也不想地应下。 虽早料到他不会拒绝,但姜滢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情绪,隐隐欢喜却还带着些失落,复杂极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面对他。 “我去寻阿玥她们玩!” 沈知许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一点点敛了笑。 守在棚子外的凌肃这才近前来,纳闷道:“滢姑娘怎么有点怪怪的?” “明日就知道了。”沈知许捏了下眉心,神色有些慵懒。 凌肃都能查觉到,他又怎会毫无所觉? . 蝉鸣声在耳畔呱躁,姜滢提着笔出神良久,直到一滴墨在纸上晕开,才恍然回神。 她轻叹一声撂下笔,把纸抓揉成一团丢在旁边。 顾承玥偷偷瞧前面,见夫子正忙着指导顾承欣笔法,才伸手拍了下姜滢,小声问:“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有些热!”姜滢重又铺开一张纸,认真临摹起来。 一首长诗临摹完,今日的课程也就结束了。 顾承锦第一个窜起来,对着姜滢使个眼色后就出去了。 红果整理笔墨纸砚时,姜滢独自走出学堂。 “滢表姐!” 一出门胳膊就被人搂住,顾承锦笑眯眯凑过来。“我先去宿星楼等你们!” “好。” 到隔壁学堂外等了没多久,顾太师就叫散学了。 顾承泰照例是第一个出来的,看到姜滢后笑盈盈地凑过来:“三妹妹又来等表哥?” 她经常来等姜淮,今日却有点难开口。 没尴尬多久,沈知许就过来了,看着姜滢道:“走吧!” 顾承泰笑意一僵,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直到那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他还站在原地出神。 姜淮路过时问了句:“你傻站在这儿干什么?” 顾承泰浓眉紧蹙:“表哥!刚才知许和姜滢一起出门了!” “我看到了!” “你、你不管吗?” 姜淮漫不经心笑着反问:“怎么管?” . 宿星楼作为禹城最大的酒楼,日日宾客不断。 因最近有名扬天下、色艺双绝的琵琶女在此献艺,更是人满为患,门外堵了好多马车。 姜滢在距离正门百步外下了车,等沈知许下马走近才笑说:“我去胭脂铺取定的东西,你先上去吧!” “我陪你去!” 姜滢笑意一僵,“这样热的天,你还是别跟着来回走了!而且那里都是女眷,男的去也不方便!” 沈知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我在铺子外等。” “……” 姜滢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摸不着头绪,最终也只能妥协:“算了!还是先上去吧!” 走进宿星楼,空灵婉转的琵琶声就映入耳畔。 姜滢停下来看了眼,由衷赞了句:“真的很美啊!” 沈知许这才抬眸望去,一眼后又收回目光,淡淡道:“还好!” 掌柜的认识他们,早已拘着笑迎上来。“沈公子!姜姑娘!楼上雅间酒菜已备妥,顾姑娘到了有一会儿了!” “顾姑娘……”沈知许轻笑了声。 姜滢头皮一麻,顿时有些不敢看他。 掌柜的没觉出异常,热情地引着两人上楼。 每上一层台阶,姜滢心里的忐忑就深一层,尤其是当沈知许停在雅间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时,眼中深意让她几欲逃走。 “我、我还是先去取胭脂吧!” 姜滢转身欲走,却被沈知许横臂拦住。 “你确定要一个人走?” 姜滢垂眸不语。 沈知许抬手推开房门,看到房中端坐的顾承锦后,眸光沉下来,面无表情地侧头看着姜滢。 “收了人家多少好处?才甘愿费尽心思地把我骗来?” 他从没这样冷言厉色过,姜滢心里一紧,咬唇无力辩驳:“什么都没收……” 见气氛不对,圆滑的掌柜悄无声息地就溜了。 顾承锦见状也赶紧过来说和:“沈表哥别恼!是我软磨硬泡、非求着表姐帮忙的!” 沈知许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紧紧盯着姜滢。 他的目光太有深意,姜滢看不懂也不敢看,索性侧身避开,干巴巴道:“就是一起吃个饭而已,你做什么这样恼!” “吃饭?!” 沈知许轻嗤了声,骤然伸手把姜滢拉进雅间,按坐在最近的椅子上,自己在她左侧坐下。 “那就吃吧!” 顾承锦尴尬笑笑,和姜滢交换了下眼神,默默坐到她右手边。 席间沈知许始终冷着张脸,气氛也随之变得冷凝,半个时辰过去了都没人说一句话,尴尬至极。 姜滢第一次觉得宿星楼的菜难以下咽。 可他为什么如此生气呢? 顾承锦也有点后悔,费尽心机却换来这样尴尬地一场饭局,从头到尾别说是单独相处的机会了,就是话都没能说上一句。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她怎肯轻易放过。 在收到几次顾承锦恳求的眼神后,姜滢有些坐不住了。 可她才一站起来,沈知许的目光就随之上抬,黑眸里隐含深意。 “我、我去更衣也不成吗?”姜滢有些无语,更加后悔趟这趟浑水了,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的。 沈知许也不知信还是没信,长睫垂下看着桌面,清冷一笑。 姜滢带着红果离开,出门时本想带上房门,但想到沈知许眼里不加掩饰的冷意,还是悻悻收手,敞着门后自顾离开。 楼下琵琶女还在用空灵的嗓音唱着缠绵的曲调,轻盈婉转勾人心弦。 姜滢在走廊里溜了一圈,很快就被吸引了主意,寻了拐角清净处,凭栏而立倾听。 女子为情所困的欢喜、悲忧都随着声声吟唱漫开,勾的人意动,也不觉地泛起心酸。 一曲终了,满堂喝彩。 姜滢直起身子,敛眸隐起思绪,招呼身后的红果。 “去送两锭银子。” 红果憨憨地应了声,脚步轻快地走了。 算着时间应够说完话了,姜滢才准备回去。 一转身才发现沈知许就立在几步外,负手看着楼下喧嚣。 他何时来的?! 被凝视了良久,沈知许才转身看她,面目沉静如常声音却幽冷:“满意了?” 被他的态度和嘲讽语气弄得不快,姜滢也冷了脸。 “我承认这件事情做的并不妥当,是该提前问下你的意见,你恼我也是应该的!可我不信你丁点儿都没察觉,可你还是来了,不也说明你并不抗拒吗?做什么还这样恼怒,一直摆脸色给我瞧!” “我的确从一开始就察觉了!”沈知许黑眸紧紧盯着她,步步逼近。“我也的确还是来了!这并不说明我不抗拒此事!只不过是我想看看,你是否当真如此没心肝!” 两人间的距离一点点缩短,她周身都似笼在沈知许霸道的气息里,耳畔喧嚣和曲调都消失不见,只看得见他在眼中一点点放大的脸。 “我、我怎么没心肝了?” 姜滢呐呐反问,没两步后背就抵在墙上,退无可退。 沈知许欺身靠近,两人间几乎到了呼吸可闻的距离。 这陌生的惊悸和压迫感让姜滢心惊,这样隐秘的角落更让她觉得不安,下意识地伸手推他。掌心触到温热的胸膛后,却更觉呼吸困难,只能倏然收回。 “你竟真舍得把我推给旁人!”沈知许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可见是恼得狠了。 被温热的呼吸喷在眉心,姜滢脸颊生热,偏头躲了下。 沈知许眸光幽邃,看着她沉默的样子更觉气恼,倏然直起身拉开两人距离。“我若真应了她的心意,你可欢喜?” 不等姜滢回答,沈知许就大步离去,很快消失在楼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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