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 累、死、人、了! 千山代今天不知道第几次从「帐」中走出,几乎手脚并用地爬上车,长长地吁了口气,瘫倒在后座上。“这帮人,到底哪来那么多事可以诅咒啊!” 冬季是抑郁症高发的季节,天气寒冷及日照不足等原因极易造成人体心情低落,“今年的冬天绝对比去年冷,啊,活在世上真倒霉”、“好孤独,要不然去死吧”、“没有人爱我”等等消极想法在夜晚街边或是冰冷的被窝中盘旋心头,所积攒释放的负面情绪引起躲藏在暗处的咒灵振奋叫嚣。 这阵子诅咒袭击人类事件频发,在普通人认定为是意外事故的现场中,咒术师的身影穿梭其中,匆匆祓除作恶的咒灵后又前往下一个事发地点,高强度的工作令千山代身心俱疲,刚一上车就睡了过去。 到达下一个任务地点后,小林朴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安睡着的千山代,对于叫醒她有些于心不忍,哪知刚踩下刹车,千山代就坐了起来,下车时甚至眼睛都没睁开。 啊,看错了吗,千山同学刚刚像是飘出去的一样,小林朴叹了口气,觉得这样子的千山同学好可怜。 “千山,需要吃点东西补充能量吗?”小林朴从车里的储物格中拿出两条夹心巧克力棒和一些糖果,这些原本是为五条悟准备的,每次带五条悟出任务他都像有多动症似的,精力多得用不完,一会儿说些莫名其妙的冷笑话,一会儿扬言自己要在副驾上开车并让坐在主驾上的他立即闭眼睡觉,老天!你要真会开车倒是拿出驾驶证来啊混球未成年! 为了使五条悟在路上不至于太闹腾,小林朴不得已给他准备了一些安抚零食,现下还有些剩余,于是拿出来给千山代填填肚子。 “谢谢小林监督,那么我先进去了。”累成幽灵的千山代从他手中顺走两条巧克力棒,一边拆开包装袋一边灵魂飘忽地踏入「帐」中。 “咔擦咔擦。”千山代嘴里咀嚼着酥脆的巧克力棒,抬起黄线走进出事的施工现场。 这里是江东区的一处房屋建筑施工现场,半个月内发生两起高处坠落事故,第一起事故只造成两名施工人员受伤,因此没有受到各部门重视,第二起发生在今天中午,造成四人死亡,三人受伤,目前项目已被封停。 太阳下山后景色变得模糊,踩在摇晃的堆积砖块上的千山代放眼眺望,由钢筋水泥筑成的庞然大物矗立在黄土之上,搭设在房屋外的脚手架完全坍塌,钢材散落,血迹斑斑。 松井月:‘人的生命可真是脆弱啊。’ ‘不然你现在怎么在我脑子里?’千山代又咬了一口巧克力棒,召出‘黑刺’,给它注入充足的咒力后让它自行去寻找躲藏在现场的诅咒。 松井月哑然,‘小代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吧?’ ‘是啊,我对人类没有仇恨,还能在这通过祓除咒灵赚取不菲的工资,当然对此很满意。不过你们应该很失望吧,没能找到你们熟知的「千山代」。’ ‘不,怎么会,我很乐意看到小代这样。’ ‘听起来不像真心话。’一道黑光从钢材中飞出,半空中留下一道迅捷的残影,千山代接住飞回来的‘黑刺’,“不是让你去找诅咒吗,什么都没找到谁让你回来的?”她不满道,‘黑刺’在她手中发出鸣响,似乎是在为自己争辩一般。 “算了,”千山代将‘黑刺’收起来,“正好我想见识一下自己的实力达到什么样的程度,这里是一个不错的训练场地。”她蹲下身,目光自下而上将眼前的景象扫视一遍,眼尾弯了弯,食指触碰上一根钢管。 滋滋——一个电火花在千山代指尖炸开,极浓重的咒力自千山代体内流出,缓缓灌输进钢管中,钢管中的浅色光芒越发闪眼,显然容器所能够承载的咒力已经快要到了极限,然而千山代神色淡然,转触为握,加大对其的咒力输送。 雄厚咒力渗出,钻进散落在地上的钢材中,金属发出应和般的低鸣,“咻——”浅色光芒在其中疯狂游窜,工地上霎时散发出亮如白昼的光芒,数以千计的钢管被咒力托至半空,原本杂乱的地面一扫而空。 千山代步履轻快地在钢材飘浮的场地中巡视,蓦地,一道细微的声音传入千山代耳中,她脚步一顿,眼眸左移,余光扫到起重机后的诅咒身影。 “啊哈,在这里。”千山代转身,手指指向起重机的方向,她一声令下,空中的钢材全数朝咒灵袭去,轰隆声响起,起重机被砸得粉碎,尘土铺天盖地扬起,咒灵从其中蹿出,想对千山代发起出乎意料的一击。 千山代双眼弯成小月牙,站在原地直勾勾地注视着身体畸形的诅咒。 在咒灵的攻击即将落到千山代身上的前一秒,几根钢管从咒灵身后贯穿它的身体,裹挟着猛烈的冲击力,将它从千山代面前击飞。咒力掀起的风将千山代的长发吹起,她将身前的粉尘挥开,视线前移,看到那只咒灵被死死钉在未竣工的房屋外墙。 它面目狰狞,呲牙发出愤怒的咆哮,然而四条手臂刚一动,就被列阵在左右的钢管捅成蜂窝。 “感觉还可以做得更过火一些。”千山代伸手抓住半空中的一根钢管,手掌咒力迸发,以五十倍咒力注入钢管,而后奋力朝墙上的咒灵投去—— “锵!”钢管插入咒灵身侧的墙上,它松了口气,没有注意到千山代的咒力正在以那根钢管为中心,向墙体呈蛛丝状散开,愚蠢的咒灵还在朝千山代挑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在它的裂嘴上扬至与太阳穴齐平的高度时,它背后的房子已经布满千山代的咒力蛛丝。 细小的蛛丝无限分裂蔓延,在将整个房屋包裹起来的那一刹,“轰——”凌厉迅猛的咒力从咒灵上方劈头砸下,自其头部贯通全身,咒灵被一团白光包围,肉烧焦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散,片刻后,从升起的「帐」外吹来的风将化成碎片的咒灵残骸吹散,露出墙上的焦黑印记。 “虽说这是我应尽的工作,但是天天跟这些丑陋的家伙打交道,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千山代将歪着的脑袋抬正,“我要去释放压力才行。” - 江水悠悠,平静的江面随风送来冷冽的寒气,此时江岸上站着不少人,他们头戴泳帽,身着片缕,面朝夕阳做热身运动。 “嚯!嚯!嚯呀——”在这些参加冬泳的人员里,四十岁以上的青中年人占八成,千山代扫了一眼便将目光停留在站在角落、有些羞涩地活动筋骨的三个男大学生身上。 松井月忍不住出声:‘这就是你说的释放压力?’ 盘腿坐在栏杆上的千山代手里捧着温热的奶茶,她那如狼般的锐利目光将年轻肉.体上上下下扫视了个遍,然而即使年轻,也没什么看点。“被骗了。”千山代叹了口气。 她是上个星期在涩谷街头接到的冬泳宣传传单,上面将这次活动吹得天花乱坠,什么“健将般的火辣身材”、“年轻活力帅气小伙”、“羞涩大白兔体育生”,传单背面还附上历年的活动照片,上面确实是有几个身材不赖的冬游选手,可是现在,与想象中相差甚远的场面让千山代一阵恼火,“我要投诉他们。” 她手伸进口袋摸索那张传单,摸了一会儿,没摸到,于是换了一边口袋摸,仍然没摸到,“去哪里了?”她以为是盘腿的动作使口袋变浅,于是双腿垂下,重新寻找。 “小代是在找这个吗?” 那张诈骗传单忽然出现在千山代眼前,她仰头,面上随之覆盖一层阴影,向后看的眼睛对上头顶那双含着愠怒的苍蓝色眼眸,来人皮笑肉不笑地将那张揉得皱巴巴的传单摆在她眼皮子底下。 千山代:“噢,是悟啊,你也是专程来看男人游泳的?” 五条悟:“是、啊。”他的白毛有些凌乱,好几根竖起来,似乎是急匆匆赶来抓人的。 千山代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于是面不改色地将视线重新投到赤.裸上身的年轻选手上,热身准备已经完成,一位精瘦的清秀年轻男选手率先跃入江中,激起一大片水花。 千山代:“喔——” “……” 身后传来磨牙的声音,五条悟从后面一把揽住千山代,拳头在她脑袋上钻,“看什么看?!这些瘦排骨精丑八怪有什么好看的?!!” 千山代差点被他拽得向后摔倒,她双手攥着栏杆,费了老大力气和五条悟抗衡,咬牙道:“看看怎么了!?” 江岸人群中忽然发出一阵惊羡的低呼,千山代忙看过去,自人群中走出一个身材高大、腹部肌肉紧实的选手,他礼貌地笑着和周围的人打招呼,恭逊的态度获得不少人的好感。 千山代夺过五条悟手里的传单,翻到背面,认真地与照片进行比对后,发出饶有兴致的声音,“他是去年的冬泳冠军,居然三十七岁了,看上去好年轻。” “哈?年轻?他脸上皱纹这么深你是瞎子没看见吗??”五条悟气得脸都白了,一手揽着她向后拉扯一手捂住她的眼睛,“平时总是抱怨任务多累得马上要死掉,现在居然有力气偷偷跑来看这种不堪入目的东西!老子明明比他们所有人帅一万倍,你的眼睛到底长来干什么用的???!!” “我爱看谁就看谁,要你管啊赶紧给我松手!”千山代低头,狠狠咬了一口五条悟横在她锁骨前的手臂。 五条悟吃痛缩手,额头青筋突起,盯着千山代几秒,双手抱住她的腰,向上一提—— 突然腾空的千山代一脸震惊:“喂五条悟你干什么!?” 五条悟单手环住千山代的大腿,将她扛在肩上,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江岸的人群又发出惊呼,原本还在五条悟身上挣扎子的千山代一时安静,察觉到不对的五条悟先是看了千山代一眼,发现她正静静地趴在他肩头向远处眺望着什么时,五条悟停下脚步转身向后看,原来是那位三十七岁的冬泳冠军脱下披在肩上的外套,露出小麦色的健硕的上身。 这、个、臭、大、叔、在、那、装、什、么、啊!?????????? 五条悟拳头捏得咔咔响,他摘下墨镜,将其戴到千山代脸上。 五条悟:“不许看!” 眼前忽然一暗,千山代抬起手,刚将墨镜拉下来一点,就发现身侧有一道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的目光,偏头看过去,发现五条悟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那双透亮却看不到底的海水般的瞳眸极具压迫感。 千山代于是又将墨镜给推了回去。 五条悟这才满意,哼了一声继续走。 被五条悟扛着走的千山代觉得无趣极了,身体垂下佯装成一根了无生机的海带,忽然,她想起一件事:“啊,我的奶茶还在栏杆那儿!” “放我下来,我要回去拿奶茶!”千山代捶打五条悟脊背,“五条悟,听到了没有?我的奶茶没有喝完我还想喝——” 然而她越扬声抗议,五条悟就走得越快,在千山代急红眼即将要对准他的肩膀狠狠咬上一口时,五条悟停下脚步,还没等千山代扭头,就听他开口说:“老板,要两杯温的珍珠奶茶。” 千山代闻言好奇地看过去,发现五条悟扛着她来到一家奶茶店,于是视线下移,对上五条悟的眼睛。 “看什么看?!”五条悟语气凶巴巴,和她对视几秒后便不自然地偏头移开目光,耳朵被风吹得有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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