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里,白若月送走司贤、安和,入了别院的禅房。 她不请自来,发现门没锁,径直走到青广陵窗前。见仙君呼吸沉稳,仍在睡着。她试着唤了一句:“广陵君?广陵?” 确定人应不得,姑娘柔荑白指落在仙君的衣襟口,一层一层拨开来,直至露出里面的胸膛,和胸膛上的伤口。 她不禁低声“啧”了一声,没想到青广陵竟然伤到了这个地步。斑驳伤口,都不是同一种武器所伤。显然,这也不是凡间的武器所伤。司贤说了,他去了瀛洲,必是不免有一场恶斗才拿了这仙草回来。 望着那些刀口,白若月心上酸楚得很,眼角红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青广陵为什么去瀛洲摘仙草,她心里无比清楚,自不是因为许宣,而是因为自己。原本还恼着七夕节失约的她,已在心里不恼那件事了。他定是在九天之上,遇到了什么麻烦,收到了阻滞才会如此。 她越想越难过,若是自己早些听青广陵的,不搭理许宣,不那么容易被许宣骗,也许青广陵就不会受伤了。她心里生出深深的愧疚感,抿着唇,试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姑娘的指尖落在青广陵的伤口上方,犹犹豫豫多次之后,还是没有落下。她想去触碰一下伤口深浅,又觉得好似这般就是轻薄了仙君,最终指尖没落在伤口上,却落在衣襟口处,将衣衫一层一层复归原位。 白若月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出门去。她以为自己没有哭,却在迈过门槛时,发现自己的眼泪掉落在衣衫上。 青广陵半睡半醒间,听见了姑娘坐在床边低声抽泣,梦中的他,努力让自己醒过来,伸手欲去捉她手,安抚她。挣扎着醒来时,手掌却扑了个空,他缓缓睁开眼睛,就看见姑娘半片衣裙跨过门槛,门被人关上。 他无奈一笑,确定那是若月无疑,原本的紧张和担心都放下,若月还肯来看自己,也许是没那么生气了,她能来去自如,说明身子已经大好了。想到此处,青广陵眼睛又闭上,缓缓睡去。 白若月想起来许宣还在药庐的客房住着,若是青广陵醒来瞧见,一定会误会。就出了门,找个人脚夫,让人去金山寺请七浊来。 又去寻了马车,待将一切安顿好后,白若月走入客房,给仍在睡着的许宣号了号脉。他脉息平稳,想来不久就要醒来。 如何了结她与许宣的这段过往,白若月已想了一个万全之策——让自己从未出现在过许宣的记忆里,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好了。 不多时,七浊和胡六幺入了药庐。 七浊已猜到白若月请他来是为了何事,开门见山道:“小白,可是要给许宣和兕觥之水,让他忘了见过蛇的事情?” 白若月同两人微微行礼,算是打过招呼,大道:“是以劳烦你来跑一趟。” “你不来找我,这事我也是要办的。”七浊手里捻着佛珠,没有半分要动手的意思,“许宣能活过来,也算是命大,最好的办法,就是忘掉那段过往,这事我们六界掌司处理起来很熟门熟路。”往常总有凡人不经意撞见鬼的,为了避免这凡人余生都活在恐惧里,六界掌司为了保护凡人,往往都是一杯兕觥之水,让他们忘掉吓人的过往。 “闲话少叙,赶紧吧!”胡六幺抬手唤来兕觥,只见一柄黑色方正酒杯,出现在红衣姑娘的掌间。 兕觥乃是用神兽兕兽的角做的一只酒杯,经由太上老君炼化过,兕觥可以无源生水,且那水,具有法力。 胡六幺解释道:“兕觥之水,可以忘情。只要给许宣喝这么一口,总归和你的不管是什么过往,待他再醒来是,都能忘了。小白,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白若月回答得斩钉截铁,又说着自己的想法,“我找七浊来,就是想好了万全之策。麻烦七浊将许宣送回他家里。他家里有姐姐姐夫,届时你只说见他在金山寺下晕倒,你偶然路过救了他,带到寺庙了养了两日,如今看着要好了,便把他送回家里。” 七浊应下,“好,我这就去。” 药庐外已经备了马车和马夫,不多时,众人将喝过兕觥之水、仍在昏迷的许宣抬上马车,奔着他家而去。 药庐里,白若月为胡六幺沏茶,斟了一杯,两人在凉亭里叙话。 胡六幺没喝那茶,嗅了嗅,问:“茶香我问不出,不过此间有异香,可是那瀛洲仙草?” “这能闻的出来?”白若月也试着嗅了嗅,什么都没闻到,“六幺的鼻子果然好用!” 胡六幺直接问来:“我看小白全无伤痕,许宣服用的瀛洲仙草,可是广陵君去采的?” 白若月没有隐瞒,到了句:“嗯。” “广陵君呢?” “还在禅房里修养。”白若月顿了顿,觉得对外,自己还是以“师叔”称之较为稳妥,“师叔应该是误入了瀛洲的阵法,受了很多伤。” “没想到广陵君竟然弱到了这个地步?不至于啊!玄女不是死了?”胡六幺故意说着白若月不晓得的事情,扮作满脸疑惑:“况且广陵君和玄女两人之间的关系……瀛洲应该不会对他设置太多奇门遁甲才对啊?怎会受伤呢?” “两人之间的关系?”白若月清楚记得九天之上那一段人人津津乐道的广陵君和九天玄女的绯闻,明明是被广陵君否定了,难道是有些自己不知晓的?便问:“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即便青广陵信誓旦旦说过,两人不过是朋友,可遇到了机会去深探,她也想知晓。 “听闻千百年前,有一遭六界遇到巨寒,玉皇大帝为了护凡人,率众神,将那寒雪引到了东海。东海之上的度朔山和瀛洲,整整飘了十年白雪,六界得以熬过一场寒灾。就是那十年,东海之上,漫天白雪,没有旁人,广陵君和九天玄女一起守护着东海。你道,那样的绝境下,就两人在一起,是不是很是不同呢?”胡六幺望向远处,如在回忆,淡淡地叹了一句:“怎么算,都该是知己吧?” 白若月想起来,那日青广陵同司贤说,两人之间没什么,听起来是平淡如水的。可是从胡六幺嘴里说出来,这两人间,又好似不是“没什么”,她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 “对了,我想起来了。”胡六幺眼中一亮,“近来听了个八卦,本还以为是假的,如今说道此处,我想,看来是真的。是关于广陵君的,你想听么?” “什么?” “哦,这可有意思了。”胡六幺来着一趟,出了与七浊送兕觥之水之外,还有一件,是她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从前她隐藏着的事情,如今想掀开来,摆在明处说一说,便道:“龙族守一方陵土,是必须要经历过六道轮回之苦的,广陵君也逃不过。你可晓得,广陵君上一次历六道轮回之劫,是什么道?” “不知。是什么?” “畜生道。”胡六幺嘴角轻笑,“不过好笑就在这里,他本是变成一条青鱼了,要去历畜生道的,没想到广陵君命格不凡啊,做一只鱼都有神奇机遇,竟然修成了青鱼精!” “嗯……”白若月应着,她忽然发现自己对青广陵一无所知。而对他的情,又不知何起,一往情深。她觉得自己好似置身在一处风雪满城的城池里,只她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前世今生地迷茫着,却笃定地在等一个人。而等着的那个人,却有着和她全然不一样的过往和世界。 这种感觉让她心里空落落地,很不好受。 “九天之上有个秘辛,大家噤若寒蝉,不过秘密这东西,由来只要是真的,就一定藏不住。”胡六幺如个讲故事的先生,神神秘秘道:“那就是历劫回来的广陵君生了病,那病其实是他成不得龙身。” 此前太白金星让白若月每个月给广陵君送一次药,白若月如今都在送他服用,师父没说,她便没问。原来那药竟然是治这个病症的。“为何成不得龙身呢?” “因为广陵君上一世为青鱼时,青鱼石丢了。你晓得,青鱼石之于青鱼,好比龙筋之于龙,那东西好比神仙的元神了,丢了,自然就变不回原身了!” 上回青广陵说墨玉龙佩没什么用之语,难道也是因为这个?白若月问:“青鱼石?哪里去了呢?” “不知啊。”胡六幺望着白若月,别有意味地说道:“许是被何人捡去了,当做辟邪的东西,挂在脖子上。凡人很喜欢戴青鱼石穿成的坠子,说是压惊辟邪能安眠。” 白若月猛地一惊,忽然就想到了自己脖子上红绳穿着的坠子! 问道:“青鱼石是什么样子呢?” “你只当它是块石头,自然可以打磨成任何形状。圆的、扁的,也有水滴状的。”胡六幺打趣说:“谁能想到呢?大名鼎鼎镇压度朔山万鬼的广陵君,上一世竟然是一条青鱼!喏,就是西湖里成群的那种,极普通的青鱼!啧啧,真可怜!变成鱼就够惨的了,他啊,好似被什么人骗了,下了个诅咒,弄的那个青鱼石还丢了。” “那东西可是能找到的?”白若月忙问。 “你们在聊什么?”忽听有一位公子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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