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月醒来时,发现自己靠在一个极暖的怀抱里,她仰头一看,对上青广陵那如玉山临风的俊美面庞,“对……对……对不住,我不知怎么睡着了。”忙挪开一步,远离他。 “你误入了幻术杏阵。”青广陵纹丝未动道。 “我没有看许宣啊,怎么就入了呢?”白若月窘迫极了,怎么总在同一个人面前出丑呢。 “……”青广陵无奈垂眸望向她,抿了下唇,低声道:“我那时说的是,让你别瞧柔奴。” “诶?柔奴呢?”显然自己误会了。白若月正觉得头有些晕,忙以手扶额挡住脸,不好意思地揉了揉。 青广陵看着她有些害羞又有些窘迫的模样,没来由觉得可爱,心上忽就有些飘了。他轻咳两声,掩饰着心上莫名的悸动,故作一本正经道:“回幽潭山了。”她倒是还记得自己是要找柔奴的,没被许宣吸引走。 “我们快追啊!”白若月说。 “不必追,天黑时去寻她便是。她活不过今日的。”青广陵怕她又理解错了,多解释了一句:“我伤了她心脉,瞧不见明日的日出,她必会灰飞烟灭。我保证她伤不得人,做不得坏事,我的手下在跟着她。” “哦,那许宣呢?” “我把他送回药铺了。”青广陵没好气地说:“他不是着急赚钱么?” 所以,是用法力把他“送”回去的?白若月只“哦”了一声。 “幻境里,你瞧见许宣最想要的东西了?”青广陵明知故问。 “富贵荣华罢了,”白若月叹息一声,“凡人都求这些。” “你呢?”青广陵问,“你在幻术杏阵里,求什么?” “我……”白若月停了一阵,觉得自己断不会也没有道理同他说自己的心事,反问道:“阿陵仙君,要圆我所求么?这有什么好晓得的?” “好啊,我圆你所求。”青广陵不知自己怎么会接这一句,他有些晃神,忙解释,“我晓得,你求的是……是报恩。” “你瞧见我的在幻境里头的梦了?”白若月想了想,她瞧见了许宣的梦境,那阿陵仙君瞧见自己的,也有可能。她心里不禁吓出冷汗,还好自己的梦境只是报恩,不是做什么鸡犬升天的美梦,不然丢死人了。 青广陵“嗯”了一声,“我们回去吧。” 回去?白若月有些急了:“我入阵就开始做梦,都还没来得及问柔奴我师弟的下落呢!” “嗯,回去。”青广陵万分肯定,抬脚就走,朝着西湖畔白府的方向,边走边道:“柔奴的心上人,就是你师弟。她此番回去,是与他道别。” “啊?”白若月万分吃惊,没想到自己找了许久的消息,就被他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来,简直是不可思议,“你怎么知晓?” “我将她心脉挑断后,尤记得你的所求,问她的。”他只记得她的所求,待柔奴说完才放她去的。 “阿陵仙君,”白若月快行一步走至青广陵面前,站定之后,毕恭毕敬地拱手施了一礼,“月儿多谢阿陵仙君三番两次的救、护之恩。先前是我唐突了,若有不对,月儿同你道歉。” “谢我什么?”他该是受得起才对,堂堂广陵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一个半仙小蛇妖,这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她真的感谢他时,心里说不出的闷堵。好似他们之间不必说这个,也不应该客套地生疏。好似这样一谢,两人间的瓜葛都一笔勾销了。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很不喜欢。 “嗯……谢你……”这倒是难住白若月了,太过圆滑、人情世故的话她没学来,也说不出口,只一样,她自始至终坚守着,是一种极真诚的坦然。 淡粉樱唇的姑娘弯了弯嘴角,嫣然一笑,“小蛇妖在这世间,只有师父和师弟是亲人,从前师弟为了我,被师父逐出了师门。我总觉得,他们之间原本该是好的,是因为我的过错,让他们师徒离心,我一定要找回我师弟,让他们重修旧好的。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她的笑颜可真好看,如初夏朔月,如傍晚清风,让人觉得浑身舒爽,青广陵只瞧了一眼,就别过头去,喉结微动。因那一眼,便觉心上动如惊雷,再安分不得。“人还没找到,你谢的太早了。”青广陵抬脚继续走着,背对着白若月,嘴角显露出一丝微笑。 “你确定我们现在不去追柔奴么?”白若月跟了上去。 青广陵明白她的顾虑,安慰道:“你且放心,她若是作恶,杀人,即刻暴毙。我给她时间,让她自己消亡,免得与幽潭山里的人起冲突。幽潭山里,还住着一百多个凡人。她能独自出来,必有后招的,我担心那些人受她所控。探听清楚之前,我们尽量不打草惊蛇。” 两人并肩走着。不远处乌云蔽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要下雨了。 青广陵只说了幻术杏阵里发生的一部分,没说的是,柔奴离开时,阵毁,梦却还在。 他用法术将许宣送走,中止了他的美梦,让他的梦只停留在开药铺赚大钱那里。而他抱着白若月,让她将那个梦做完了。 小蛇妖的梦境很简单,她梦里仰望着一块升仙石,上面闪现出一排金色字来:“恩怨未清,时候未到。” 她于梦中念着,要赶紧报恩,报完恩,就能当神仙了!青广陵看着她的梦,又瞧了瞧在自己怀里安稳睡着的姑娘,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心道,她倒是单纯。 “要下雨了!”白若月抬头看着远处风穿竹林,青枝摇晃,怕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要落雨,一时间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那我们回哪里?” “你家。”青广陵说完,又道:“我要等我的手下回来,只能借住在你家到天黑了,月儿姑娘,可好么?” “嗯……”白若月迟疑了一下,不能因一个小鬼说那是自己的房子,自己就信了。万一弄错了,大喇喇住进旁人房子里,怕是不好。 “我受伤了。”青广陵猜道她在迟疑什么。就将自己的右胳膊抻了抻,示意道:“这里,昨夜挨了一刀,今日运用灵力时,伤口加深了。” “我瞧瞧,”白若月望过去,认真地给他瞧病,“治神仙的医道,我会皮毛,我帮你包扎一下吧?这伤口看起来很深,柔奴伤的?可是伤到经脉了?” 这剑伤是昨夜他怕自己行差踏错,自己伤的,这话他又不想解释细了,不免两人又要尴尬,于是扯谎道:“总之很疼,我现在疲累得很,需要找个地方修养一下。” “其实我也不觉得那是我的房子,既然有这份缘分,暂且接住一下也好。”白若月想着阿陵公子受伤了,脚上不禁快了许多。 青广陵跟在白若月身后,脸上浮现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不远处,街边墙角下的红色小狐狸幻化出人形来,红衣红裙被风吹得烈烈如火。胡六幺望着两人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还是来晚了一步。” 红衣姑娘的身后站着一个和尚,是穿着袈裟的七浊,他手里捏着一串一百零八籽的菩提佛珠,拨了一颗,想了想,好似不对,又拨了一颗,“所以?你到底是来捉柔奴的?还是另有所求?” 胡六幺没有回头,兴致缺缺,“你不是去上早课了?” 七浊:“眼下已是正午。” “我能有什么所求?”胡六幺目光变得谨慎,只一刹那,又恢复那副游戏人间的样子,回头不屑地瞟了一眼七浊,“不过就是完成玄真君的要求罢了。” “可你每回来得都恰到好处地迟了。”七浊继续拨弄着手里的佛珠,如实说着心中思量:“柔奴杀人你赶到时,人死了;春岸楼里,你赶到的时候,妖跑了;如今绝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幻术杏阵被破时,你到了,妖居然在你眼皮子底下,被广陵君放走了?” “你这么厉害,没见你刚才破阵啊!”胡六幺白了七浊一眼,“你这招‘袖手旁观’使得极好,怎么?还要数落我么?” “只是觉得蹊跷,这是作为六界掌司应有的持疑。”七浊明明在怀疑胡六幺,可话说得坦坦荡荡,“你明明得了玄真君的令,守护广陵君入轮回,你却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你明明可以在于广陵君几次遇见时,道明自己的身份,化干戈为玉帛,你却偏偏让他追着你,误会你。好似……” “编!继续编!”胡六幺脸上是一副听笑话的模样,“我倒是想听听,你还能编排成什么样!好似什么啊?说呀!” 七浊的目光毫无杂念,从胡六幺面上扫过,而后将一百零八子的佛珠套回脖子上,施了个佛礼,幽幽地说:“好似你故意不记得他,而后特特让他记住你。” “胡说!这是什么道理?”胡六幺瞪着七浊。 “没什么道理。”七浊打了个哈欠,不理会胡六幺,往前走着,“小和尚只说了小和尚看到的事情。” “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七浊指了指心口,“看东西本就不该用眼睛,用这里。” 胡六幺打趣道:“你这和尚做了过百年了吧,木鱼还没敲够么?说话也不好好说,偏要故弄玄虚?” “快了,快了,这个法号‘法海’的小和尚,差不多命数将近了。待我给‘他’找个云游的契机,就将这里放下。” “要换成什么身份?” “书生?道士?”七浊边走边摇头,“我再想想罢。活得太久了,好生没意思。” “有一个我觉得与你很衬,且是你从未尝试过的‘众生相’!”胡六幺忍着笑,欲言又止。 “说来便是,我听出你心里在憋着坏。” “小和尚可不老实,都能探究姑娘的心了!”胡六幺扯住了七浊的僧袍,让他停下。 七浊已然猜到,可仍是转身,低头看向胡六幺攥着自己的广袖袖摆,“施主,你这行为,当街调戏僧人,真真的是罪过了。” “小和尚,看我呀!”胡六幺偏不松手。 七浊无奈看向她,胡六幺的目光已经等他许久了,她粲然一笑,“做太监呀!小和尚、小道士有什么趣儿呢!就当个小太监,抱男搂女,怎么都不罪过!”说完,她哈哈笑了起来。 七浊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掌心扯出来,“玄真君总说,为仙的要谨言慎行,不知你怎么偏要做出一副不似神仙的轻浮样来。上一回,你被罚没了人身,整日只能以狐狸身示人的时候,不过区区一百年前啊。怎地这般不长记性?” “你不说,谁晓得呢?”胡六幺边笑边威胁道:“你若是敢向玄真君告状,我就去金山寺找你,说小和尚法海诽我、谤我!” “你可谨言慎行些吧……”七浊叹息一声,用着只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道:“狐狸尾巴,真的要露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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