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霁回到贾府,就按照大哥的吩咐,装作无意间提及仇都尉抓走那个知县的事情,又把撞见苏家的事情也加油添醋说了一遍。 果不其然,贾母立刻便有些紧张了,仔细问了他一些话,就打发林明霁先出去,看样子是要急着找甄家商量。 林明霁想了想,还是劝道:“外祖母,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如果有说的不对的地方,您别见怪。” 贾母疼爱地拉住他的手:“好孩子,咱们一家子还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有什么话你就跟外祖母说。” 林明霁便说道:“这次甄家来京城,就直接住在咱们府上,虽说两家是老亲,但甄家在京城也不是没有本家,如今争储之事日渐焦灼,三皇子身份敏感,咱家又有个娘娘在后宫,而且太子尚还在位,这时候我们急于站队是不是有些太过鲁莽了?” 贾母拍了拍他的手:“咱们没有站队三皇子,宝玉跟北静王不也常来常往吗。” “就是因此才更危险,外祖母想想,咱们一边跟北静王来往,一边却又让甄家直接住在府上,那北静王那边岂能高兴?” 贾母叹了口气:“这件事是我欠思虑了,当时你二舅母提起,又说咱家娘娘是得了甄贵妃的提携才能晋升,我这才没反对,只是如今人都住进来了,用不好再赶出去,那岂不得罪甄家。” 林明霁继续劝说:“外祖母,如今太子、三皇子、敬孝郡王呈三足鼎立之势,虽说太子已经势弱,但三皇子跟敬孝郡王可都势头正足,无论是甄家或是北静王,哪个都不是好惹的,咱家还是应该慎之又慎,不要过早的投靠任何一方。 那敬孝郡王跟三皇子都是皇家人,甄家又对陛下登基立过大功,陛下非常信任他们;北静王更是陛下心腹,陛下疼他犹如亲子,若当真出了事,陛下对他们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家可就不一样了,我还是认为咱家不应该掺和太深,尤其不能帮着他们任何一方去对付另一方,万一咱们站队错了,等到将来那可就是要命的祸患。” 贾母点点头:“你说的外祖母会好好想想。” 林明霁还想说什么,黛玉笑着从门口探进脑袋,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外祖母偏心,只跟哥哥说悄悄话,却不与我说。” 贾母立刻笑起来,招手叫她进来,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戳了戳她的脑袋:“你这丫头,就不跟你说。” 黛玉把头靠在她怀里撒娇:“我偏要坐这里听。” 贾母又被逗笑,黛玉一来,林明霁的话也说不下去了,只能闭上嘴在一旁看她们说笑。 不一会儿,王夫人带着三春姐妹、贾宝玉跟薛宝钗等人又说笑着进来了,林明霁原本想避开,但贾母说都是一家子亲戚,不用这么避嫌,他只好垂眸继续坐在下方。 贾宝玉又凑到黛玉身边去了,王夫人看的很不高兴,贾母却笑呵呵地乐见其成,黛玉之前已经对贾宝玉开始避嫌,今天却罕见地说笑起来,惹得贾宝玉更加兴奋,围在她身边拼命表现。 薛宝钗见状,忙笑着插话:“林妹妹这几日气色看上去好多了,以前脸色总有些苍白,这两日倒是精神了不少。” 黛玉笑道:“多亏了王太医,先前吃着他的药还觉着不好,不想现在才看着成效,这几日身子确实觉得轻松了不少,夜里也能睡个好觉,很少再醒了。” 贾母欣慰道:“那便好了,以后就叫王太医看,早早把病根去了才好呢。” 林明霁悄悄观察王夫人的脸色,见她表面虽然笑盈盈地不断附和点头,眼神中却没有半分欣喜,尤其手上抓的一串佛珠被快速转动着,说明她此时心里并不平静。 陪贾母坐了会儿,她就要午睡会儿了,王夫人便带着大家都出来去了,王夫人向来对林家兄妹都疏远的很,林明霁也不在她眼前自讨没趣,拉着黛玉走了。 走到没人处,林明霁才问道:“刚才你为何故意打断我?” 黛玉笑了一下:“哥哥也知道我是故意打断你的?” 林明霁笑着叹了一下:“你不止故意打断我,刚才在二舅母面前跟宝玉说笑,也是故意的吧。” 黛玉白了他一眼:“往常哥哥都挺聪明的,怎么今儿个就犯起了傻,有句话叫过犹不及,我刚才来看外祖母,在门口正好听到了你跟外祖母说话。 哥哥也不想想,娘娘就是靠甄贵妃在宫里提拔的,甄贵妃又凭什么无缘无故的提携娘娘,来分她的恩宠?虽说甄贵妃年纪大了恩宠不如从前,可后宫如今却是没有比她更荣耀的了,只是花无百日红,甄贵妃想要重新提携一个人,也是为了固宠。 后宫佳丽三千,在甄贵妃面前献殷勤的肯定不止一两个,甄贵妃凭什么就选了娘娘?” 林明霁知道自家妹妹一直都很聪慧,不止才学出众,该懂得人情世故她都懂,只是不屑于世故而已,却没想到她连后宫的事情都能看的如此通透明白:“你说得对,所以贾元春肯定是表现出了别人做不到的忠心,甄贵妃才会如此鼎力支持她。” 黛玉点头:“所以娘娘亦或是二舅母,支持的定然都是甄家,虽说宝玉跟北静王最近常常往来,但你可曾看见府里其他人跟北静王府走动?” 林明霁经常不在府里,对于府里的情况并没有黛玉了解的深,听她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照这么说来,外祖母应该还在迟疑,想两边都讨好,如此一来不管将来谁得势,贾府都能继续安然无恙,而二舅母跟宫里的娘娘,肯定都已经选择了支持三皇子。” 黛玉说道:“不管怎么说,二舅母才是贾府如今真正的当家人,咱们说到底都是外人,外祖母肯定要方方面面都得考虑到,你刚才劝到那里就足够了,再说下去就多了。” 林明霁笑了一下:“看来以后你能给哥哥当军师了。” 黛玉哼了一声:“你出多少银子请我?” 林明霁摊了摊手:“咱家的银子不是在你手里吗,你还要剥削你哥!”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次灾粮贪墨案,太子肯定会被连累下去时,案子却突然开始出现了反转,先是那个冒死告御状的知县原来是被苏家收买的,十二皇子还查出了苏家暗中调换灾粮,收买验粮官,将发霉的粮食参杂在灾粮中给受灾百姓。 又在出事后将一切都推到赈灾的官员身上,为了保守秘密还杀了验粮官,太子派去的赈灾官员确实也有失误,他们错在御下不严、监察不力,但比起贪墨,这已经算是很轻了。 而且三皇子竟然牵扯进了里面,苏家被查出是为三皇子效力,众人不禁就开始猜测:这次贪墨会不会是三皇子为了拉太子下台,故意构陷? 只要跟争储扯上关系,那就挡不住众人各种阴谋论了,就连皇上也震怒不已,虽然世家贵族心中都对皇上跟太子之间的龌龊心知肚明,但皇家血脉事关皇家脸面,皇上不可能闹的百姓都知道,所以他才一直处心积虑要找别的借口废太子。 可这次苏家算是狠狠打了皇上的脸,闹了半天原来一切都是苏家贪墨,还嫁祸诬告,尤其是皇上之前还专门下旨表彰过那个不畏生死的县令,如今一切都成了笑话,皇上自然就迁怒到了三皇子头上,贾府也慌了,贾母后悔之前没听林明霁的劝告,不应该留甄家在府里住这么久的。 林明霁听说就连贾元春都遭受到了牵连,皇上不但在朝上狠狠训斥了甄家跟三皇子一顿,后宫的甄贵妃跟贾元春也都受了冷落,自从贾元春有身孕后,皇上几乎每天都要去看看她,这次却好几天不曾看过贾元春,甚至还在众人面前直言甄家结党营私、拉拢世家贵族! 谁都不是傻子,立刻听明白这话里不就是指的贾府吗,但皇上不可能为了这么点事就治罪贾府,且不说贾府祖上有功,就说贾元春肚子里还怀着龙子呢,皇上就打算给贾府个警告。 林明霁如今在皇上身边当差,听话听音,皇上知道他现在住在贾府,于是下午从宫里回到家,林明霁就把皇上的话原模原样说给了贾府的人听。 结党营私可大可小,自来死在这上头的人可不少,贾府被吓了个魂飞魄散,却还要顾忌着怕跟甄家撕破脸,弄了个里外为难。 好在甄家识眼色,没让贾府怎么为难便主动提出告辞,按往常贾府怎么说也得摆个送风宴的,如今却也顾不得了,只能灰溜溜将甄家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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