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特趁隙塑化了伤口，喷涌的鲜血瞬间止住，但整张脸白得惊人，瑞莹有些担心他，“还能跑么？” 赛特喘着粗气咬牙，“我可以！” 伊恩皱着眉扯嗓：“再来一次，景舟！”每个人都在分散跑，传个话都要用不少力气。 狂奔的景舟憋红了脸再度尝试，努力地连头发都根根竖起，几息后果断放弃，“不行！” 他刚才尽了全力，已经把自己的异能储备都用完了，这才过了多久？ 恢复也需要时间啊！ 另一边，异种丽摩吞下了结晶，晶体一触到它的舌尖便滑入喉咙，随即一股暖流游遍全身，它身上累累的伤痕在瞬息复原，蝶样的翅膀不仅恢复如初，还新覆了一层雷电形状的银色鳞粉。 它不禁挥挥翅膀，毫不费力便飞到了高处，不仅比原来飞得更轻盈，在翅膀扇动间，鼓动的风似乎也听它的调令。 它冷冷翘唇，不发一言地俯身追击。 -- 不行！瑞莹边跑边想，这样下去他们的体力迟早会被耗尽，而丽摩到时候逐个击破，跟一网打尽又有什么不同？ 怎么办？！ 她咬着唇思索，在电光火石间想到：削减它的五感！ “江琳！”瑞莹大喊，“你试一下！” 此时的丽摩轻盈地舞翅，翅尖不时划过叶片，传来沙沙的声响。 它循声用眼逡巡，江琳是哪个？ 江琳本来靠在外围，在提醒跑的时候也是几人中跑得最快的一波。 她闻声顿足，深吸了一口气蓄力。 她是个不太有主见的人，多是随波逐流。她没什么自信，做事前总先认为自己做不了。 但要试一试，她不能辜负瑞莹的期望，一定要试一试。 现在所有人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就算再害怕，一个人也跑不出去，只能尝试着打倒眼前的异种。 停滞的江琳很快引起了丽摩的注意，它身形清盈地滑翔到女孩面前。 清亮瞳孔清晰地倒映出它冷酷的脸，它淡漠地勾起唇，“找到你了！” 哦，一张熟面孔。 它之前见识过她音波弹的功力，想到之前那连皮都蹭破的力道，一时好笑。 笑死了，他们该不会以为那点三脚猫功夫就能逼退它吧？ 它眸光闪了闪，呵，这就把你杀掉！ 现在没有人能挡在江琳面前，她瞳孔紧缩，死命控制自己不后退，在它的前肢化为细剑，即将刺向她的同时，她张大了嘴巴。 “！”不时回头观战的其他人赶紧伸指按住耳朵。 “啊——” 一切有如慢镜头，声音形成有形的波纹，圈圈荡漾扩散，再如一发威力十足的炮弹，“轰”地正对丽摩炸开。 丽摩一时不察，猛地被音波蛮横后推，“噗”地狠撞上树干，再慢慢滑至树底。而耳朵首当其冲，立马渗出了鲜血，耳道里传来“嗡”的金鸣声，居然一时失聪了。 成功了，有效果！ 江琳如蒙大赦，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眼见它弱势，岚琪当即掉转方向回头，指挥藤蔓勾住它的四肢，把丽摩绑得严严实实，“格林，撞死它！” 格林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立时将身体团成一团，如一块巨石般从远处滚来。 眼看格林就要撞上自己，丽摩眯起眼睛，双手化刃，以不可思议的力气粗暴切开了身上的藤蔓。 与此同时，“嗞！” 粗壮的闪电如同长鞭挥向了附近的江琳、格林和岚琪，顷刻间将三人电到了焦麻，三人甚至连话都没有吐露，须臾便昏迷倒在地上。 跑远的沃尔特登高观察着战局，此时转了圈手边的冰刃，将视线移向树下的葛路希，“喂，你之前不是也做过类似的事么？让它闭眼不难吧。” 葛路希表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加速跑向丽摩，沃尔特挑眉，在树上荡起水绳紧跟其后。 葛路希异能施放的范围不能离太远，然而抵达差不多的距离，闪着电光的长鞭再次甩了过来，她被迫止步。 幸而其他人看到她就知道她想做什么，立刻遵循刚才的经验打起了配合。 艾加和伊恩一个搓火球一个凝箭，瑞莹则拉弓射箭，不时吸引丽摩的注意力。 在它被三人组拖住的时候，葛路希一个闪身跑到了丽摩的视线范围内。 她几乎是转瞬发动了异能，整双瞳孔变为漆黑，在丽摩与它对视的瞬间，如同捕猎者终于抓住了猎物，她幽深的视线宛若存在磁性，牢牢吸附了丽摩的注意力，不曾说话，指令却直达它的脑域，“闭眼！” 丽摩依言，眼前一片漆黑。 继失去听力后，它又失去了视力。 “快！它看不见了！”伊恩振作精神，第一个往前冲。 除了地上躺着的三个，秦灵均和景舟还在恢复异能，赛特捡回了自己的右臂，正在尝试用异能接上去，而瑞莹能力有限，葛路希还要控制丽摩，因而他们在不远处观战，其他人则围拢了包围圈施放异能。 这时候就要以多欺少，你打boss不组团？ 很快，艾加的火球烧掉了它的翅尖，伊恩的剑不时划伤它的四肢，而之前在树上埋伏的沃尔特则呈大字型迅猛扑下，在接近它的瞬间发动异能，人体有70%是水，而异种的含水比例与人相近。 只听到“噗”的一声，大量的水蒸汽弥漫在空中，随之而来的是丽摩被高温炸出的一个个血洞。 一时间，空气中满是喷洒的血与肉。 “啊啊啊！！！”丽摩简直气疯了，为什么它明明变强了，还是被压着打？ 它疾速舞翅，表情癫狂，“杀了你们！” 银色的麻痹鳞粉随着飓风层层飘散，瑞莹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被身边的景舟和秦灵均下意识扑倒，等她再坐起身，才发现己方队友已经倒了一片。 不会吧？所有A级都失去了战力，就留了她一个E？ 瑞莹的脸色霎时苍白。 在麻痹状态下，所有人可以激发异能，但被削弱了大半。 葛路希中招倒地，指令失了效力，丽摩睁开了眼睛。 瑞莹的异动让它闻声瞧了眼，复不感兴趣地笑了声，“嗤，E级。” 一个E级会有什么用呢？甚至连肉都不好吃。 它不再分神，只提起手剑，眼中带着清算的恨意，第一个刺向葛路希。 锐而长的剑刃刺入葛路希的肩胛，却因伤口狭小，只流了一点血。 丽摩很不满意，没有尖叫，没有痛呼，葛路希只是微皱起眉，“唔”了一声，然后用那双黑亮的眼睛静静地凝视它。 “叫啊，你为什么不叫？” 它极有分寸的挑不致命的地方噗噗刺了好几剑，再用足尖碾踩伤处，伤口汩汩渗血，然而葛路希依旧表情冷淡。 除了最开始有一丝人类的情感，此时就像是脱离了这副血肉躯壳，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葛路希望向蓝色的天空，思绪飘远，我终于要死了么？ 她是近亲相合的产物。 在她所在的国家，有科学家认为就如同动物配种一样，人类也可以近亲相合产生天才。 她出生的时候，549号与她在同一个实验室。 549号有一张奇怪的脸，五官像是被人为扯过再压了一遍，她小时候每次看到都要哭，导致549号只能遮着脸或者躲着她。 549号拥有思想，但语言系统紊乱，接触久了，她慢慢能猜到549号想说的话。 没有名字的549号，从来把温柔的、善意的，不同于实验室其他人，不含任何功利的眼神落到她身上。 实验室每天都有不同的实验，549号像一朵迅速凋零的花，不止一次说，“活着好辛苦。” 于是，在她第一次出现异能的时候，她下了第一个指令：你去死吧。 实验室的人为此愤怒地指责她，“你知不知道她是多珍贵的实验品！” 好吵，“闭嘴。” 所有人都乖乖闭上了嘴巴。 珍贵的，实验品？ 她突然很想去看看549号曾经去过的地方。 她随手点了一个人，“你带我去看549号经常去的地方。” 她仿佛被带到了一个庞大的白色囚笼，里面是无以计数的畸胎。 没有名字，只有数不到头的编号，有些甚至已经畸变到不像是人类了。 只有她是健康完美的完成品，其他的是可供实验和抛弃的“次品”。 “啊，”她恍然地垂眸，齿冷地望向自己的手，“我的编号是什么？” “550。” 她厌恶地向所有人下达了“毁灭”的指令。 她一举成为破坏“研究成果”的罪人，但因为她是未成年A级，所以她破例活了下来。 从那天开始，她就像一个装在套子里人。 像是一缕早早死去的幽魂，她觉得活着没有意义，死掉也没有意义，搞不清为什么要活，但也没有什么特定的理由去死。 现在，终于，她要死了么？ 她闭上眼睛，静候死神的佳音。 -- 瑞莹点着自己仅剩的武器——两支火箭，一支火弩臂箭。 丽摩的耳朵暂时还是失聪状态，或许，可能，她好好谋划也不是不行？ 她深呼了一口气，放轻脚步慢慢地朝它靠近。 躺在地上的沃尔特笑了一声，“我给你一个建议。” 她顿足，“什么？” “趁现在快点跑比较好。”沃尔特眯起眼，“E级不好吃，有我们在，够它吃好几天了。就是可惜了人类基地，好不容易培养了我们这些A级，一下子折损这么多，得伤筋动骨好多年吧？” 沃尔特表面催她跑，语气却似看热闹不嫌事大，又像是知道她放不下，还在挑拨她的心绪。 瑞莹长吐了一口气，“我会救你们的。”她一个内里的成年人，怎么可能抛下这些崽崽一个人跑路？ 不远处的丽摩对淡漠的葛路希失了兴趣，转而刺向伊恩，看到他痛苦的表情，它心情舒爽地哈哈大笑，感觉要把一圈人都折腾过来。 瑞莹扫了沃尔特一眼，身体仍在不自禁颤抖，却咬着牙拉开了弓。 那是什么眼神呢？ 沃尔特微微一愣，明明眼睛里藏着对死亡的敬畏，明知自己孱弱如萤，却仍妄想撼动天地…… “呲！”她拉开弓。 “咻！”第一支箭，只消刺中丽摩的身体，引来它的注意。 她睁大眼睛，因为过于紧张，耳边不时蜂鸣，中！ 随着它不善地朝自己飞来，第二支箭射入它的锁骨，再中！ 它愤怒地朝她挥舞手剑，长剑噗地没入她的身体，它与她更近了，仅剩1米的距离，而她仅有一次机会！ 绝不可以失败！ 她眼眸闪着坚定的光，从背后伸出最后一只箭，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刺入它的天目…… “噗哧！” 丽摩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刺入了它的要害，它抬起头，看到一抹微小而灿烈的火。 它惘然地呆立，我也要死了么？ 好不甘心，好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又是它们死？ 属于人的记忆混杂着翻涌而上，她明明是D级，朱旺快要C级了，怎么还会因为受伤被抛弃呢？ 不公平！ 她的表情出现嫉妒与仇恨，E级就算了，为什么连有价值的D级也要被抛下！ 幸好有朱旺。 啊，对了，朱旺呢？ 她一时有些迷茫地转头寻找，旋即又记起，哦，他死啦，心像是陡然空了一块。 她再怔忡地垂头望向瑞莹，像是到死都不明白这件事： “为什么杀掉我的，会是个E级呢？” 瑞莹压下血腥气，喘了一口气，席地坐了下来。 “你不怕死？”沃尔特觉得她好奇怪。 “……怕死了！” 但，后悔么？ 她怎么都活了两辈子了，“能救到你们，我在这死也算值啦！”她开怀地大笑起来。 沃尔特定定地望向她。 扑通、扑通！心脏像不受控制地狂跳。 无法理解。 他歪头疑惑，怎么有这样的人？ 明明畏死，却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去蚍蜉撼树。 身为弱者，却还想展开羽翼，保护他们这群世俗意义上的强者，甚至甘心为此付出性命。 她认为值得。 她对他们的怜爱与善意，是那么的不合时宜，却让他身上的血液也像要燃烧沸腾。 由这一天为始，他开始长久的凝望、观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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