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哲确实没有在流程计划中提到这个环节,但其实只要注意到了,便能发现在这一部分,甘哲留下的空行与其他部分之间的间隔并不一致。 为什么没写?因为甘哲根本不知道这个该怎么写,送入洞房这种事情,甘哲提笔多次犹豫,始终觉得不是自己能安排的,干脆空多了一行,反正大家都应该知道的,不写出来应该没关系。 将这事与辛从文宗主汇报过后,辛从文宗主也认可了他的写法——有些事可以不必写得太明白。 桑离愣住,是因为完全不知道这个环节的存在。 白浔愣住,则是原以为这个环节已经被取消。 辛从文及时抬手,小声提醒:“现在仙尊可以回峰了。” 白浔仙尊没有马上就走,而是说道:“宾客众多,我此时离开并不妥当。” 辛从文笑着:“仙尊不必多虑,大家能理解,且还有我这个宗主在,招待宾客正是我作为宗主的职责所在。” 白浔无话可说,甚至怀疑他是为了回报先前对他的训诫,所以故意为之。 这时,一旁的桑离说道:“宗主说得对,夫君,你身体虚弱,确实应该休息了。” 白浔第一次体会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感觉。 桑离:“但是,能不能先给我一点时间?” 白浔和辛从文同时看向她,一个暗藏期待,一个目露困惑。 虽然不解,但辛从文同意了她的要求:“可以,请说。” 白浔颇有兴致地站到辛从文身侧,等待欣赏桑离会做出什么事情。 在众多宾客的注视之中,桑离面向众人,取出一个芥子袋。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的动作,不能理解她这个时候拿出芥子袋是为了什么,但又同时期待着这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紧接着,桑离便从芥子袋中拿出了上回买的两匹轻云缎。轻云缎柔软洁白,散发着淡淡的柔和的光。他们虽然不熟悉布料,但哪怕是不熟悉布料的人都会认得这一尺千晶的轻云缎吧!这可是拍卖行的常驻拍品,也是仅有洛城长公主才能随取随用的贡品缎。 她一拿出来,就是两匹?她是怎么做到的? 莫非这人还抢劫过洛城城主府?这是辛从文的真实想法。 桑离:“这是我给白浔仙尊的聘礼之一,今日在大家的见证中赠予白浔仙尊。” 底下宾客哗然。辛从文更是感叹大手笔。 他偷偷看白浔仙尊一眼,悄声道:“仙尊,没想到这桑离出手如此阔绰,您和她……” 白浔低声:“别想太多。” 见到下方人群带着惊讶之色互相交流的场景,桑离点点头,十分满意:如此一来,想必今天过后那些谣言便不攻自破了吧。 她可不只是破破烂烂的乡下女子! 桑离回身朝白浔伸出手,仙尊便在众目之中将手臂搭上。 两人携手离去。 一对新人在众多宾客注目中缓缓离场,佘蓓仙宗三长老更是忍到几乎咬碎了银牙。 不久后广场上便又恢复了热闹景象,既然大家都来到了符离仙宗,这个时候当然还是多结交一些人物才是最重要的。但毫无疑问,桑离这位出手阔绰的女修成为了人群之中热议最多的谈资。 广场上很快觥筹交错,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 峰顶。 时隔多日,桑离再次回到白浔仙尊院中。刚一迈入,桑离便第一时间抬头往那棵树上看去,鸟窝已经不见了。 灵气浓郁的符离仙宗确实与别处很不同,雏鸟竟能如此快地成长到离巢。 见她望向那个方位,白浔仙尊问道:“是否在找先前那一窝雏鸟?它们长大后都飞走了,以后只要你想,可以随时在树上休憩。” “真好。”桑离扬起微笑,鲜艳的红唇为她的笑容更添妩媚,是除却今天以外难以再见到的风情。 白浔移开目光。 桑离则上前扶他,用灵力推开房门,关心道:“合籍大典流程复杂,夫君想必很累了,先休息吧。” 白浔微启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任由自己被桑离扶着进门。 她将人扶着坐好,脑袋一重,撑不住前倾了一下,差点撞在白浔的肩膀上。 桑离连忙扶住自己的头:“抱歉,我先去隔壁洗漱,夫君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白浔温和笑笑:“无碍,你去吧。” 桑离提起裙摆快步离开。 淡淡的脂粉香气也渐渐散去。为何方才他心中似有若无一丝缺失了什么的失落感? 白浔根本不需要怎么费力拾掇,只要收回罩在自己身上的障眼法就可以了,绣春坊送来的婚服他其实没真的穿在身上。 恢复一袭白衣,白浔在屋内踱步,看向屋内唯一的红色——一对燃烧着的喜烛。 没有白浔的许可,其他人都不能随意出入他的院子,更别说寝室了。甘哲来提到装饰一事,他嫌人多麻烦,只在甘哲的坚持下拿了一对大红喜烛。 怎么也没想到,还有洞房这一环节。 就连举办合籍大典这种事也需要人提醒的桑离,会知道洞房是什么吗?白浔一时也拿不准。 思考一番,白浔将原先用上的长榻又拿了出来,放在外侧。 桑离回来后,白浔已经在长榻上端坐片刻。 她只以为白浔是在等她,即便已经很累——已经坐在榻上了,还是坚持等到她回来——她一进来白浔便一直看着她走近。 原来家中有人等自己回去是这种感觉。心里暖暖的,好像要迎来春天,有一朵花要在心中绽开。 桑离加快脚步马上窜到床上盖好被子:“我们睡吧。” 白浔转过头来看着她,那眼神似乎有些怪怪的。 桑离看不出来,有些小紧张地问:“怎么了?” 是不是她哪里的表现异于常人?可她确实不了解这些东西,洞房是什么她来的路上原本想直接问夫君的,但夫君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的还要白,她就担心是不是因为她们不能见面的时间里夫君没能照顾好自己。 仪式上,夫君也同自己一样愣住了不是吗,应当也是不知道的。 且听说,夫君也是第一次举行合籍大典,不知道也是有原因的。 白浔回头,只留给桑离一个端坐的背影:“无事。” 言罢,端坐的背影也没了,白浔向外侧躺下,被子轻松拉起盖过肩头。 桑离毫无所觉:“嗯,无事便好,夫君晚安。” 桑离抬头看着头顶的帐顶微微出神,帐顶上布满暗紫色的花朵暗纹,她的视线跟随着暗纹花朵的线条在帐顶转圈圈,全然是为了掩盖或者逃避自己比平常要快一些的心跳声。 房中一片寂静,白浔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胸腔中的鼓噪却愈发明显。 桑离抬首按住心口,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因为隆重的仪式之后的兴奋。其实娶了夫君之后,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多一个人要照顾,吃穿睡觉都没有变化。 娶了夫,就要对他负责,在这一点上,她已经做得很好,只要继续保持就可以了!总结了一番要点,桑离放下心来,闭上眼睛。 白浔看似睡着了,实则这也是他的障眼法,正在悄悄注意桑离的动静。 看见她睡不着盯着帐顶发呆,须臾后,又摸着心口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不舒服的样子。不过,白浔还没来得及为她生出担心的情绪,她就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睡着了?还真快。 白浔失笑,颇有些无奈,收回障眼法,慢慢也进入睡眠。 一对新人的新婚洞房之夜就在如此的宁静之中度过了。 * 修为越高的人往往越不容易做梦。 偏偏今日,桑离便做了个梦。 红绸满仙宗,桑离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主殿前,辛从文宗主在主殿前笑着等她走过去,主殿下方的广场上也全是人。 奇怪的是,她往旁边看时,却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身着大红色的喜服站在廊檐下。 白浔呢?桑离有些困惑,随即明白自己是在梦中了。 合籍大典已经结束,自己和白浔也躺下睡着了。只是,她已经许久不曾做梦,方才一看这梦境还十分真实细节,差点以为自己是回到了结契仪式的主殿前。 知道是梦后,桑离便放松下来,迈步走向辛从文宗主的位置。 只是才刚走近,主殿下方人群的声音忽然变得巨大。 “乡巴佬不配!你不配!” “下来!下来!下来!” “白浔仙尊不会喜欢你的!” “没有感情的结契注定不会幸福!” …… 桑离茫然。 不配?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娶高富帅好像不需要配不配作为先决条件吧。她成仙第九,白浔也成仙第九,他们明明是一样的。 喜欢?娶夫原来还需要喜欢吗?但是喜欢是什么?白浔已经成为了她的夫,就绝不会改变。 夜色之中,桑离躺在床上,眉头拧作一团,忽然之间,身侧剑气缭绕。 片刻后,便恢复了宁静,床上之人迅速又陷入了平静的睡眠之中。 白浔立刻被桑离忽然冒出的剑气惊醒,查看片刻后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他坐在床边观察了一阵,确认无事后,这才缓缓躺回去,将院子里的结界又加固一层。 与此同时,另一边,在主殿的广场上却也出了事。 佘蓓仙宗三长老暴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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