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打在沈紫合的身上,不断将他冲刷了一遍又一遍。 那些从他身上冲洗下来的血水流到了地上形成了一条红色的蜿蜒小河。 沈紫合气喘嘘嘘的坐在满是泥泞的雨中,黑夜里他的面颊冰冷而苍白,他的指甲已经停止了生长,身体里杀戮的冲动已经平息了下来。 力量的褪去使他的身体变得疲惫不堪。 这一幕的震撼让其余二人久久无法回神,谁都不敢上前。 而匆匆赶到的羽鸦同样见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幕。 一团白色的小身影朝他们迎面扑了过来,站在羽鸦身后的男人身手敏捷的将它一把抱住。 “什么东西?”雪芜捏着那团小白球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楚扑过来的东西竟然是一只白色的小猫崽。 小呆见到他也不怕生,惨兮兮的朝他喵呜了一声。 “雪芜,看来这只蠢猫把你认作了同类。”羽鸦此刻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雪芜倒也不在意,伸出手指撸了撸小傻猫的脑袋瓜子,说道:“说起来这小猫和我们狐族算是同宗,也算是半个亲戚呢,倒是那一位……” 雪芜意有所指,羽鸦却根本不想听他鬼扯,匆忙上前将沈紫合扶起。 “公子爷,你没事吧?” 沈紫合此时眼中依然充满了迷茫,“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些被群鼠撕咬的记忆令他瞬间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沈紫合连忙摁住自己的心口,却惊讶的发现,除了衣服上的破口,上面竟然完好无损,而且不单是心口处的位置,脸上,脖子,手臂……同样没有一丝痕迹。 “不可能……”就在刚刚,庞大的鼠群,如同被撕碎般的疼痛记忆都是真实发生,根本就不是幻觉,可为什么…… 此时沈紫合猛然想起他的包袱。 “爷你在找什么?”羽鸦问道。 “包袱,我的包袱。”沈紫合说。 羽鸦愣了一愣,连忙也跟着四下找了起来。 很快,羽鸦就将淹没在泥泞中的包袱找到。 她将包袱交于了沈紫合,他顿时欣喜若狂的一把夺过。 他告诉羽鸦刚刚白光再次出现的事情,经历了这一次,沈紫合可以确定那道白光正是从这个包袱里发出来的。 迫不及待打开包袱,里面放置的东西并没有变化,仅有一件紫衣,盒子,还有一个木头雕成的观音像。 “难道是这盒子里装着的东西?”从一开始羽鸦就盯上了这枚盒子,公子如此在意他的包袱,全都是因为这个盒子。 羽鸦伸手要拿却被沈紫合出言阻止了,“不是它。” 话音才落,沈紫合伸手拿起了放在木盒边的这只观音木雕。 这只木雕只有拳头大小,同那只沉木雕刻的精美木盒摆在一起显得毫不起眼。直到将它拿在手上,沈紫合这才忍不住发出了惊叹声。 只见观音神像头戴天冠,手中布印。低垂的眉眼,如同悲悯着天下苍生。这木雕雕工精湛宝相庄严,栩栩如生。沈紫合将它握在手中细细端详,竟然见到观音菩萨那微敛的眼眸恍惚间好似看了他一眼。 沈紫合惊叹于这出神入化的雕工技艺,而更令他吃惊的是这木雕上似乎被赋予了某种力量,正在微微的散发出温暖的光芒,于是他终于明白那道光为何是柔和的白色了,那正是一道悲天悯人解救苍生于危难的佛光。 “喂,这猫是你的吗?”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沈紫合。 尚未抬眼,一只白花花毛茸茸的小毛球就被人提拎在了面前。 “喵呜!”小呆一见沈紫合就开心的喵喵叫个不停,亲昵又委屈的摸样好像与他有千言万语。 沈紫合激动的一把抱过小呆,为它的平安内心无比感激。 他抱着小呆连连向对方道谢,却忽然意识到站在面前的是一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只见站在面前的陌生男子,肌肤胜雪,眉目恹恹,勾起的唇角似笑非笑,一股无法形容的妖艳之气扑面而来。 他一身白衣,站在雨中,身上竟然滴水不侵,沈紫合吃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位是?”好半天沈紫合终于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雪芜刚要开口,就在羽鸦冰冷的眼神注视下乖乖的闭上了嘴。 羽鸦只是告诉沈紫合:“他叫雪芜来自万荒妖境。” 羽鸦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将眼前新解锁的人物给草草概括了, 雪芜抽了抽嘴角显然十分不满意这个介绍,对羽鸦指了指自己,说:“这就完啦?” 他见羽鸦似乎没有想要接着搭理他的意思,这刚到嘴边的话又给生生咽了下去,腹诽道:这介绍未免也太草率了吧,他的来头说出来可得吓死他们呢。 雪芜神色恹恹,要知道,他可是万荒妖境新一代的妖王,他九尾狐雪芜,可是能够站在万妖之巅的男人。 虽然……但是…… 可撇开其他不谈,他可是四州最强的西界王者呢。 羽鸦草草的介绍了雪芜,沈紫合几人同样草草的同他打了声招呼,很快就将他排除在外。 鼠群无端的撤退让这一切都变得太过于反常。 而这一切异样的根源似乎皆是因为这只观音木雕。 四人围在了一起,赵铁牛首先将观音像端详了一番,眉头不由自主的紧紧的皱了起来。 羽鸦看出了他的异样,问道:“莫非你看出了什么?” 赵铁牛神色变得凝重,他问沈紫合:“沈大人是如何得到这只观音木雕的?” 沈紫合一脸的茫然。 如何得到这件事情…… 他连忙努力回忆,突然想起来:“这好像是出门之前府里的小邵子求来的一尊平安符?” 沈紫合告诉他:“为了保佑我此次出门能够平平安安,小邵子连夜去了寺庙里为我求来了这尊观音木雕,他将这尊木雕放进了包袱里,特意叮嘱我一定将它收好。” 回想起出门前,小邵子对他千叮铃万嘱咐,要他一定要随身携带。怪力乱神之事他本是不信的,若非是不想辜负了小邵子的心意,他定然不会将这种东西带在身上。 羽鸦将这只木雕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除了雕工精湛之外,并未看出什么古怪之处,她可不信这种从庙里求来的东西能有什么神奇之处。 “难道这只木雕真有古怪?”羽鸦好奇的问道。 赵铁牛点了点头,告诉她:“虽然这只是一块普通的木头雕刻成的雕像,但却被赋予了极为强大的念力。” 这股念力的强大程度是赵铁牛从未见到过的,它的力量不夸张的说,已经直逼地府中等级最为强大的“极致”。 可是,“是什么人会在一尊木雕上倾注了如此之大的念力,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赵铁牛始终不明白对方的目的。 念力达到极致的能力者,在地府不过寥寥数人,又会是谁会在一只木雕上倾注念力,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莫非……”赵铁牛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种可能性最大了,那就是:“莫非对方的真实目的其实正是为了保佑沈大人可以一路平安?” 此话一出,这一张张原本充满了期待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羽鸦神色恹恹:“你的意思是有人为了我家公子爷不惜在一只观音木雕上施加了念力?” 所以,“最有可能这么干的人其实是小邵子?”羽鸦说完连忙倒抽了一口凉气,故作吃惊状的掩了掩口说,“不像呀,看不出来小邵子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可他什么时候死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正如羽鸦所言,活人可不会使用念力,小邵子从小就跟着沈紫合,出了呱噪一点根本就是个普通人,且若是寺庙施的法术,难道真有和尚为了这三瓜两枣的如此卖力? 不过,虽然这事情处处都透着怪异,但是木雕上面赋予的强大念力可是真实的。 沈紫合亲眼目睹过这只木雕的强大威力,那些疯狂的鼠群在它的光芒之下惊恐万状四处逃窜。 这些老鼠如此惧怕木雕的威力,却让沈紫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决定回到镇上让张来德他们把这尊木雕观音供奉来已保佑他们可以避过灾祸。 沈紫合的提议并没有人出言反对。 很快的,一行人又折返回到镇上。 张来德抱着沈紫合交给他的观音神像,千恩万谢,立刻吩咐手下将它供奉在镇上最高的神龛上,还找来一群和尚道士日夜念经祈祷。 天刚破晓。 这尊安放在神龛上接受香火供奉的木雕观音,在黑暗中渐渐的变得亮堂了起来。 几人忙活了一夜,现在看这尊观音木雕越发觉得充满了佛法无边的光辉。 突然,几人当中不知是谁,盯着那尊木雕像说了一句:“我怎么觉得这尊菩萨看起来有些眼熟呢?” 此话一出,似乎像是说中了大家的心事,这尊宝相端庄眉目秀美的观音像竟真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 留下木雕观音之后,几人再次往蔓渠山进发。 在路上沈紫合依然放心不下小镇,朝前看了看,前途仍然是灰蒙蒙的,被一团雾气环绕着,只能依稀窥见几分轮廓。 “如今靠那尊观音像的威力,还有怜娘留下的药方,总算可以暂时镇压住那些老鼠。只是不知能维持多久,要将小镇真正从那样的恶劣环境中解脱出来,让百姓不在身处惊恐,可以免受瘟疫的病痛和死亡,前方真的可以找到答案么?”沈紫合有些茫然。 一行人当中,忽然有人冷哼了一声,态度极为的不屑。 原来是新加入的万妖之王雪芜。 他对沈紫合说道:“什么老鼠什么瘟疫,那些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家伙,都是从蔓渠山逃出来的精怪。” “你说什么?”沈紫合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雪芜见这些人一个一个都是一脸不明所以的蠢样子,索性就做个好人。告诉他们:“那些山鼠可都是穴窟王的徒子徒孙。蔓渠山上的家伙发了疯,屠遍了那里的活物,那穴窟王不服找他评理,同他打了三天三夜终于是两败俱伤。眼下那穴窟王伤势太重,也不知道正躲在哪个又臭又闷的黑洞洞里养伤。那些山鼠精在镇上到处吃人,还不是为了拿活人的血肉去养穴窟王那个倒霉蛋的伤么?” 雪芜还说,“那尊木雕上附着的念力虽然强大,但也不是不可解,等着瞧吧,很快那些鼠辈就会想出法子破坏那上面的念力,去给它们的老祖宗上供呢。” 雪芜一边说一边不屑的笑着,可笑着笑着却发现周遭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他这才发现,那几人全都盯着羽王不说话。 羽鸦一下子变成了众矢之的,特别是沈紫合的目光最是复杂。 “你知道的对不对?”沈紫合质问向羽鸦。 “你知道那镇上的鼠患并不是天灾,你知道那蔓渠山早就不是能够找到解法的地方。可是你却故意欺骗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无辜百姓献祭给什么妖王却仍旧可以冷漠的视而不见?”沈紫合简直不敢相信,从前只知道眼前的丫头冷酷,却不知道她竟然心硬如铁到这种可怕地步。 “那些人命在你眼里到底算些什么?”沈紫合仍然不愿意相信羽鸦当真如此的冷血。 “人命么?”羽鸦瞥他一眼,告诉他:“我是妖不是人,人在我眼里跟猪狗牛羊没什么区别。” “你……”沈紫合气到发抖,他简直不敢置信在羽鸦的眼里,人类竟然如此渺小卑贱不值一文? 羽鸦感到周遭压抑得很,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于是便说:“起雾了,我先去前面给你们探探路。” 说完便消失在了雾中。 羽鸦离开以后,沈紫合又盯上了怜娘。 “你也知道是么?”他看了一眼赵铁牛:“是你们合起伙来骗我走的?” 怜娘和赵铁牛相互看了一眼,这才告诉沈紫合:“咋们这趟出来不就是要去蔓渠山的么,既然现在老鼠都已经被镇住了,也该接着往前走了。” 怜娘自然是有她的考量,特别一旁的赵铁牛一路上都对她虎视眈眈的,深怕她跑了,抓不到人没办法回地府交差,更不想在蔓渠山浪费太多的时间。 可怜娘又怎么会乖乖就范呢,只要她能够打听到自己生前的事情从而找到她的尸骨将它好好的埋进土里,从此就算是化解了自己身上的怨恨,可以真正的从孽城解脱出来。 这两人同样各有各的心思,沈紫合淡淡一笑:“很好,你们都不想为了镇上的鼠患耽误了自己的事情,现在看来是我一人无理取闹不识抬举了。” 怜娘连忙摆了说:“不是的不是的,合爷心地善良只是我……” 沈紫合:“只是你觉得自己的事情比较重要是么?” 怜娘像是被说中了心思,低下了眼睛也就不在说话了。 此时一旁的雪芜却看不下去了。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去蔓渠山和杀光那些山鼠精这是同一件事么?”雪芜忍不住朝天翻了一记白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紫合连忙问道。 雪芜又是一声冷哼,跳到了他的面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说道:“从前羽王同那穴窟王可是死对头,两人向来积怨很深。现在那穴窟王栽了,按照我羽王的性格怎么可能放过他?” 接着雪芜又瞥了一眼那只叫怜娘的孽鬼,说:“现在那蔓渠山早就变成了一座没有了活物的死山,传闻住在山上的家伙自从和穴窟王打了个两败俱伤之后也就离开了那里不知了去向。现在那穴窟王躲起来养伤,羽王就猜他大约是躲在了蔓渠山一带的某个洞窟里,因为只有那里的灵气能够助他恢复。这样一来,我羽王大人可是既可以除掉那只鼠辈泄愤,又能随了他的心意,让那镇上的人能够太平。” 雪芜说着还特意看了沈紫合一眼,他说的那个人,不必明说也知道是谁了。 沈紫合听完雪芜的说法,感到无比的惊讶,自己刚刚竟然误会了羽鸦? “可她为什么不解释呢?”沈紫合说道。 雪芜一愣:“嗐,解释什么?不就是一同进山的事么,干就完事儿还要什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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