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睁开了眼睛,沈紫合此刻眼里是一个被放大了的女人的脸。 夜里风很大,小呆正在窗外头喵喵叫,沈紫合忽然一下子神虚起了太空。 然而,那女人却依然挨着他,并不打算离开。 只听得她掩嘴笑了起来,说:“爷,可是醒了?” 沈紫合如遭电击般的从床上跳了起来,抱着个被子离那女人远远的:“你你你……来人……” “爷,您难道真的已经忘记我了么,我是那万花窑的怜娘啊!” 沈紫合大喊的最后一个尾音,消失在了女人的笑声里。 万花窑? 怜娘? 沈紫合见那女人只是一直在笑,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这才稍稍的放松了警惕。 女人见他两眼迷茫,忍不住又提醒了他,说:“爷,你可还记得自己曾经是那万花窑的主人?” 那些遥远的记忆渐渐的在脑中苏醒过来,沈紫合这才想起来,他们到孽城时曾经发生的事。那时,一只叫做阿合的噬梦怪夺走了他的身体。 那阿合性情暴躁弑杀,同他的性格截然相反,进了孽鬼的地盘不但杀掉了号称孽城三巨头之一的南希鄱,还抢走了他的地盘万花窑。那万花窑便是现世里的勾栏妓院,那怜娘正是那里最红的姑娘。 怜娘? 沈紫合忽然倒吸了一口气:“你是孽鬼?” 怜娘一听又是笑得花枝乱颤,掩着嘴说,“怎么不是呢,爷您可装得真像!” 怜娘暧昧的朝他肩膀一碰,一记媚眼儿抛过来,单纯的公子爷连连的又退了两步。 怜娘一见,笑得更是有趣极了,还没见过这么单纯害羞的男人呢。 虽然对方是只孽鬼,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沈紫合仍然十分的难堪,问道:“你因何事找我?” 怜娘见面前的沈紫合从里到外都透着金贵,端方的仪态,就像一尊让人不敢造次的神像,这才收敛了一些,有些好奇的打量起了眼前人。 半天,怜娘一脸严肃,终于下了这样的结论:“合爷说的没错,你跟他根本不一样。” 在怜娘的记忆里,妖怪阿合风骚放荡,胆子可比天大,向来恣意妄为。喜欢穿着花里胡哨的紫衣,从来都不喜欢循规蹈矩。而眼前的沈紫合却同他是截然不同的性情,虽然是同一副身子,同一张脸,可面前的爷一丝都不容得冒犯。 怜娘一世悲苦,死后到了孽城同样在苦海里浮沉而无处可逃,生前死后都是个没有尊严,任人肆意欺辱的贱货。可,正是这个男人。 不管他是紫衣阿合,还是这圣都城的大官沈紫合,怜娘知道,他能在孽城里救她逃出苦海,现在也一定能渡她成佛。 眨了眨眼,怜娘便对他说:“爷,怜娘找你是想求你件事情。” 沈紫合:“是何事?” 沈紫合是有些担忧的,站在面前的女子别看生得眉目良善十分秀丽,但她归根结底是一只孽鬼。 赵铁牛说过,寻常人生前若无极恶之念,是不会成为孽鬼的。如今地府正在四州之内通缉孽鬼,这种时候却有孽鬼找上门来要他帮忙,这个忙也不知是什么忙,万一…… 怜娘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事,两眼珠子转了转,狡黠的笑说:“我想让爷帮我去杀人放火抄家灭门呢。” 沈紫合:什……什么? 怜娘憋着笑,见公子爷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就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单纯的公子爷呦,真的一点心事都藏不住呢。 怜娘大笑的摆了摆手,决定不在逗他,说:“放心,放心,我求爷的事情,自然是不会让爷为难的。” “我只是想求爷,帮我找一样东西。”怜娘说道。 沈紫合:“找什么?” 怜娘指了指自己,说:“找到我的尸骨。” 意想不到的请求再次让沈紫合愣了一愣,说:“你也是二十年前死的吗?” 怜娘摆了摆手,“放心放心,我同那李业不一样,也就死了……”话到嘴边,怜娘忽然就想不起来了,连忙扳起手指数了起来。 沈紫合见怜娘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死的,心里那颗悬着的心这会儿就更悬了。 怜娘这会儿正一屁股坐在了沈紫合的书案上,两腿晃着,手指头扳来扳去的,半天都没想起来。 沈紫合盯着被她坐在屁股下面的册子,那是他昨夜刚刚写完准备呈上去的折子,抽了抽嘴角,脸黑得不能再黑了。 虽然沈紫合有满肚子的礼义廉耻劝诫这位娘子坐有坐相,但女人家家若是让一个男子当众说教,面子也是极为难堪的吧。 沈紫合这边盯着怜娘屁股下的折子,内心的欲说还休反复拉扯。 那边怜娘突然恍然大悟,啊的一声,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沈紫合。 沈紫合:“怎么?” 怜娘:“我居然不记得了!” 沈紫合:…… 怜娘从书案上一跃而起,站到了沈紫合的面前,说:“爷是答应了帮我的吧。” 怜娘一脸期待,沈紫合心里十分笃定,确定以及肯定这个忙一定不能帮,可为什么拒绝的话说出口之后就变成了:“只要不是为祸人间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 …… 此时,沈紫合的府上孽鬼光顾。 彼时,宫墙之内却在上演着另外一番戏码。 向来喜欢发疯的巫歆这回变本加厉,双腿盘坐在了床榻的正中间,一双含笑带煞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站在跟前的羽鸦。 巫歆:“怎么,你想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 巫歆向来不喜欢好好穿衣服,此刻身上的衣裳是敞开的,一身强健的体魄在配上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危险又带着侵略性。 从小到大他都有个习惯,就是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有人陪。从前他夜夜笙歌,床榻上的女人几乎每晚都不一样,但从今夜开始,他遣散了所有侍寝的宫人,从今往后就只要羽鸦□□。 巫歆最喜欢羽鸦这张总是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冷酷,强大,无所畏惧,令他无比期待。 羽鸦:“二皇子殿下你这是新的花样吗?” 巫歆皱起了眉头,当真是一副认真思考问题的样子,“嗯,其实我还有更多的花样,比如让那些刚刚生产的伏妖来给本宫跳舞,或者是尝尝那些汤池里的人参果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巫歆笑得格外真诚,羽鸦有理由相信面前的男人,总能将他的那些奇思妙想付诸行动。 眼皮子跳了一跳,羽鸦的眼里多出了几分杀意,但却只是一闪而过。 巫歆又是迫不及待的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对她招手道:“来!” 于是,羽鸦终于硬生生的咽下了这口气,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巫歆。 接着她一屁股坐到了床沿的位置,说:“是睡这儿么?” 巫歆托着腮,歪着头,笑嘻嘻的对坐在身边的羽鸦说:“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羽鸦但笑不语,她怕自己不小心会弄死他。 羽鸦掀开了被子,倒头就睡,扯起丝缎的被子也不客气,全包在了身上。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么,可几日不见你,我却很想你。” 羽鸦索性闭上眼睛不听他鬼扯,“殿下,夜深了,明日还要上朝,早些休息吧。” 忽然巫歆从身后将羽鸦一把抱住,挣扎了两下,她就被巫歆死死的摁在了身下:“难道你没见过那些女人是如何给我侍寝的吗?” 羽鸦毫不示弱的瞪着他:“我从不给死人侍寝。” 巫歆狠戾的表情一个没绷住,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他这张脸,说变就变,羽鸦也是服气。 巫歆放开了羽鸦,翻了个身也就睡了。 两人背对着背,各怀着心事。 半晌,巫歆再次开口说:“听说,凶手已经伏法了。” 羽鸦:“嗯。” 巫歆又说:“听说是因为要拿心肝治病。”沉默了一秒:“你说,心肝真的能治病么?” 羽鸦闭上了眼睛说:“不知道。” 羽鸦的敷衍和不耐烦却让巫歆笑了:“这些天你不在我到处找你,你到底去了哪里?” 羽鸦闭口不答。 巫歆见她不语,又说:“你就这么不喜欢我么?” 接着他又喃喃的说:“可我喜欢你。” 也许羽鸦忘记了,也许她从来都不曾在意过这些,但是巫歆却记得格外清楚。 那一夜,数不清的尸潮涌入皇宫,他被一群复活的凶尸包围,危难之际是羽鸦救了他。 脆弱的而强大的,冷酷的,令人畏惧的,这就是她给巫歆的印象。 第二次见,是在祭台上,他亲眼见识了羽鸦大杀四方的强悍,以及身为伏妖永生不死的能力。 “羽鸦,你知道吗,我一直都爱慕你,也许你觉得可笑,但请相信我。” 巫歆的话惹来羽鸦一个极淡的笑,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仅仅只是因为想笑。 在她的身上有哪一点可以值得一位王子对她爱慕有佳。没有绝世的姿容,身材也又干又瘦没有风情,在美貌横行的伏妖里又丑又不起眼可以说是毫无魅力。难道是王子见识过山珍海味,现在忽然想吃点咸菜酱瓜?奇奇怪怪的男人,随心所欲的性子不禁让她想起了妖怪阿合…… 不多时,羽鸦身后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如今一室清辉,不眠殿难得的安静平和,可身后的王子睡踏实了,羽鸦却陷入了烦恼里。 夜深人静时最是多思潮,岌岌可危的家园,深林燃起了熊熊大火,天灾已经降临,伏妖一族的命运亦如同风浪里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 盲女说,雪山的动荡完全是因为山的心火就快要燃尽了,心死了一切将会不复存在。想要让北异重新恢复如昔,便是要在火山喷发之前重新找到新的火种。 眼下阿墨和蝇苟已经带着族里挑选出来的精锐,前往麟海,传说在那里的最深处依然保存着创世之初的火种。 羽鸦自然是想和他们同去的,但是阿墨却要她守护好那些伏族的未来。只要这些幼崽能够平安降生,伏妖一族将永不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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