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明望着混沌虚境,沉默许久才道:“帝君的苦心,我都明白。千度入虚境后便是境主,等她破境而出时,神魂情窍便能尽数恢复。 可入境前要抹去所有记忆,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都再无想起的可能。等她从虚境中出来,她便会把我忘了。” 紫薇帝君叹了口气:“要将一个人的神魂情窍养回来,总得付出点代价……” “我要同她一起入虚境。” 紫薇帝君一惊,随即又皱了眉,将混沌虚境收起:“不行!本君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定是觉得自己不是境主,能留存所有的记忆,等入境后便能继续陪着小魔尊。 可你不要忘了,一旦入境,你的修为就要同她绑在一起,她恢复得越好,你便越虚弱。若是放在从前,本君自然会答应,可眼下你的修为已然失了一半,她破境而出之日,说不定就是你的死期!” 陵明怆然一笑:“她能活着就好。” “砰!” 陵明一个踉跄,嘴角现了丝血迹。 “你今日若是疯了,我便打到你清醒为止。”孟章甩了甩手,捏紧拳头。“你口口声声说要同她相伴,可你若死了,她破境而出后就同别人相伴去,你能忍?” 陵明低了头。 他自然不愿,可他已经错过了一回,他怕混沌虚境结束后,许千度又不知去了哪里,将自己忘得干净。 这一次,无论天上地下,他都要紧紧跟着。 “此事就如此吧,等小魔尊身死,立即开启虚境……” 紫薇帝君话音未落,一个身影陡然闪过! 众目睽睽之下,陵明再次捏住了炎午的脖颈! 他神色凄然,半是祈求半是要挟:“帝君!若你不答应,今日天界便要与阴司结下大仇!” 紫薇帝君气得说不出话,指着他的手抖个不停。 孟章的铁扇当即到了陵明面前,似要攻他前身,可他却连躲也不躲,任凭扇锋在自己胸口划出一道血痕。 扣在炎午脖颈上的手指渐渐收紧,炎午脸色紫涨,眼看就要喘不过气。 “你,你好得很!”紫薇帝君咬牙道。“本君劝不动你,自有能劝动你的人!” 他使出一个清明诀,注入自己的先天灵力,身子一旋,顷刻送入许千度体内。 金光大作。 许千度被这道金光紧紧拢住,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她像是恢复如常似的,从莫生烟的怀中站起,茫然地望着四周,目光很快落在陵明身上。 “仙君?” 她有些疑惑,不知陵明为何捏着一个无常使的脖颈。 白光一闪,炎午跌在地上,许千度和陵明当即失了踪影。 孟章正要驾云去追,却被紫薇帝君拦住:“罢了,让他去,小魔尊也只能勉强撑上半日。先让他们说说话,我们晚些时候再去也不迟。” 他看了眼围在一旁的仙众:“今日闹了一场,人间当值都要乱了,你赶紧把众仙带回去,本君同阎君有话说。” 他想了想又道:“你带些礼,亲自去魔界一趟,把这件事的经过告诉他们,就说天界定会拼尽全力救他们的尊上。” 孟章点头应是,很快带着仙众返回天界,安顿好诸事,带了礼同莫生烟一道往魔界去了。 阎君怕陵明再来要挟,干脆把炎午收进袖中,见紫薇帝君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拱手道:“帝君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紫薇帝君脸上腾了些愧意:“今日我天界闹出这件事来,让你们阴司笑话了。” 阎君摆了摆手:“陵明这孩子情深,当年还来求本君授他溯魂术。溯魂术乃阴司秘术,本君一开始不肯传他,他便在那忘川里跪着,仙身被阴气怨毒伤了个彻底,只怕如今身上还全是疤。本君见他如此,也就将溯魂术传他了。” “这件事本君竟半点不知!” 阎君背了手,遥遥望着人间方向:“今日见他魔疯至此,本君心里也不是滋味。” 紫薇帝君苦笑道:“陵明变得如此,说到底都是本君之过。四万年前,孟章和他一同化形而出。本君见他资质颇高,天生一副霜冰似的灵力,修为上能有大成,便将他送去东极那个严寒之地修习,只将孟章带回天界。 可叹陵明那时也不过是个孩子,也需要有人相伴。他独自一个在东极苦熬了两万年,期间只有孟章常去看看。后来他进了三垣,又得做个稳重持正的仙,不可随意妄为。 他脸上瞧着虽然亲切,但心里还是冰块似的,后来修了无情道,哎……他同孟章一般大,小时候也是活泼得很,可如今他们两个的脾性却全然不同。对陵明,本君总是心中有愧,未免偏袒了些,还望阎君体谅。” 阎君点头一叹:“原来这孩子如此不易,怪道会陷入情中出不来。想来人间那一世,他才做了回自己。” *** 人间,方家村。 陵明扶着许千度进了屋子,坐在她身边一息也不肯离开,见她饿了渴了,就用法术变出茶水吃食来,生怕走开片刻,她就要同三百年前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千度不知陵明为何如此,低头望见他握住自己的手,忍不住道:“仙君你今日饮酒了?” 陵明摇头,小心翼翼起来:“牵着手不行吗?” “我虽然是替身,但不太想做到如此地步。” 陵明柔声道:“你不是说,你们魔族人不在意这个么?” 许千度笑了笑:“我那是骗你的。” “那你今日再骗我一回,好不好?” 他眼中的恳求和不舍怎么也散不去,许千度心一软,点了点头。 “仙君,那无根草能帮上忙么?” 陵明心里刺痛不已:“千度,其实你就是流云,你……” 许千度无奈:“仙君,你定是喝酒了,我是许千度呀,你又认错了。” “好好,你是许千度……”陵明慌忙道。“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陵明的妻。” 许千度叹了口气:“仙君,我只是想拜你为师,不想做你的夫人。你有夫人,她叫许流云,等用了无根草,她就能回来了。” 陵明听得难受。 她在自己的情身上刻了一万零八次他的名字,可还是将他忘得彻底。 陵明忍了忍心中的酸涩,坐在她身侧,将她轻轻环住。 这一刻,他再顾不得什么了,便是许千度推他打他,骂他是登徒子,他也绝不放手。 可许千度什么也没做。 她已经失了力气,只能静静地靠着陵明。 她心想自己快要死了,能给仙君做替身的时间也只在朝夕,仙君想了流云姑娘那么些年,好不容易遇上她这般面容相似的,可陪不了多久又要失去。 如此想来,其实仙君也可怜得很。 她心里没有太多对死亡的恐惧。 她在现代是个大二的学生,正是没有升学和就业压力的好时候。一朝穿越,她做着万人之上的魔尊,整整三百年,把凡人几辈子的命都活够了。 唯一的遗憾,似乎只有正道未成,还没来得及帮魔界重见天光。 “仙君,等我死了以后,你能不能帮一帮魔界?” 陵明嗓音沙哑:“你不会死的,帝君有法子让你活过来。” 许千度心里欢喜了一阵,很快又道:“可是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胡说!”陵明浑身一震,双臂颤抖。“胡说……你不用担心这些,就当是睡了一觉,做了个梦,醒来后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许千度想了想:“仙君,不管将来如何,眼下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你在担心魔界?” “嗯,我学仙法,本就为了魔界,如今我这个样子……仙君得空的时候,便去魔界看一看,帮帮他们,行吗?” 陵明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等你回来了,我们一起去。” 许千度点点头,安静了许久,想起在蓬莱山见到的那个眼中腾了杀意的陵明。 “仙君,今日你为什么捏着那位无常使的脖子?说起来,还是他指点我去寻无根草的,你得好好谢他才是。” 陵明恨道:“谢他?若不是他,你也不会如此。” 许千度不解:“究竟发生何事了?” 陵明道:“这件事太复杂,左右你不久便能复生,到时候同你详说,如何?” “好吧。” 许千度只得答应,可脑中那个魔疯了似的陵明却怎么也散不去。 她想了想,认真道:“仙君,不要背弃仰望你的众生,这是你教我的,你要铭记。” “好。”陵明的脸紧紧贴着她的额头。“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照做,我都会记住。” 许千度的气息弱了下去,她闭了眼,口中喃喃着“好冷”,陵明腾了满身的灵力给她取暖,可她的身子还是一寸一寸地冰了下去,神志也不清醒了。 “砰——” 房门突然被人踹破。 钩岳一脸的怒意,见陵明抱着许千度,也不顾他是什么天上的次君,挥手就是一拳。 “放开她!” 陵明不动。 钩岳又要扔出一拳,却被匆匆赶来的孟章拉住。 “魔尊马上就要入混沌虚境,便让她安心地进去吧。” 钩岳挣脱了手,一把抹掉眼角的泪,咬着牙对陵明道:“等她回来,我再跟你算账。” 孟章怕再出事,干脆拉着钩岳出了屋子。 不消多时,头顶一阵仙气腾腾,紫薇帝君拉着太白星君落在院内,将那混沌虚境往他手中一塞:“我跟孟章今日都同他吵了架,不想与他说话,太白,你去说!” 太白只得抱住虚境,脸色却甚是勉强:“帝君,复活魔尊我自然是愿意的,可你真要替小魔尊做仙胎,让她上天界?便是将来她愿意同陵明在一处,她终究是魔族人,之前也不曾有这个先例啊!” 钩岳听了太白的话心下不爽,本想理论一番,可又怕这么做太冲动,万一这天界的仙恼怒起来,不愿救许千度了,自己岂不是坏了大事? 谁知紫薇帝君却气道:“没有先例那便让他们做这个先例!太白,你为仙一世,怎可如此死板?” 孟章上前一步,对太白道:“星君快去吧,小魔尊时间不多了。” 太白叹了一叹,进了屋子,见陵明抱着许千度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心中也甚是难受。 “仙君,该让小魔尊入虚境了。” 陵明缓缓抬头,看见太白,又瞥见他手中的混沌虚境,这才松开许千度,将她安放在床榻上。 太白将拂尘一甩,虚境悬在空中,许千度的“怒”已然被收了进去。他喊了三声许千度的名字,将她的神魂情从肉身上唤出。 混沌虚境顿时现出光来,化作一扇紫气萦绕的门。许千度迈过了门,身影在虚境里渐渐消失。 突然! 陵明单手立掌,猛地击在自己胸前! 耀眼夺目的七情身立刻飘出。 他飞快出手,将一道灵力注入其中,顷刻间做出一个分身。 紫薇帝君心道不好,赶紧进屋想拦一拦,可那分身却忽地一闪,在虚境即将关闭的当口,跃入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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