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闻氏一席话让在场官员哗然,他们看着母慈子孝的场景只觉得讽刺,议论纷纷。 皇帝幽幽地开口问道:“你是说:你儿子掐杀了亲父?” 老太太那沧桑的眼里蕴着复杂的情绪,她看向儿子眼泪就止不住地掉落,嘴里念叨着:“母亲不想毁掉你、可是不能让你以后不能面对列祖列宗” “你爹虽然不仁不义,可终究是你生生之父,你明白吗?” 她哭得浑身发抖,说话颤音,右手捂着心口,双目却直勾勾地盯着儿子露出希期的光。 史宗泉紧紧地抱着生母,忽而双膝跪地,以头抢地,哽咽道:“儿明白,不怪母亲” 他低着头,眼色变了变,话头一转道:“可是恕儿子不能” “儿子知道母亲身体不舒服,没有好好陪伴母亲,母亲这是恼了儿子,是儿子的错” 他双膝跪在地上,一步一步往前挪,直到抱着生母的腿懊悔不已。 “啪”“啪”男人甩了自己几个巴掌,下手极狠辣,脸上很快见红,有了深深的掌痕。 史闻氏将儿子扶起来,儿子不动。 转头对着皇帝掷地有声回道:“禀陛下,我母亲有癔症,她说的话不属实” “臣并没有杀害父亲” 语气前所未有地坚定。 史母眼泪蕴在眼眶里打转,听到这话,如遭雷击,身形往后踉跄几步,刹那间眼看着人就要栽倒在地,还是一旁的礼部尚书张奔扶住了她。 募地,皇帝端坐起来,轻笑一声:“老人家,你也说了是您夫君托梦,可有证据?” 他并没有让史宗泉起身。 史母吃了药,对于儿子的说辞,她愤然不能自抑,气得双手哆嗦,浑身发颤,老太太抚摸着心口,微喘息着:“孩子,你已经偷走了三十多年的人生,难道还要一错再错嘛?” 她竟然毫不顾忌场合,双手鼓起勇气攥住亲儿子的手,一字一顿道:“算娘求你了,伏罪吧” 老母亲这么仰视着他,眼神凄惨,几近绝望的语气好似透尽了她毕生的力气,整个人直直往后栽倒,大口大口喘息未定,张奔和太监忙不迭机地把老太太扶到御赐椅子上,还不忘开解道:“老人家别气恼,放松放松!” “有什么话好好说,别生气别生气,生气伤身!” “史大人,这个时候你就别惹老夫人生气,低个头的事情何必……” 何必那么轴,要是把生母气死了,那可就一辈子都洗不清了。 史宗泉还沉浸在老母亲刚才的眼神里,他骤然记起来:当初他蟾宫折桂时,消息传到村里,母亲也是这般仰望着他,空洞的眼神里泛起星光,好似干涸的土地久逢甘露迎来了生机。 男人眼眶酸涩,蕴着湿意,而这一情绪抬眸就瞬间消散。 他就这么看了一眼闻氏,见她面色稍霁,徐徐上前几步,掀开官袍,依然跪下,铿锵有力道:“禀陛下,臣冤枉,还请陛下明辨” 皇帝遥遥看去,眼神微眯,语气顿了顿:“喔?” “既然令尊敲了登闻鼓,一切合该按照正规程序走一遭,爱卿莫急!” 他眉头一挑,一旁的内监总管扯着嗓子喊道:“史大人平身吧” 话音刚落,皇帝的声音就传来:“老太太,既然你坚定史大人有罪,可有人证?物证?” 声音不急不徐,语气刚刚好,够所有人听见。 官员们刚开始还在震惊吃瓜中,脑子一团乱。现在冷静下来,很快意识到皇帝的态度很……不正常。 他们眼风交错,交换着彼此的想法。 不管他们什么想法,闻氏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只是目光切切地盯着儿子的背影潸然泪下,常使袖子沾泪水,直到皇帝问话,她方才理了理仪容,站起来福了福身子,回道:“老身虽然没有亲眼目睹现场,但是孩子他爹托梦:邻居家的哑巴女儿红儿当时来咱们家送吃的,亲眼所见:我儿把老两口的门窗关上,又给地上的火炉子加满了木炭,还用力吹了好久,直到火炉子火势旺起来,泉儿才离开” “为了保证毒气充足,他将我娘家送来的银炭用了十斤,我们平常不用这些上好的炭,只有家里来了客人才会在客房里使用” 皇帝:“原来如此” “诸位大人怎么看?” 拿俸禄的,该出来干活了。 翰林院的大学士韩学士第一个站出来表态:“禀陛下,史大人作为御史大夫有纠察百官之责,其本人应当做表率,谨其言,慎其行,品行端正这才能让大家口服心服,可眼下来看,史大人德不配位,虽然证据还没有到位,臣以为:史大人应该停职查办” “臣附议” “微臣附议” 接着是内阁,翰林院,刑部等官员依次表态。 赞同韩大学士的官员跪了一片,而另有想法的镇国公没有跪下,直言:“微臣赞同韩大人的提议” “只不过,由哪个部门来查办,谁主审是不是该论一论” 他虚虚看一眼皇位上的帝王如实问道。 内阁成员沐海摸着胡子,墩墩道:“这?按照以往规矩:该三司会审,至于谁主审确实有待商酌” 余下的官员附和道:“是啊”“是啊,史大人这事可大可小,还有点玄乎” “史大人为官多年,与朝中要员多多少少都有些交情,谁人能做到公私分明,严苛谨慎?” “臣以为交给大理寺卿主审最佳,其人公正严明,循规蹈规,最为相宜” “不妥!不妥!老臣记得当初史大人还曾在大理寺当值几年,他为人又平和,谁知道大理寺卿的人会不会徇私枉法? “大理寺不行?那刑部?不过刑部侍郎身体不适,怕是经不起折腾” “总不能让京兆府衙来主审吧?老臣以为京兆府衙还不够格!” 他们讨论着,讨论着就急红了脸。 “大理寺卿怎么就不行了?按照往常:世家子弟犯了事儿就该由大理寺卿来查办,史大人怎么就不行?他也是为官多年,其家族乃新贵,应该归大理寺管” “臣倒是觉着张大人最是刚正不阿,乃最佳人选” “你!陈大人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就徇私舞弊了?那可要主动到御史台投案” 空寂的大殿慢慢有了人气,愈发热闹。 眼看着官员们急红了脸,也没能得出个结论。 皇帝扶额,揉着眉心,余光瞥见镇国公悠哉悠哉抱着手臂“看大戏”,眸色闪了闪,震声问了一句:“大家都说了自己的建议,镇国公你怎么看?” 这话一出,其余人纷纷闭嘴不言。毕竟有人背锅,他们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镇国公本来就是隐形人,凡是有人敲登闻鼓,平常轮不到他参与处决,今日凑巧进宫为二儿子赐婚求于御驾前,没成想皇帝正好在吃饭,自己没有找个好日子,对于赐婚的事情,皇帝没答应也没拒绝,古顺颂不知道陛下心思,本来想着下策,结果就遇到有人敲登闻鼓,他本以为“陪着”陛下走一遭就成,没想到:自己也要做选择,古顺颂头皮一紧,硬着头皮,厚着脸皮,余光中发现就刑部侍郎没到位,其他人都提了大理寺卿和京兆府衙都没有让皇帝松口,由此可见:那就只剩下刑部。 想通了个中关窍,于是镇国公喘喘道:“臣以为——刑部主审为佳” 皇帝追问了一句:“喔?何解?” 镇国公描补着:“于上——赵大人乃“风月“尚书,交集简单,很少与朝中官员交好,为人简朴,是百官中清廉正直的佼佼者;于下,刑部尚书赵怀民备受赞誉,深得百姓信赖” ”是以:臣以为赵大人最合适” 镇国公一席话完毕,缄默不言的百官瞬间像是达成某种共识。 内阁官员们:“微臣附议” 其余官员:“臣附议” 众官员齐齐跪下表示心服口服,再没有刚才那副杀人诛心之论。 皇帝没说话,抿了一口清茶润润嗓子,就这么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官员,眼色徒然变冷。 半响,他才应道:“难得你们意见一致,既如此那就:选刑部为主,刑部尚书赵怀民为主审” “陛下圣裁!” 大家如释重负,心口上那块大石终于落下。 皇帝站在侧殿望着朗朗天色,华光渐渐盛,可他的心愈发冷。 他叹息一声:“结果是好的,可就是不得劲儿” 御驾骤停,太监总管见怪不怪,时时刻刻保持着微笑,面对皇帝的不适,他有自己想法:“那些个大人都是人精,这种时候能一致对外:说明人心是齐的” “啧!”“你啊你,白的能说成红的”皇帝嗤笑道。 “能不齐?反正又不损害他们的利益,又有人背锅,谁不乐意?” 慵总管笑笑不说话,就这么附耳,静静地倾听着皇帝的心事。 皇帝:“你知道朕为什么重用赵怀民?” 总管含笑道:“赵大人长得顺眼?” 皇帝摇摇头:“再猜” 总管:“赵大人公正无私?无畏无惧?” 皇帝还是摇摇头,轻笑道:“你这厮、惯会装傻充愣!” “朕就图他……惊才绝艳但命短” 就好比心怀大业的自己,心有力而余不足,不会引起朝堂动荡。 总管笑了笑:“陛下圣明” 皇帝却沉默了一路,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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