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衙门一众人正好去了后厨,嘻嘻闹闹着。 何首乌等人围着赵怀民感慨道:“还是大人威武。早知道付家人吃硬不吃软的,咱们也横点,何苦在那里磨磨蹭蹭许久,多费口舌之争” 差点没把他们累死,那付家兴又哭又闹比泼妇还泼妇,逮着谁就哭天抢地,要死要活,简直是不像个男人,几人深受其害,感触颇深。 赵怀民还没有发话,倒是柳师爷拿着诉状,神秘兮兮道:“看样子今儿个咱们怕是又睡不觉咯” “啊?”“为什么?” 这下子轮到管贤傻眼了,大夏天热死了,就图大晚上能在家门口树下纳凉迷瞪来着,怎么这就睡不成觉。 他看向自家大人,又看了看柳师爷,脑子里回想起付家人的异常神色,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张着嘴,磕磕巴巴道:“不会吧不会吧”“大晚上又干这事儿” “这种事情干多了损阳寿啊” 显然他也猜到某种可能,这才一脸痛苦,还不忘骂骂咧咧问候付家人的祖宗。 夜黑风高时,繁星点点,为首的几人手里拿着火把正在探路。 管贤那一身汗衫早就湿透了,此刻浑身一股汗味儿,肥脸上汗水如雨下热得双眼睁不开,他双腿发抖,嘴皮子直接打颤,时不时地看向自家大人,见少年修容有戚,仪度翩翩,不免有点羡艳,就连到嘴的牢骚话,莫名带着宠溺感,他呼哧呼哧道:“老柳还有多久就到了?” 柳师爷累得满头大汗,说话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快了快了,再等等” “还有两里地了” 这时,一旁的何首乌不免嘀咕着:“付家人真奇怪,把老爷子埋那么远,日后祭祖时,怎么办?” 就连一向不爱说话的柳师爷也碎碎念叨:“哼!付老爷子年轻时待两个儿子不好,又是纳妾生子,由着妾室折磨原配,原配生生被气死了,留下两个儿子在妾室手里讨生活,付家强和付家兴两个人小时候衣不蔽体,吃不饱穿不暖,付老爷子纵有不菲的家财,却只是由着妾室把着,不曾过问原配的儿子,谁知道那妾室和仅有的儿子在家里看戏时竟然被惊雷直接劈死了” “从那以后老爷子身体垮了,家里的一切落到了原配儿子手中。真是...天意弄人” “说来也是奇怪,两个儿子对老爷子是真的好,好吃好喝伺候着,就这样还经常遭到老爷子咒骂埋汰,不待见” “听说付家下人常常看到老爷子吃着饭,张嘴闭嘴骂着两个儿子,直到今儿早上,老爷子在门口纳凉,不知怎得突然口吃不清,浑身发抖,嘴斜口歪,身子打挺,面色十分痛苦,还一直用手在嘴里扣着什么...,刚好被巡街的小诸葛看见了” 这时管贤也搭话::“这这..我知道,当时我和猴子一块巡街,他比我先发现老爷子面色铁青” “说是迟那是快,他扶直了老爷子的身体,用空心掌一直击打着其腹部..,谁知道老爷子身子一梗,眼睛一闭,整个人身体直接瘫软下去。这时付家人刚好看到老爷子用手指着小诸葛,老爷子也直接倒在了他怀里” “仆人叫来了付家兴,他们上前就抢回来老爷子的尸体,用手探了探鼻息,大喊大叫着:杀人了杀人了,衙役杀人了,不分青红皂白将小诸葛直接捆绑起来,走一路,嚷嚷了一路” 付家人多,完全没给衙门人反应的时间。 赵怀民听了一耳朵,这会儿在靠在树上若有所思。 付老爷子年轻时待两个孩子并不好,甚至是不管死活,付家兴和付家强两人难道会善待冷漠无情的父亲吗? 他们对付老爷子没有怨恨?还能以德报怨...,人是感情类物种,一般来说:寻常人是做不到以德报怨..,所以晚年的他最好“下手”。 苛待老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尤其是对待中风瘫痪在床的老人方法千千万。 例如:冬天吃盖薄被子,夏天盖厚被子,贴身伺候的婆子偷奸耍滑,不按时投喂老爷子的一日三餐,也不及时清理他的排泄物... 凡此种种,都能达到泄愤的目的。 从付家强的微表情来看,他们不让查看尸体,一拖再拖,个中怕有隐情。 故而...,今夜付家那边怕是有人行动。 县衙要做的事情就是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昊天出华月,茂林延疏光,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 竹林被热风吹得飒飒响,几人靠在石头后,昏昏欲睡。 偶有凉风习习来,席卷着蚊虫肆意翻滚。 月朗星稀,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少年斜靠在树木上,竖着耳朵细细辨听着周遭的一切,双眼阖上,此时的月光好投在他身上,洒在他眉宇间,铺在少年那萧轩若举的面颊上,地上一半月光,天上一半月光,而他举手投足间,在月色下照耀下愈发湛然若神,好似人间第三种月色。 尘沙洗濯草木醒,竹露滴清响。选自《夏雨》 滴答~,晨雾四起时,竹尖的露珠浸湿了灰蒙蒙的竹叶,晓风乍起,胜似珍珠的白露压着竹叶弯下腰,直到露珠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簌簌~~,少年缓缓睁开眼,余光中看到眉宇间的水珠,用手轻轻拂掉,他环顾一圈,见周遭寂静无人,抿紧了唇角:“该回去咯”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唔?这就天亮了” 柳师爷听着动静就动了。 “老子的腰!!嘶~,好痛!!” 管贤朦胧中睁开,腰间传来酸痛感刺痛着神经,他迷迷糊糊摸了半天才将身下的细碎石头给扔了出去,嘴里骂骂咧咧。 “完了!又落枕了” 何首乌最后睡醒,捧着脖子嗷嗷直叫。 何首乌压住了管贤的腿,管贤靠在柳师爷手臂上,柳师爷斜躺在石头上,一起身,几人呜呼哀哉,瞧着可怜极了。 柳师爷拿出水壶,简单净了面,抻了抻腰身,慢慢靠近县令,神色耷拉着,不敢置信地问道:“真是奇怪,付家昨天没来人?” “从付家两兄弟表现来看,他们不可能没有动静” “啊唔~~”他以长袖掩面打了个大大的哈切。 赵怀民瞥见他们眼底的青黛,凛然道:“是老鼠总会出洞” 至于是找吃的,还是藏吃得,那就拭目以待了。 “辛苦大家了,今天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属下遵命”几人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随着赵怀民的步伐回到了衙门。 天拂晓,他们回到衙门准备洗漱一番时,临门一脚,看到门口那几人,顿觉头大如背篓. “哎呀”“赵大人福安” 付家兄弟俩学乖了,言语间好似很客套,就是那双眼睛怎么看,怎么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他微微骇首,问道:“准备好了吗?” “咱们去开馆验尸?” 付家强伏着身子,陪笑道:“大人请” “草民恭候大人” 眼神比昨天更坚定。 少年略略沉默,而后沉吟道:“既然如此,还请两位稍等片刻,衙门里的仵作还在焚香,大抵需要一刻钟,一刻钟后衙门口见” “是是是”“全凭大人吩咐” 付家兄弟俩今日乖乖巧巧如猫儿,姿态放得很低。 管贤几人目光对视一番,直觉:这两人变脸比翻书还快,看着人畜无害,就意味着事情更棘手。 想到这些,他们不由得为自己仅有的那点头发悲哀。 赵怀民还没进屋,就看到司喜正在里屋徘徊。 “大人” 两人往里边走了走,他立马往上司身边靠了靠,拉近两人的距离,低语道:“付家昨日没有外人进进出出” “就连丫鬟婆子也没有人出门” “隔着墙甚至能听见他们嘻嘻闹闹说话声” 没错,司喜昨夜一直守在付家门口寻找线索,没成想却扑空一场。 赵怀民用清水不断浇灌在双手上,冰凉的触感令浑浑噩噩的脑子瞬间清明几分,他忽而睁开眼,状似无意道:“平常?太过诡异的平常就是不寻常” “付家刚死了主子,那些丫鬟婆子还能嘻嘻闹闹?” 既然付家兄弟能“善待”晚年的付老爷,做了一辈子的戏码,不可能连最后一点面子功夫也懒得做。 除非.... 经过他这么一提点,司喜也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只是眼下兔子不出窝,他们也没办法。 赵怀民用帕子擦了擦手,余光瞥见书架子上的两本书,一本是《左转》,另一本也是《左传》 两本书页面都是深蓝色,长短、厚度相近,远远看去像极了一本书。 看到这一幕,他脑子里骤然有了一个想法。于是他悄悄对着司喜吩咐了几句。 司喜听到这个想法后,瞪圆了眼睛,许久才回神。 “还是公子明见” 他那愁眉苦脸很快迎来了“春天”,迈着轻快的脚步,哼唱着戏曲儿去了外头。 赵怀民理了理妆容,转身去了外间。 夏日冗长,随着温度慢慢攀高,在深山老林,即使晓风扫过,他们也累得满头大汗。 汗水浸湿了汗衫,汗珠子趴在脸上,头顶上红日滚滚,一众人醺得眼睛直迷瞪。 “大人,快尝尝”“千年老水井冰镇过的银耳莲子汤,清爽滑口,正适合对付这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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