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因他们在夜里只看到了那些危机,并没有时间享受静夜带来的一种享受。 诸葛厚也明白了少年的意思,“呸”随即吐了嘴里的狗尾巴草,呼出一口气,没说话。两人难得安静下来。 他们絮絮叨叨声或多或少飘了远方。 许画棠正垂眸念着什么,步伐慢下来,若有所思的样子很快就引起了江氏的注意力。 “棠儿~”“棠儿?” 斗笠随风微动,少女怔怔愣在原地,要不是知道小姑子的秉性,江氏都以为她看上人家赵大人了。 不怪江氏这般想,主要是赵大人长相俊美,文采一顶一的好,如今已是说亲的年纪,家中并无乱七八糟的妻妾,除了身子差些,尤其是今岁金榜题名,盛京街头打马游街时的盛况,她也是有目共睹的,这么细细想想,赵大人好像也是配得上小姑子,只是... 只是江氏一想起盛京这座吃人的城,不免蹙起眉头,冷了脸: “嫂嫂,你可是那里不舒服?” 许画棠捏了捏大嫂的手心,见她慢慢停下来,脸色有点苍白,担忧道。 一双眸子水灵灵,此刻盛满了雾气,瞧着可人极了。 江氏回神紧紧握着她的手,嘴角勉强勾起了一丝笑意:“我想着赵大人不错,不如让你哥哥打听打听” 许画棠听到这话,顿时止步,正视着眼前人,语气真诚:“嫂嫂说得什么话,我啊~,如今好不容易出来走走,哪有那个心思” “那位确实模样好,文采好,可惜小女子眼下还没有束之闺阁的打算” 江氏也是好心,想探探自己口风,许画棠心如明镜,也不藏着噎着,对于那位的看法:仅仅只是有些欣赏而已,谈不上“谈婚论嫁”的程度。 进一步讲,像赵大人那般出色的人注定是非多,她是个惫懒性子,不爱折腾,不喜欢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对于两人的想法,赵怀民并不知道,他们一路走走停停,游走在京都小巷,算是散心,也算是了解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 “京都本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达官贵族较多,他们大多群居在京桥街,喏~就是前边了” 他们止步于此,诸葛厚作为半个京都人,对这边的情况算是了解有些。 赵怀民挑了挑眉头,想必也看到京桥街那边虽是“凋零”,但是家家门前都是雄狮坐守,门门是漆红色的檀木,遥看去:庭庭栋栋高低差不多,来往行人面色生冷,瞧着不太面善,家家户户更威严些,没有这边烟火重。 诸葛厚早已见识过这边人的身份权重,又补充道:“别看京桥街富丽堂皇,这里还有着弯弯绕绕,朝中文武官员扎堆的,文官大多最爱在南桥街落脚,而武官更倾向于北桥街” 他不知想到什么,收敛了一身闲散气,嘲讽之:“说来也是讽刺:南桥街里头更以京南桥区人为重,里面不是皇亲贵族,就是世家大族之流,等闲人家是不会讨人嫌恶,毕竟这些皇亲国戚最是爱面子,不会放下身段去交好一些身份低贱之人” 这些职场潜规则,赵怀民略有耳闻,不可置否地望着他:“原来如此” “看来咱们日后的路更不好走” 京都是个好地方,只是被人为得分为三六九等,而三六九等之间互相排斥,有着自己的骄傲,换句话说:有着自己的圈子。 对于这些所谓的上流圈子,赵怀民不想评论,只是有些唏嘘。 毕竟哪里都是禁区,一旦这些地方出些大大小小的事宜又喜欢推给京兆府衙,说来说去,他们只有听话的份儿,哪有管辖的权利。 “年轻真好” 诸葛厚深深地看了一眼神色无波动的少年,不禁轻嗤一声,言语间流露出满是遗憾之色。 赵怀民拍拍他的肩膀,“你我年纪一般无二,不必如此伤感” “今天谢谢你了,走了这么久的路,咱们吃口热乎的?” “啊?”对于自家大人那神奇的脑回路,诸葛厚那一点点伤感很快消失不见。 他凝视着少年的背影,摇摇头,笑意一闪而过,随即跟了上去。 “大人想吃什么?” 赵怀民转头问他:“你想吃什么?” 难得十分客气。 诸葛厚有点惴惴不安,低低道:“鲜肉饺子?” “这到不想你的喜好,我记得你好像挺喜欢吃江南小炒和青梅酒,不如就去吃小炒” 赵怀民在他惊愕的目光下拐向了一处深巷中。 “奇怪,大人您是怎么?” 他也没说过自己爱吃那些东西,就连管贤那群家伙都以为自己平日爱吃白米饭配咸菜来着,没成想自家大人倒是摸了个清楚。 赵怀民听着他的碎碎念,身形顿了顿,无奈道:“你夜间喜欢说梦话,我听了一耳朵” 说梦话?这个真相真真把诸葛厚吓一跳,他一脸呆滞..,指着上司的背影支支吾吾半天,拍着脑袋懊恼极了:“大人,那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谁知少年微微一笑,神秘兮兮:“当然没有” “放心吧,你就是前几日累极了,才叨叨了几句,当时我也是起夜才听了一二,没什么怪话” 诸葛厚:“..” 他这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偏偏自家上司吃得满开心。 翌日,天微白,堂前乌燕低徘徊。 赵怀民放下竹杖,就听见门外杂乱的脚步声匆匆而来。 他转身就对上孙庆安那戏谑的目光。 孙庆安挥挥手,很快就有一队人端着瓶瓶罐罐上前。 这些内侍将东西一一排开,孙驸马行了书生礼,面色如沐春风:“嗨呀,在下听说赵大人受了点皮肉苦,这才带着药膏过来看看,希望大人不要怪罪才是” 赵怀民:“嗯,多谢孙公子好意” 就这么定定地望着下首之人,示意孙庆安说明来意。 就是这种淡淡如清风的样子令孙庆安烦躁,他眼里闪过一丝燥意,嘴角上扬的弧度慢慢消散。 处于被动位置的孙驸马一个眼神,随从们纷纷退了下去。 他这才支着脑袋,站起来走向案牍上的少年,正色道:“既然赵大人安然无虞,那在下可就不客气了” “陛下早已许诺在下:若是将寨中老老小小安置妥当后,由在下自行选一个去处” 赵怀民饶是很有兴趣的样子,追问道:“喔?是吗?恭喜孙公子” 还抬了抬眼皮,表示自己真的很认真在听他说话。 孙庆安压住了心底那股子气,沉闷闷憋出一句:“在下觉着县衙倒是不错” 赵怀民点点头,很是赞同:“是吗?孙公子觉得县衙什么位置适合您?” 他端得落落大方,这让本想靠着天降而来,生出无上优越感的孙庆安涨红了脸,愤愤地拍着折扇,笑道:“当然是最高的位置,最好了” 赵怀民若有所思,轻笑一声:“最高的位置....” 少年倏尔站起来,走向孙庆安,很是友好:“本官记得确实有个位置,是咱们县衙最高的位置,也是最雅趣的好地方。孙大人可想去看看?” 孙庆安很是受用这种视线追捧的感觉,挥一挥衣袖,满不在乎道:“在下相信赵大人不会食言” “好了,今日时候不早了,公主还在府中等着在下,就不浪费大家时间,明日本官会按时上值” “恭送赵公子” 少年目送着孙庆安一行人离开,很快收回来目光。 院子里拿着扫帚打扫卫生的衙役们纷纷钻进屋里,好奇极了:“大人,孙驸马可是有为难您了?”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孙驸马那是犒劳咱们大人来了” 衙役们一般都会说套话官话,漂亮话,显然看见了案牍上堆了大大小小的药瓶子。 他们互相打眼风,忙着手里的活技,目光却一直留意着屋子里的动静,前脚孙庆安出了门,后脚就按耐不住八卦的心思。 赵怀民拿了一个折子,对于他们的问话,只是敲了敲桌面:“这些药瓶子,你们拿去给信得过的药材铺子看看,若是没有什么问题,拿着备用” 干他们这一行,少不了皮肉之苦,寻常的药材药效一般,药效绝佳的药膏价格昂贵又买不起,孙庆安这次虽是走得面子路,于他们而言,这些东西确是上好的东西。 “真的吗?那可真是谢谢大人的好意,属下就不客气了” “就是就是!都是一个衙门的,咱们也不用这么客气,大人真是体恤咱们” 不管东西是好赖,至少是上司的一片心意。 诸葛厚倒是没有凑趣到一起抢药膏,而是悄咪咪走到赵怀民跟前,瞄了一眼他手里的折子,随手掏了一颗红枣递给赵怀民。 赵怀民摇摇头,“我不饿,你吃吧” “大人,可是再看启风案?” “说起这个老家伙,那可是咱们的熟人,在牢里吃了半辈子牢饭了,从十岁入狱死不认罪,到如今已是知命之年,瞧着听可怜” 两人的话顿时引起大家共鸣。 管贤反应最大,将选好的药膏藏进怀里,熟捻地拿起抹布在案牍上擦来擦去。 “说起老家伙,咱们一点也不陌生,他可是咱们衙门里资历最老的犯人,见谁都搭理,平日里没事就喜欢和牢房里的罪犯说说话,一旦让他认罪,那是八棍子闷不出一个屁来...,熬走了十几个县令,愣是没有撬开人家那闷葫芦嘴,真是怪哉” “去去去!!老启除了不爱说废话,平时挺听话,让劳改就劳改,让做义工就做义工,除了不自由,在里头挺自在” 就连不怎么说话的柳师爷也搭了话。 何首乌一边擦着刀子,一边凑到跟前,低低道:“那是,那狗东西不挑食,只要不饿死,啥都吃,就这点,咱就是佩服” 他伸出大拇指,实打实地佩服启风。 大家露出贱兮兮的笑意,忙追问道:“那他吃屎吗?” “去去去!人家可没有这么低俗,再怎么也是在这里混了些薄面,吃不了大米白饭,顿顿吃个红薯还是没问题,啧啧~瞧你这点...” “哈哈哈”“去去去!怎么说话?咱们牢房有这么穷?..” 旁观者捧腹大笑,还不忘踢那人一脚。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