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少年接过药碗，一张口震惊四座：“爹，快起来喝药”“您再不起来，儿子今日可不去上学了” 长盛呆了，曹管家傻了，就连一向稳重的钱老大夫也惊愕住了，手里的银针此刻嗡嗡叫，他噌一下看向床边的少年，不禁动了动嘴巴。 谁知下一瞬，曹焦那紧闭的嘴缓缓张口，嘟囔着什么.... “你敢！！”“你....你要是敢逃学，老子...”“老子打断你的腿...，等老子病好了就起来打...打断你的腿” “咳咳咳...” 曹焦一点一点吞咽了药汁，大家的目光紧紧地看向那碗药，一点一点见底了。 “呼~”见于此，钱老大夫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其他人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来，长盛素来有眼力见儿，忙喜极而泣：“小的，这就去催催厨房那边” 拔腿就不见人影。 剩下的人都齐齐看向床上的病号，又时不时地投去好奇的目光。 就连曹管家也有点好奇，见自家老爷呼吸渐渐回来了，感慨道：“公子真是神技啊” 赵怀民奔走一天，正在净手洗脸，听见赞誉声，闷闷道：“这都是雕虫小计” 若是这口伎能救人一命，于人于己合该是有用的。 “钱爷爷，曹伯父情况如何？” 明明吃了药，为何老爷子还是一副悲壮脸？ 钱老爷子刚刚收针，被人扶着往外走去，寻着声儿眯了眯眼睛，语气虚弱：“焦小子半条命还在鬼门关，老夫实在喘不过气，想出去透透气” “你小子陪我出去走走吧” 一老一少缓缓离去，赵怀民搀扶着老爷子徐徐停停，算是感受周遭的花鸟山景，舒缓一下心里的压抑情绪。 老爷子懂得他的良苦用心，只是....想起老友的音容，那愁绪才下眉头，却上了心头，眼里装满了惆怅。 赵怀民率先开口：“钱爷爷，这病是不是不好医治？” 老爷子端坐下来，垂头顿足，长吁短叹：“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夫救了一辈子人命，不知道造了多少福业，可惜...救不了自己的挚友一命” “如今...，如今连同人家孩儿的性命也救不了...，要一身半拉子本领又有何用！！” 许是用力太猛，老爷子一时憋红了脸蛋，呼吸急促，一口气上不来，双眼一闭，腿脚一蹬，整个身体呼啦一下往后仰倒下去，瞧着像是晕死过去，赵怀民眼疾手快，快速扶起来老爷子，一边按压人中，一边按压手腕处的虎口，不知不觉地就摒住了呼吸。 直到....，听到微弱的呼吸声，老爷子的胸腔上下起伏着... 他眼底沉着乌青色眼袋，眼皮子颤栗一瞬，慢慢睁开了眼，嘴角嗫喏着，声音嘶哑不成声儿，“我无能啊...” 嘴里始终念念有词。 赵怀民瞧着有些心疼，将老爷子扶正，靠在石桌旁，时不时地劝慰：“钱爷爷，这不怪您” “曹老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他们父子俩，您千万保重身体，曹家父子的身体还需要您操心呐..” “说一千道一万，古往今来疑难杂症数不胜数，大多记录在案供后人观摩参考，您可得振作起来，去查查古籍，说不定有什么法子” 与其伤春悲秋，不如踏踏实实去找找路子。 他眼神满含忧虑却真诚极了，语气不急不徐，脸色却异常坚定，一席话惹得老爷子终于恢复了理智。 钱老转头对着不远处的学徒叫唤道：“为礼”“为礼，去将我屋里那些书札统统搬过来” 陈为礼当下回道：“是，老太爷” 片刻，他走了几步路，突然摸着脑袋回头，弱弱地问道：“老太爷，所有的书札都搬过来？” “可是医馆派人摧了许久，说是老爷身体不太好，整个人都烧...烧糊涂了，一直嚷嚷着要见您..” 他左顾右盼，止不住地打量着老爷子的眼色，见老太爷颇有赖着不走的趋势，不免着急，一脸为难。 钱老爷子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啥也指望不上”“能搬动多少搬多少，麻利点” 陈为礼：“.....”您确定不去看看，那可是您亲儿子！！！ 回应他的是老爷子那蹒跚的背影。 吃了挂落，陈为礼愤恨地刮了一眼献殷勤的赵怀民，转身就往外走去。 进了屋子，钱老一头扎进了病房，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让人退避三舍。 赵怀民将曹管家叫到一旁，细细提醒：“今夜曹家那边，多派人盯着天牢那边，多散点银钱给那些差爷，派些好手看顾着崇杰” “如燕那边也得留心，别让贼子钻了空” 曹管家连连点头，热泪盈眶道：“公子说的是，老头子我这就去准备，今儿个我亲自去”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住了，“爹，我去吧” 是长盛，听着这话，不免着急：“我爹年纪大了，怕是受不了天牢那些遭污，我还年轻，身体底子好，一定会照顾好少爷” 他们心里都明白，今夜是曹杰的生死劫，稍有不慎，曹家就要断后了。 “不行！你这孩子从小毛手毛脚，没曾吃过苦..” “爹，儿子能行..” 父子俩各执一词，争得面红耳赤，气氛颇有点剑拔弩张的意味。 见于此，赵怀民拍板：“让长盛去吧，他常年跟在崇杰身边，肯定能照顾好崇杰。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儿需要您老坐镇呢” 父子俩一时呐呐，相顾无言。 自从长盛离开后，曹家气氛愈发低迷。 奴仆们疾驰奔走于内院，往日那些熙熙攘攘的笑声渐渐不可闻。 赵怀民刚坐下喝了一口温茶，吵吵嚷嚷声就传来了。 “让开！！这是我七公家，有你个奴才秧子什么事儿” “滚开！”“滚滚滚！！” 随着一道道流里流气的叫嚷声逼近，他起身相迎，迎头就被乌乌泱泱一群人堵住了去路。 “小子请各位福安” 瞧着这气势倒像是曹家祖辈几十号人，他是晚辈，又是客人，自是不敢自专。 为首者那双贼眉鼠眼将屋里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眼睛比灯泡还发亮。 倒是被人拱着的花白胡子老者看不下去，“咳咳，谷儿还不见礼？” 那尖脸男人这才看向屋子里像主人般的小子赵怀民，一脸审视，眼神略带质疑，问道：“我记得焦娃就一个孩子，叫杰哥儿，长得人高马大，雄壮极了，敢问这位如何称呼？” 赵怀民行了书生礼，淡淡回应：“小子是崇杰的同窗好友，今日特来看望曹伯父...” “喔~，是客人啊”“你也看见了，焦娃儿家里不太安生，怕是不宜见客，还是速速家去吧” “就是就是！谁知道你来干什么呢..”“不会是想趁着焦老弟分身乏术，顺点什么走..啧啧” 一群人那眼神好像一把把利刃像把少年一点一点拨开...语不惊人死不休！！ 读书人向来面皮子薄，最爱惜名声和羽毛，听不得那些腌攒话。 赵怀民知道他们的意图，只是轻轻一笑：“无妨”“如今这当口，纵然是阎王爷，怕也是不敢动一下曹家的一分毫毛” “想必诸位亲友已经知晓：崇杰他杀了卫家公子，在我朝，这种罪行大抵要一命偿一命了。可是伯父为了救他，亲自敲了御察府的鼓，眼下能不能保住他曹家上上下下的数人的性命尚未可知，回家途中又中了剧毒，如今怕是九死一生，小子心有力而与不足，家里正是缺了主事的人，诸位来的正好，这下...” 曹谷笑眯眯地走到赵怀民跟前，冷笑：“你小子说什么胡话” “崇杰这是为了报仇，是孝顺”“怎么牵连其他人，可看我等穿着破烂，故意诓骗我等不成！！！” 说罢，就死死地拽着赵怀民的衣袖，嘴里嚷嚷着：“你小子这张红口白牙还是去衙门好好说道说道自己是不是打秋风来着...” 少年一动不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死者是乐阳府公子，有功名在身” “此等大事可是我这小子能胡诌邹，您要是不信，去大街上随便逮一个人问问，不就真相大白了” 话音刚落，曹家族人便炸了窝。 纷纷嚷嚷着：“哎哟，真是瞎了我的狗眼了，老了老了竟然认错道了，娃儿啊，还不扶我找回家去” “要我说，七公也是出了五服的亲戚，算不得什么十八代正经儿亲戚，咱们家那一脉早就断了，真是眼睛坏咯，这是哪儿来着，看不清路了” “就是，他兄弟等等我，咱们一道儿”“哎，那感情好，我就说怎么找不到你家在哪里呢，这么多年没见了，你倒是瞧着愈发精神”“哪里哪里，你这人比以前还抖擞咧...”“那可不...” 他们大多是穿着素衣褂子，三三两两由着后人扶着，唠嗑打诨结伴走了。 曹谷伸出手，拦了几个人老人，却被人气得脸盘子一阵红红白白，鼻翼一耸一耸，像个调色盘一样精彩。 “爹，你怎么也起来了”“ 谁知转身就看见他亲爹也摸索到门口，正伸头伸脑，叫着儿子的名儿。 他爹哆哆嗦嗦：“谷儿啊，俺刚刚看见二哥来着，你瞅瞅是不是他？听说他家老二的母猪开窝了，下旬可以买了，咱们得凑个人情..” 曹谷贪婪地看着屋里的物件，一脸不舍，拽着老爷子的手，嘟嚷着：“爹，真不要了？那么好的货，被抄了怪可惜的..” 话还没说话，就被老爷子一拐杖打得抱头鼠窜，嗷嗷叫：“哎哟”“我的头，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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