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永禄木着脸子发话了:“国有国法,罪犯有罪,有律法来判,如今尚未搞清楚罪犯的犯罪事实,就妄下断论,于理不合,于法更不和” “这一点卫大人应该也明白” 他凝视着卫旭,良久才用着冷冷的语调提醒道。案件牵扯到卫家,按照律法要求,卫旭作为受害者亲属,该避险,可赵永禄胳膊拗不过大腿,由着他上了堂里,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如今坐在上面审案的人是县令,县衙最高朝廷命官。 于情于理,都该听赵永禄的命令,而不是谁官面大,就听谁的。卫旭本来只需要静静听着就是,非要参合,由着族人起哄胡闹,试图干扰县衙的秩序,那就不要怪他公事公办了。 卫旭这才正眼睢视着坐在上首的男人,脸子瞬间垮了,“扑哧”直接拂袖而坐下。 堂下的人视线交错,见卫旭都闭嘴了,一时讪笑,吃了瘪,脸色像臭水沟里的破抹布难看极了。 不过各个抻了抻衣袖,身长了脖子,紧紧盯着县衙,生怕错过什么辎重的讯息。 赵永禄此刻口干舌燥,嘴巴都起皮了,却不得不清了清嗓门,继续追问道:“ 既然你暂时给不出证据,那曹老爷子一案姑且放一边,现在谈谈你是如何杀害卫明辉?何时何地,又有谁参与进来?如实招来!!!” 问话的最后,他连拍三下惊堂木,现场鸦雀无声,只有曹杰清脆的回话声。 县令升堂不仅要查明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更要将所闻所见记录在案,是以赵永禄升堂,余光时不时地关注着县衙的叶师爷,一旁的师爷走笔连珠,在纪实薄上写写停停,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堂下少年,注意记录的节奏,以免会错意或者少字、漏字。 “本案与旁人无关,是草民一人所为。凛冬将至,富贵人家为了取暖都会在房中放置火笼子,而卫家也不例外,一日小子从郊外踏春而归,遇到一妇女见她背着炭火很辛苦,就让她上我家马车,碍于男女有别,妇女没有上车,于是我提议:把柴火放车上,在城门口等她,又报了自家门号,妇女最终还是答应了我的好意” 台上的人在讲故事,台下人听故事,一切看起来十分和谐。 “日暮前可算是见到那妇女,没想到她竟然又背了背篓炭火,通过闲聊得知,这炭火是送到卫家过冬使用。上好的炭火是主子们用,那些碎渣归厨房处置。她们家的炭火向来不错,大多供主子们使用。” “自此,这件事在草民心里扎了根,每当卫明辉在我跟前耀武扬威时,我就想起惨死的祖父,祖父于我而言是根,没有根,我已然没有活下去的意念,但是我知道:在这之前,必须送那个畜生下去给祖父赔罪。卫家家大业大,在乐阳根深枝叶茂,父亲曾经给卫太守写过信,他让了一步,只是提出希望卫家交出卫明辉,让他归案。可惜.....,换啦的是人证丁氏差点被杀人灭口,物证也差点付之一炬” 少年无畏地直视着卫旭的眼睛,痛苦的脸上露出冷静的神色,他说得每一句话就好像一把刀子生生剥开了卫旭假面下的真实面孔。 即使在大的官在真相面前也会包庇亲人,帮亲不帮理,世道就是如此。 不过那有如何,曹杰抬起头,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狂笑道:“律法解决不了的畜生,不是还有我嘛!!!人心都是肉长得,你的儿子是儿子,我的祖父就不是祖父?啊!!” 他歇斯底里冲着卫旭喊道,眼里露出轻蔑之光,彷佛在说:怎么样?你儿子终究还是要跪在我祖父面前,永生永世不得抬头。 “嘭”卫旭噌一下起身,身下的黄梨木椅子应声而倒下,砸在地面发出清脆的悲鸣,声音震得在场人呼吸一窒。 中年丧失两个英才,作为父亲,卫旭饱经沧桑,一夜之间好像垂垂老矣的睡狮,尽管浸染官场多年,此刻的他就这么望着生龙活虎的曹杰,嘴角溢出残忍的弧度:“希望你今晚上还能像现在一样笑得恣意张扬” 众目睽睽之下,他只是逼近少年,好似闲聊一般,随后甩头离。 径直离开了县衙,冰冷的衣角划过曹杰的手指,冷得他心头一跳。 没了墙头蛇,卫氏族人到底低调许多。 赵永禄将两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敲响了惊堂木,振声道:“肃静”“肃静”“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喧哗” “曹杰,你继续” 又审问案情。 曹杰将自己的谋划一一陈述到案。 末了,赵永禄沉着脸,问道:“曹杰,本官最后再问你一遍:本案可有同谋?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既然他主动投案,那么应该有坦白从宽的态度。 曹杰毫不犹豫道:“禀大人,本案只有本人一人谋划,再无旁人参与” 少年直视着他,丝毫不慌张。 人可以说话,但是人的眼睛不会说话,赵永禄对上那双澄澈的双眼,终究是不忍心,别开脸。 这时候叶师爷也落笔,将供词呈送到赵永禄跟前,示意他看看。 赵永禄细细翻看了供词,随即让人拿给曹杰画押。 好好的一个孩子,一旦签字画押,就是阶下囚了,也不知道曹大人日后该怎么办? 曹杰知道叶师爷的人品,粗粗扫了一眼,便按下了手印。 日暮西坠,热风吹过来时,赵永禄习惯性用衣袖擦拭着额角,今日不知怎得,头上的汗珠止不住地钻出来。 一阵细细碎碎声后,赵永禄拍了惊堂木。 “鉴于罪犯一案牵扯甚广,一些人证物证未到案,隔日再审,退堂!” “来人,将罪犯压入天牢,严加看守!!” “属下遵命” 曹杰被人带走了,迎面而来的是烂菜帮子,夹杂着脏话不堪入耳。 “你个垃圾,自己怎么不去死”“曹家那个老东西活够了,最好把你也带走” “就是就是,咱们明辉少爷那么好的人,岂能是那个糟老头子能比的...” 妇孺拼命地扔菜叶子,口吐芬芳,说话时面目狰狞如小丑。 更有一些小子躲在妇孺身后,偷偷砸石头。 好巧不巧,直接砸到了衙役的额头,衙役当初就暴怒,怒目而视,跳脚喊道:“嘶!都给老子住手,再他妈乱扔东西,信不信老子送你吃板子住天牢...” 血珠子从额头倾流如柱,衙役感受到额头尖锐刺骨的疼痛,瞬间来脾气了,饿了一天本就口干舌燥,这群没眼力见的疯婆子居然还敢打公差,活腻歪了不成? 曹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们如疯子一样辱骂,嘴里呢喃了一句:“呵” 钱家这边,赵怀民煎熬地等待一个时辰后,终于等到了小灰灰。 “臭小子爷回来了” 小灰灰一个滑翔,振翅而来,尖锐有力的爪子稳稳地抓住窗台,华丽落地,还不忘给少年打招呼。 一屋子人听着扑棱声齐齐围过来。 赵怀民最先反应过来,取下了小灰灰脚上的布条子,很快就蹙起眉头。 钱夫人不明所以,抢过纸条,上面只是写了三个字:“潇湘楼” 这一看,她也拧紧了眉头。 潇湘楼是青楼,并不是什么好去处,正经人家不会去沾花惹草,更何况赵怀民才取得功名,多有犹豫实属正常。 钱夫人想了想,要不请娘家哥哥去看看,正准备打发人去请娘家人。 少年动了,“我去吧” 钱夫人细细打量着他的神色:“你是读书人,去了那里,日后怕是不好说亲” 赵怀民:“没关系” 虽然纸条上没有明说让谁去,赵怀民其实大抵猜测到陈老板是想见到他本人。 至于为什么想见到赵怀民,必定是有所图。 为了曹杰,他也得豁出去,“时间不等人,还是我去吧” “如果可以,还请夫人多多留意县衙的动静” 算着时间,县衙那边应该升堂结束,好友的认罪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今夜若是无人看着他,只怕卫家人不会善罢甘休。 有好友认罪,若是卫家不追责,钱大夫等人应该很快就会归案,也算是了了钱老一桩心事。 钱夫人揉碎了帕子,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毕竟眼前这孩子也不过是十几岁,一张小白脸也不知道能不能坐怀不乱。 “这样吧,给你一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后,还不出来,我就派人去找你” 一个时辰也该够他们交谈。 赵怀民知道钱夫人不放心,只得点头应下了:“多谢夫人,小子这就去” “慢着,你就这么去,是进不了青楼的大门” “去换个衣服吧” 少年笑了:“既然人家是主家,万万没有以貌取人的毛病” 他在前面走,小灰灰在肩膀上东张西望,探头探脑,“你个坏女人” “拜拜咧!!” 临走前还不忘嘲讽一波,气得钱夫人差点原地暴走。 临了潇湘楼门口,赵怀民伫望着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衣服,眉梢蕴着一丝冷意。而他肩膀上的鸽子早已扑棱着翅膀消失在重重屋檐中。 “咳咳” 他捂着嘴开始咳嗽,本就白玉无瑕的脸蛋此刻苍白如霜雪,少年还没进门,就被一群女人围堵住。 赵怀民满脸疏离,到嘴的话被突然出现的老鸨堵住了。 老鸨双眼在少年身上打转,扫了一眼姑娘们,嗔怪道:“一群没眼里劲儿的货色” “公子跟我来吧” 显然已经认出眼前人是自己老板的客人,自是不敢怠慢,她在前面带路,那些烟花女子自讨没趣,双眼倒是乌溜溜地审视着穷衫烂步少年,看个稀奇,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嬉戏打闹声不绝于耳。 “何嬷嬷,请配合我们” 随着他们进入后院,一座清雅小院出现在两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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