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民只好回屋收拾东西,盘算着这几天的行程。 曹家呆几日,同窗好友那里走动走动,顺便把唱保的事宜敲定了。 是以,当赵家俩兄弟站在鹏海院门口时,齐齐楞了一会儿。 “这些莲花是少爷去岁刚栽种的,说是日后吃莲子方便” 至于是给谁吃?那就显而易见了。 正值深冬,池子里的莲花梗早已枯竭衰败,垂垂老矣。 “公子这会儿正在屋里脸字,两位且等等” 管家面色挤出一丝笑意,抬脚就要进去禀报。 吱呀~,门扉一开,下一刻迎面撞上了自己少爷。 “少爷,天冷,你怎么穿这么薄?” 老仆见他穿着单薄,属实有点担忧。 曹杰摆摆手,不以为然:“曹伯,我没事,你下去忙吧” 曹管家四处逡巡一番,半大小子都热泪盈眶,想来有好多知心话不吐不快,于是识趣儿地下去了,将地方留给几个小子叙旧。 人一走,兄弟几个保成团,喜极而泣:“可算是舍得回来看看我了” “怀民,你这一走,真是...” “崇杰,今日天干物燥,你出了一身汗,容易染风寒。咱们进去聊聊” 几人相拥着进屋。 甫一进屋,就有人端茶倒水,是个脸生的小子。 曹杰:“这是长盛,常伯的儿子,去岁就跟在我身边做事” 赵家兄弟和他微微骇首,以示问候。 长盛轻轻把门关上那一刻,曹杰连忙招呼好友喝茶。 “这时的莲子茶十分清苦,别有一番风韵” 曹杰面色松垮,好像藏着许多心事。 赵怀民尝了尝莲子茶,入口微苦,回味更苦,唇齿间倒是留有一丝甘甜,只是在清苦的味道冲击下显得弥足珍贵。 “确实不错” 也许这就是好友此时的心境吧。 赵怀德第一口就被苦味儿充荡到小脸一扭,苦巴巴的样子。 “崇杰,你这茶真是独具一格” 曹杰将兄弟俩的神情看在眼里,郎笑道:“这茶一般人还喝不着” “年底了,咱们总是吃些油汤,这茶正好清清肠胃” 赵怀民早已听到了一些风声,“若是不想去就不去,咱们读书就是求个好仕途,若是因此失去了本真,就本末倒置了” 曹杰不禁感慨,“怀民还是怀民啊,心里总是惦记着他人” “既然人家有这兴致,咱们也不能因此坏了规矩” 文人总会有些臭规矩,比如:深冬时日,未免学子沉溺于歌舞等孬糟东西里,县学都会举办一些文学大家讲坛,讲小故事,讲文人轶事,讲风土人情... 曹杰作为一县之蔚的儿子当然受邀在列,今年卫明辉也回来了,正在县学与其他同窗打得火热。 “若是那群人有怀民这般清风明月之姿,我倒也认了。偏偏都是些臭味相投的东西,跟他们再一起呆着,我浑身不舒服” 尤其是杀爷仇人在一起,他怎么开心得起来。 赵怀民:“那就不去好了,正好我也不想去,这几日要在县里呆几天” 好友瞬间眼前一亮,喜出望外:“真是稀奇” “我还以为你和赵恣是穿一条裤子,难分难舍呢” 他语气莫名透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赵怀民勾了勾唇,笑道:“怎会?堂弟一个人出门在外,没个年长的人跟着,我不放心” 这话一出,四下一片寂静。 在场的人都知道赵恣的处境:尴尬又不能出挑,只能在夹缝里生存。 旁人不说,赵永禄家管家也算是老手,做事老辣,跟着赵恣一起外出游学,这资历自是足矣,只是人家两口子张口闭口使唤老管家顺手,一时想不出合适的人来,一直到赵恣离开乐阳也没有个年长的人跟着照看。 这么细细想来,还是亲娘在世的好,那时候赵家谁敢怠慢嫡亲长公子半分? 说来也是可笑,为了捧卫家臭脚,老的老的,小的小的装得人前装得那般亲热,当着人一套,背后又是一套。 曹杰十分不耻这种上赶着巴结权势的嘴脸,连带着看见赵永禄也没个好脸。 “怀民哥,你今年要下场嘛?” 他若无其事地追问道。把玩着一把木制匕首,那把匕首是赵怀民离开曲水县之前给他的赠礼,曹杰经常挂在腰间把玩。 赵怀民点点头,抿了一口热茶,珍重其事道:“家里安排定亲,我不想这么早成家,所以必须拿出点成绩” 彰显自己有利用价值。 在老太太眼里,只有功名利禄才有价值,才有话语权,权势越大,话语权越重。 曹杰知道他们在赵家的处境,话赶话道:“我今年也要下场,咱们还可以做个伴” “正好,唱保的时候咱们一起定吧,我爹顺手就办了” 他爹在县里走动走动,唱保的事情肯定不是问题。 少年眉眼一挑,本能地扫了一眼自己弟弟,推拒着:“老是麻烦你们家多不好意思,恰巧我要去看望好友和夫子们,顺手提一下唱保的事情合该没有问题” 曹杰放下匕首,抬眼看向他,一本正经说和着:“顺手的事情,你也别推让” “我相信父亲很乐意帮忙这种举手之劳” “你回家也是没什么要事,不如就在我家呆上几日,我家也没什么人走动,爹忙着县衙的事情,想要商量个事情也没人说道说道” 赵怀民眉梢微动,打量着好友的神色,略略迟疑片刻便应下了:“那这几日叨扰你了” “对了,伯父这一年还好吧?” 曹杰猛灌了一口清茶,苦笑道:“他还是老样子,时不时地念叨着你” “说来也真是奇怪” 赵怀民眉眼弯弯,打趣自己:“许是习惯了我们这些小子在眼前晃荡,一时不见人,怪念想” 曹杰还未回话,便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愈发清晰,他止了话头。 赵怀民这时也静下来,大家齐齐看向门口,静静等着来人。 “扣扣” 门如约被敲响了,“少爷福安” “老爷听说赵家大公子来府中拜访,正巧他那里得了知名大家的亲笔手札,想着和赵公子探讨一番” 一时间屋子里的少年们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曹杰没有立刻回应曹伯,只是看向同窗,眼神征询他的意见。 赵怀民紧了紧手心,眉头攒动,拘谨一笑:“许久没见伯父,怪想念的,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手札” 赵怀德知道手札只是一个借口,曹大人找大哥肯定有事情,他并不想参合,至少大哥没有想要参合的意思。 接下来就看曹杰的意思了 他丝毫没有犹豫,直接抄起一旁的长剑作势就往外走去,摆明了要一起去见父亲。 赵怀民扫了一眼弟弟,“怀德,你先在这里等等。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他紧跟在曹杰身后,消失在鹏海院。 曹焦在书房等待多时,坐立难安,开始在院子里踱步子。 乍一听见有脚步声踏进书房这一块,整个人很快扬起笑脸。 “崇杰?你怎么也过来了?” 第一眼看到儿子那一刻,他肉眼可见地黑脸了,语气粗重几分。 曹崇杰好似看不见父亲的难看脸色,直接做到他素日里办公椅子上,顺势拿起一本折子看起来,挡住了面颊。 这副作壁上观的架势令曹焦头疼。 “曹伯父福安” “怀民来了,别多礼。好久没看到你们,也是怪想念” “今年出去闯荡一圈可还好?” “小子一切都好,伯父在家可还顺当?” “好着呢,家里家外都顺当,就连崇杰也懂事了” “这次回来在家里呆多久?” “呆到初夏吧,等科考后再做打算” “科考?你这是想下场了。下场好啊,正好我家崇杰也要下场,你们可以搭个伴儿。对了唱保的事情还没敲定吧?我这几日正准备走动走动来着,把你们的唱保一块儿敲定..” 曹焦虽然是个老大粗,也是个粗中有细,细中有粗的汉子,对科举多少也了解一些。 少年本不想叨扰曹家,“小子正好要去看望夫子们,顺手商定唱保的事情来着。怎好一直麻烦大人” 他这话确实是实话,态度十分真诚,小脸纠结极了。 曹焦哈哈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你就别客气了,一个也是弄,两个也是弄,你的秉性我还是了解” 不了解的书生,他们还不敢动人情去唱保。 “你这孩子出去半载,回来了还是这么真性情,难得啊!” 赵怀民猛然被人夸,一脸羞茠:“伯父可别这般客气” “我和崇杰都是过命的交情,不爱那些虚的” 曹焦拍着桌子感叹道:“对,我们曹家人就喜欢真实,不喜欢绕弯子” “儿子,你去催促老曹手札放哪里了?怎么半天也不见人” 他找了个蹩脚理由,准备打发了唯一多余的儿子,而端坐椅子上的少年却不为所动。 “曹杰,我现在说的话不管用是吧” 那头传来嗤嗤笑声:“怎么敢!父亲的话向来说一不二,我这就去看看” 他这话是对着老父亲说得,眼神却止不住地在两人之间穿梭着。 “这孩子性子愈发难以捉摸” 老父亲凝视着曹杰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赵怀民一时呐呐,静等曹大人的问话。 “那个女人被我安排在牢房里,插翅难逃” 赵怀民知道那个女人就是如燕,卫明辉的老相好,只是有点惊讶曹大人的手段:事情因如燕和卫明辉调情而起,她也算是罪魁祸首之一,只是可怜了几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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