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民选及第谣对那些“大龄学子”来说是一种羞辱,看不起他们,侮辱其人格。 一圈轮下来,新同窗对赵怀民与赵恣的印象天壤之别。 赵怀民眼皮子愈发沉重,熬夜的后遗症来了:一旦缺了神智,脑子一点一点陷入梦乡中,双眼皮似是被铅沉的石墨拉拽着往梦寐以求的地方走去,一边是小考,一边是睡觉,随着一步一步沉沦下去,少年终是开始表演独门绝技:站着睁眼睡觉。 耳畔是此起彼伏的高唱声,古人觉着:诗词歌赋要以歌唱的形式表达出来才能有不一样的意境,歌声中蕴含者作词人的感情与情怀。 很快一轮就到了小卫公子那里,他把玩着步摇,余光留意到后边的动静,他目光锐利,略略沉凝,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嘴角露出坏坏的笑:“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赵怀民该你了” 唰一下,众人目光齐齐看向角落的赵怀民,大家视线交错,抿着嘴角,眉头攒动,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咳咳”赵恣也清了清嗓门,目光环顾于大家,不由得蹙眉。 此时的赵怀民正徜徉在一片荷叶田中,莲叶采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春日的风徐徐吹过荷塘,没过琼鼻,掠过疏疏眉梢,勾得少年竟折腰,他懒懒一躺,半靠在渔船上,煦风流过指尖奏出清脆悦耳的妙音来,伴随着学子们的歌唱声,有粗粒的,有深情的,还有嘶哑如乌鸦的叫声...不绝于耳。 噗噗~。与蓑衣融为一体的鹭鸟振翅而来,径直飘到赵怀民的手腕上,时不时用尖嘴戳了戳少年的手心,痒痒的。 他的眉心微动,缓缓漾出一抹笑意来,晕开了煦暖如年的味道。 然下一瞬,呼哧呼哧~鹭鸟疾驰而去,消失在天边,渔翁也渐渐消散,就连荡漾在荷塘里的船只都缓缓透明化,一道道刺耳的声音慢慢清晰起来,倏忽一道白光闪过。 顷刻赵怀民恢复了神思,目光所及:皆是一张张看好戏的脸,还有一道关心的神色若有似无地留在他身上。 好在他一直都关注着大家的接龙,虽说卫明辉不按常规,直接cue自己,这也是给小考带来新的突破:随机抽,好学子都是互相欣赏,互相进步,互相敲短板;这样的方式只会苦了那些混学历的学子,一旦不安常规,大家可以自由点名,事情就变得复杂。 肩膀处呼哧呼哧声愈发清晰,他微微侧目,恰好对上那琥珀色猫眼,“喵呜”声线甜腻腻,好像不要钱的蜜糖水,喝了还想喝。 小猫儿舔了舔少年的掌心,酥酥麻麻,痒痒的,继而又埋头歪在赵怀民的肩膀上蹭了蹭,眨巴眨巴眼睛好似再说:哟呵~本喵继续睡觉觉咯,你就羡慕吧!人类。 一人一猫难得如此和谐,被抓包的赵怀民:“...”睡觉也能卷? 旁人以为猫儿在撒娇,赵怀民不知怎得好像从中窥出一丝好整以暇的嘲弄之意。 有了起床气的他:“........人遗子,金满籯。我教子,唯一经。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倒背如流,卷死他们。 大家阖上微张的嘴,敛了讥诮之色,自觉地回过头不去看赵怀民。因为这次主动权在他身上,少数人莫名有点心慌慌,后背发凉。 一瞬,两瞬,三息... “.......诗曰:周虽旧邦,其命惟新。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 他发话了,一如既往地令人瑟瑟发抖。 “卫公子请吧” 听到这话,大家不明觉厉地松了一口气。 谁知卫明辉慵懒一笑,半坐在案牍上,撇了一眼赵廉文,就这么坏笑地看向赵怀民。 李廉文脊梁一僵,脸色微晒,“我..” 到嘴的话好像有点烫嘴,他嗫喏着嘴角,欲言又止,但对上卫明辉那戏谑的目光,李廉文哽了哽喉头。 他想起母亲带着浑身青紫伤痕,双手肿胀糜烂还要咬着牙给周地主家浆洗衣服不由得垂下眼敛,复又抬头,眼神坚定,他毅然接过话头:“我来吧,卫公子嗓子不太舒服” “咳咳”一旁的卫明辉觑了一眼身形僵冷的人,动了动喉头算是回应了。 嘴都不带捂住,脸色难掩讥诮之色。 李廉文哑声道:“...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康诰曰:作新民。诗曰:周虽旧邦,其命惟新。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三字经》 他磕磕绊绊地倒背了《三字经》。 “你是蚊子吗?说话跟个蚊子似得嗡嗡叫,吵得我都瞌睡了” 他又瞥了一眼跟班卫明应,还不忘用手掏了掏耳朵。 少时,卫明应从善如流地拿出一包银子捧着送到大少爷跟前,静等吩咐。 是以,卫明辉拎着钱袋子抠开赵廉文的手,轻笑道:“别生气” “今天又没吃早饭吧,这些该够你吃一年了”“好好干,小爷我有的是钱,可比在到街头卖艺好多了” 他拍拍李廉文的胸膛,脸上露出虚伪的笑,说话夹枪带棒,一点一点揭开李廉文的伤疤。 李廉文素日里得体的笑此刻堆在脸上,不上不下,往昔正直的目光此刻竟然闪躲起来。 他死死地攥紧了钱袋子,双眼赤红地瞪着眼前人,龇目欲裂。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卫明辉,你别太过分了“就是!廉文快扔到他脸上。别以为你有点臭钱就横行霸道,醒醒吧你,这里不是乐阳!是曲水县!” 李武本就性子直,火气大,一听这话直接窜到自家族弟跟前,本想掏出那袋钱砸到卫明辉的脸上,狠狠消灭他那嚣张跋扈的气焰。 扯第一次,钱袋子没动;扯第二次,钱袋子还是没有拽出来,他看到族弟双目充血,眼神愤恨,以为廉文生气到失去理智,这才死死地攥紧了钱袋子。 这次他开口劝慰道:“廉文,别放心上”“这小子欺人太甚!真当咱们李家没人不成,今日不说出个一二三赔礼道歉,他就别想竖着出去” 李武说话声徒然拔高,震得场面一时寂静。 他用手指抠了抠钱袋子,感受到愈发锁紧的手指头,李武缓缓抬头看向廉文,眼神里透出一丝不可思议。 “你松手” 他语气粗重几分,希望族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赵廉文:“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他低低吼道,像个濒临死亡的袋鼠用尽浑身力气去踢开身边人,眉宇间透出一股绝望,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孤注一掷,这话被在场所有人听在耳里,却引起不同反响。 “好!很好,算我们多管闲事” 周邦一直很欣赏李廉文的风骨,本以为他做得事情是别人想要的结果,没成想这只是自己的臆想罢了。他噌一下瘫坐在自己位置上,别开脸,扭着身子,气鼓鼓的。 “这....没想到咱们李大才子也会为碎银几俩折腰,真是稀奇”“就是就是,平日里满口礼义 廉耻,谁知道咱们李才子也会向铜臭低头,惊煞真是我等” 说话嘲讽者大多为看不惯李廉文在平时表现得视金钱为粪土,常常用县学的规矩来劝导他们,搞得几人每每吃酒偷偷摸摸不痛快。 若是说起之乎者也,李廉文向来满腹稿纸,一旦牵扯到个人,他常常闭口不言,沉默以对,就连李父在家喊打喊杀,他也从来没有回过嘴,好像一具躯壳,等李父发泄完毕,他脸上永远露出那种得体的笑,眼里始终带着笑意,好像从来没有在意李父的阴鸷疯狂之色。这不,面对大家的各色反应,他垂着眸子,木着脸,脊梁佝偻着,侍立在一旁,就好像面前说话得人是李父一样。 “难怪县里人都说咱们李大才子在家不给老父亲吃喝,搞得李书生半夜喝尿液,吃床头的稻草,还是被街坊邻居看不过去,时不时地接应一下才勉强过活” 赵崇义依旧一张毒嘴,说话毫无人性,也不知为何被先生举荐至县学,赵怀民看不懂,也不想懂这些人是什么花花肠子,散漫的目光渐渐回笼,他正了正衣冠。 “恭喜你,廉文你赢了” 赵怀民徐徐走到狼狈如鼠的李廉文跟前,用拳头锤了锤李廉文消瘦的肩膀,嘴角弯弯,轻笑道。 “在下甘拜下风,作为筹码,这钱你拿着吧” “卫公子下次可不要那么抠抠索索,日后这点筹码可敲不开我赵怀民的嘴” “你说对吧老师?”“日后没有筹码的小考,我可不干”“廉文,你真行!有时间咱们一起切磋” 赵怀民作为贫农,知道李廉文的难处,他们的家境差不多,好在赵永禄时不时地搭把手,赵永福家里日子还算过得去,只是李廉文家没有人帮衬,他父亲是落魄书生,年轻时给四方书斋抄写书札为生,小日子还算凑合,后来走夜路回家被人用麻袋套住打了一顿,导致瘫痪在床,从此脾性大变,动辄打骂赵廉文母子俩,于是他们的日子更加艰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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