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愚钝”说得清新脱俗,曹焦也是服了。 他心有不甘,卖惨:“我这孩子是什么个鸟样,能不知道?在学堂呆六年了,临了考试,愣是憋不出个屁来,他就是笨,脑子笨就算了,身子还笨拙” 不会控制力道,整天不是弄伤那个,就是捏伤这个。 “我找了大儒,他害怕;我找了同窗,他学不进去;我塞进官学,他整天打架,好不容易在顾家私塾落脚,混了一年又一年,实在没招了...如今回家啊!就说你对弟弟多好多好” “听书你都升班了!他还在原地踏步,愁煞老夫” 自家孩子是人见人愁,学堂见了也不收,他本就不求儿子一举夺魁,只想着再挣一把,满足老父亲的愿望,这才舍下面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曹焦眼圈翻红,就差给眼前这个小子跪下了。 赵怀民:“其实...”小子做不到啊! 一个就够了,再来一个“顽固分子”,他真不想再卷起来。 这时,装死许久的系统逼逼叨叨着:“教育下一代不算卷” “宿主,你挺开心的,不如收下这些”笨徒儿”?” 这样宿主肯定没时间内卷了,哈哈哈~我可真机灵! 那朵云在耳朵边说悄悄话,表面上为他好,实际上就是怕他在卷起来! 改变历史轨迹就完了。 赵怀民望着那红艳艳的“生命条”,巨大的数值:“18%”闪现在脑子里,都快闪瞎他眼睛。 碍于此,他不得不屈服:“其实小子力有不逮,恐难以胜任此事” 曹焦听着听着不对味儿,有点急了,习惯性撸起袖子准备说和说和,没成想事情转机来得快。 赵怀民不露声色道:“不如让贵公子课后跟着我们一起复习吧” 搞什么辅导? 曹焦神色变了变,见小书生一脸为难,便不敢逼:“也行” “以后你们互相照料” 最好是能改改崽子那狗爬字,可不能让老爷子遗憾终身,老子实现不了的东西,儿子怎么也得更进一步。实在不行还有曾孙! 未来的曾孙:“..”我拒绝投胎可以吗? 阔别曹焦,赵怀民兄弟俩有说有笑地去了赵永禄家。 菡萏院,夫妻俩冷着脸子,场面很是难看。 柳氏扭着身子,眼泪像珠子一样啪嗒啪嗒掉,若是往常这时,赵永禄早早就上前安抚。 今儿也不知怎得,赵永禄也是急红了脸,双眼赤红,浑身戾气,像个倒刺的刺猬,不让人靠近。 “大人,这事儿真不怪夫人”“夫人如今怀着身孕自是不知晓柳河家做出那档子糟心事儿来” “半年前柳河家说佃农租银减了不少,但是火耗是不能再少,夫人想着家里一大家子都要张口吃饭,闭口要钱,属实没想太多,依着旧例应...应下了” “大人,你要怪就怪奴婢吧,奴婢当时也没想到柳河胆子那么大居然阳奉阴违,借着佃农租银和老夫人那里为由将大头给了夫人,在眼皮子低下搜刮民脂民膏” “夫人真是冤枉啊!”“大人你好好查查吧..” 王氏接到主子的眼风,陪着笑脸,又是扇自己耳光,又是跪在地上磕头,额头砸得地面砰砰响,眼泪鼻涕横流,发丝随之紊乱不堪,求饶声萦绕在屋子里,全然没有素日那份体面。 赵永禄被贱婢吵得头疼,扶着额头,闭上眼睛,耳朵嗡嗡一片好像蚊子叫。 柳氏作为主子,即可站起来跪在地上,咬了咬唇,眼神一定,凝噎道:“夫君,我没有贪昧那些大头,当时她那口子送过来说是娘家人给得傍身银子,我我也是被蒙蔽双眼!” “那柳河只是个笔录小厮,谁知道他那么大胆敢仗着夫君的名义去贪税收的二成火耗,夫君!你想相信我” 柳河跟在赵永禄已有五年,在这件事爆出来之前总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平时主要是粮仓那边做笔录先生,在收粮收税时,他主要是登记粮食重量,记好每一户交粮情况和交钱数额记录在案,刚开始赵永禄还会跟着去现场盯着税收情况。 去年天岁不好,他想松松手,让底下得力助手去盯着现场,自己则是去外头避避风头。 没成想柳河竟敢在账本上做手脚,本该够称的粮食到他这里,总是差那么一星半点儿,百姓也知道刚打出来的粮食自身存在一些毛重,运输或者天气干燥时,粮食就会减重,所以在交粮的过程中只多不少,就怕税收交不够,影响族里声誉,毛重到净重这种间产生的偏差就是火耗,基本是人为决定,所以操作空间大,这样就形成官场里潜规则:一成火耗是底线,二成火耗是巨贪。 柳氏说得越多,赵永禄脸就黑得更快,一阵疾风刮过,残影重重,“啪” 一巴掌打在妻子的脸上,整个人直接扑向地面,柳氏当时就愣了。她睁大眼睛,仰视着眼前这个男人,眼底的不可思议之色呼之欲出,三息后,双眼泛起水蒙蒙水雾,披帛缓缓搭在肩膀处,鬓边碎发登时就扑在面颊上,咬着唇,一副病西施样子很是楚楚可怜。 “世人嘲笑顾阁老及五十而例行致仕,却不知鄙人也是乐意之至” 本朝官员大多七十岁才能退休,而顾阁老能在五十岁知天目的年纪致仕,常人只当是老头子被人挤下去,殊不知这一身官袍如油烹般煎熬。 男儿志在四方,赵永禄虽然是天命之年,但本朝七十才致仕,故而他说出这话犹如一把刀直接剜柳氏的心。 “你平日里那般轻浮,学那些勾栏做派,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孩子已经在学《四书五经》,过不了多久就会下场考试,这一巴掌算是打醒你,你不自重,伤得是赵家面子,恣哥儿的体面” 那话像是一记重拳打在柳氏心底,荡起惊涛骇浪,脑子里回旋着那句话,久久不曾回神。 “啪” 又一巴掌,打在妻子的左脸,柳氏整个人半响爬不起来。 赵永禄:“这一巴掌是不辨忠奸,欺上瞒下,插手政务的警告” 他一手攥住妻子身前的披帛,骤然靠近,呼吸投在对方的鼻尖,森然道:“看来母亲说得没错,小门小户就是缺见识” 憎恶之情从薄唇溢出,扑到柳氏心里,淡淡的酒气在鼻尖漫开,她神色黯然灰白,眼泪早已顺着脸颊滑落,额头点好的花钿也暗淡几分,小脸毫无血色好似一具冰冻许久的美体。 她见过夫君洞房花烛里对自己羞赧到耳朵霎时变红的样子,见过夫君抱着刚出生恣哥儿来看自己眼里满是愧疚的模样,也见过为了生计,夫君周旋于各色人士中佝偻腰身舔着笑脸的狼狈身形,更见过月夜深深深几许,埋首于案牍上不曾停歇的倦怠神色.... 她以为,陪他看过辰时的日出瞳瞳,陪他见过寅时的凌澌,越过霏微的盖雪,就可以与比肩起翼飞,没成想!到底是越不过重重尊卑! 她也不拿乔,端着架子,连忙扑到丈夫跟前,秀发绾绾而就,低低啜泣道:“夫君莫要为着不相干的人置气” 柳氏伏在丈夫身旁,秀发随着浮动,说话柔声柔气,双眼时不时地流盼着赵永禄,流露出怯懦又委屈的神色。 赵永禄脸色冷了,一把将人扶起来,很是佩服自家夫人能屈能伸,好似这种事情撒撒娇就能瞒过去,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今海清河宴,四海生平,百姓安居乐业,是个好兆头。 他拉着脸子,沉声道:“都下去领家法” 全然不想多言。很快就有人将丫鬟婆子拖下去,执行家法。 柳氏听着外头动静,心绪慌乱,不免有些惊着,捂着肚子喊疼:“好痛” “肚子好痛..” 贝齿咬着嘴皮,血迹很快渗出,即使这样柳氏还痛得浑身瘫软,左手死死地攥住丈夫的衣炔,呻·吟着。 赵永禄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痛,神色不改,冷冷道:“我疼你,不代表什么都依着你性子来” “你这爪子很好看,可惜太长了” “今上如此圣明,给了俸禄,禄米,连府邸的笔墨纸砚都从月杂中出,你还没吃够?” 都伸到政务上,能不长吗?贪婪者,多是骨子里穷怕了,骨子的贪,若是不及时“治疗”,迟早成为顽疾,到时候需要刀削火燎才能根治,到时候可就不是这两巴掌能解决。 幽幽的语气像极了幽灵,柳氏骤然缩回手,双目垂着,不再祈求着自家夫君,像是第一次认识这样的他,身子往后倾了倾,躲避了丈夫如炬般的目光。 “柳河家已经没料理了,你以后只管着后院这一亩三分地就好,若是在伸到前院,板子可就不是打在他们身上” 接下来就是柳氏了,这次看在夫妻多年情分上,放她一马。 赵永禄刚开门,二进院门就有小厮来报:赵怀民兄弟俩到了。 他脸上挤出一丝笑意,理了理衣服,看了一眼常安,便兀自去了前院。 人还未到声音先到了,含笑道:“真是稀客,你们两个傻小子可算是舍得回来了” 语气十分亲昵。 赵怀民也是十分不好意思,歉意道:“二伯福安” “这是折柳和桂子,愿二伯母如尝所愿” 好久没看望二伯母也不知,孕期如何?都是怀孕是一一人吃两个的饭,好在古代女子不用抛头露面地赚钱养家,只需要把好后宅,管好奴才/婆子和丫鬟这些琐事就好。 赵永禄问了近日兄弟俩的近况,这才打开话头:“老太太前段时间来了,我们商酌了许久” “她提议:怀民来我家,给恣哥儿当书童” “我是这么想得:三弟家里足襟见肘,拿不出钱来,正好你和恣哥一个班,平时你们同吃同住,没事就看顾点那孩子” 赵怀民心里咯噔一下,嘴角微微抿着,心想着:老太太一参合这事儿,肯定是不能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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