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朝:孝道第一位,而家族颜面第二位,他脸皮子厚实,不在乎这些面子,可是家里人要生存,定然是在乎这些虚无的东西。 故而他赚钱的事情掣肘于此,一时也没有头绪。他只能一边学习,一边找“兼职”。 殊不知,赵永禄家为这件事吵翻了天。 赵老太太刚坐下就口吐芬芳,哼哼着:“听说怀民兄弟俩好些日子没回来了,是不是翅膀硬了” “我可把话放到这:兴哥儿这几日下场考试,谁要是拿这些糟心事儿诘磨他,到时候出了岔子,可别怪我心狠” 老太太红口白牙,听风就是雨。生生把筷子折断了,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赵永禄两口子面面相觑,眼里闪过一丝为难之色。 赵恣见父母这般为难,便如实道:“考试靠得是肚子里的墨水,若是因为一些风言风语就失去了定力,未免太过轻率?” 这是实话,也是老太太最憎恶的话,尽管这话是从最宝贝的孙子口中吐出来,她也不免冷了脸子。 她放下碗筷,脸色乍青乍白,抚着心口呜呼哀哉:“哎哟,我的天爷啊” “这都是什么饭菜,简直是要噎死我老太婆啊” 矛盾一下子就上升到柳氏身上,赵恣抿着嘴,眼里的冷意闪了闪。 赵永禄两口子连忙放下手中的餐具,扑到亲娘身边,又是伏低做小,又是赔着脸说尽好话“都是我的错,没有管好厨房,让婆母受苦” “儿媳这就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可口软糯的果菜,亲自给您赔罪” 柳氏小腹微隆起,此时已经行动不便,还是忍着不是,当孙子一样给老太太赔罪。 手指死死地掐住手心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赵恣知道母亲这是给自己的行为赔礼道歉,可是他明明没有错,为什么要这般作践自己? 少年见闹剧收不了场子,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小脸瞬间就红了一片,老太太怔怔在地上,有些错愕。 眼瞧着孙子跪在地上,又是扇脸,又是磕头,不免心疼。 她:“恣哥,快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奶奶没有生气,只是有点不舒服” 赵恣不肯起来,还嘟囔着:“都是我的错,不该顶嘴,让奶奶受气” 老太太急了,抱着孙子不让动,还急切道:“乖孙子!怎么怪你呢” “我可是等着你金榜题名呢,可不兴这样” “都怪怀民兄弟俩,要不是他们,咱们也用不着伤和气” 老太太作势要起来,赵永禄夫妻俩立刻搭把手,又是擦汗,又是理妆容。 待到祖孙俩坐下来,他们还要侍立一旁,静候吩咐。 “行了!行了,咱们不提那些糟心事儿” “不过,怀民他们那事儿,你们两口子准备怎么办?” 话头一转,还是将苗头对准三房那一脉。显然这次就是为着三房几个不安分的孙子事情苦恼着。 赵永禄眄视着自家母亲,想着这几日夫妻俩也为着这事儿着急上火,甚至冷战,不免唏嘘:“母亲可有什么法子?” 长者为尊,还是依着惯例听听老母亲的想法。 老太太眼皮一掀,翻着嘴皮子,也不犹豫,“永昌那里缺个跑腿小厮,要不送过去?” 赵永禄心里咯噔一下,眼皮跳个不停,酝酿酝酿措辞。 他长辑首,晒笑道:“大哥还是这般明事理” “正巧我家恣哥儿也大了,身边光常春一个小厮也不够使,我合计着:要不让怀民来家里” 在自家当小厮,也是眼皮子低下好看顾些,去了大哥哥家,有些浪费。 老太太听着听着事情不对味儿来,也不歪着,端正了身子,望着儿子追问道:“恣哥儿那里不是还有个常平?” 说起常平,赵永禄眉梢攒动,额头堆砌一道道褶子,苦笑着解释道:“那孩子不是个安分的,常常外出厮混,害得恣哥儿大病一场,儿子属实有些怕了” 一旦关系到孩子,父母总是担惊受怕,怕孩子吃不好睡不好,更怕孩子在眼皮子低下受折磨。赵永禄先是给自家大哥戴高帽,又是倒苦水,打感情牌,希望老太太好好考虑考虑怀民的归处。 老太太痛苦渐渐涣散,眸子无所依,抿了抿嘴角,有些意动。 赵恣靠在老太太身边,也补充道:“奶奶,怀民哥哥对怀德弟弟那么好,肯定对我也很好” “再说了:三伯是父亲的亲兄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我和怀民哥哥也是一家人,我相信怀民哥哥一定可以做好书童的活儿” 赵恣又是撒娇又是给锤肩膀,摆出了好孬,做足了功夫。 宝贝孙子难得这般亲昵,言语间满是儒慕之情,老太太很是受用,头脑一热便应下了:“奶奶的乖孙子真懂事” “那就听你的,让你怀民哥哥给你当书童” 反正兴哥儿那里有自己和周氏看顾着,老二家媳妇怀有身孕,老二又忙于差事,大孙子确实需要信得过的人去照顾。 三房不是缺钱吗?这样也能解决他们生计问题,不枉老二一番谋划。 想到这些,老太太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念着他们的好” “这些年也在极力弥补三房,打今儿我把这些话说道明面上,就是希望你得为着恣哥儿这些晚辈着想,不能只看到眼下的好日子,还要为着以后想想” 扶贫也要有度,老二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三房再立不起来,那就是命。 老太太训话,赵家三房都静候在下边仔细听着,还要做出适当的回应。 赵永禄骇首,面上带着笑意,“母亲说得是,这是儿子应该做的” “还请母亲明示” 他揣着明白装糊涂,老太太自是知晓一二,也不兜着,又道:“恣哥儿已然有些风骨,学堂夫子反映:孩子确实有些天分,咱们就不要浪费” “眼下都推崇自学成才,你们两口子将孩子送到私塾,一则避嫌,二则也是希望孩子能自学成才,我先前不反对”“如今孩子大了,也该听听正经的授课之道,可不能囫囵学着,官学虽说鱼龙混杂,胜在整体学风还是好的,这些年你也整顿不少歪风邪气,恣哥儿性子沉敛,是个能静下心来读书的好玉,可不能白白浪费” 官学怎么样?赵永禄算是有几分了解,攀比之风盛行,趋炎附势之气屡禁不止,还有拔高之象。 他有些犹豫,自家孩子这般淳朴能像泥菩萨一样不为其所动吗? 老太太将他的思虑看在眼里,使了眼风。 屋里丫鬟婆子鱼贯而出,等外人都走了,老太太就开始掏心窝子:“说个不好听的,你这般拼命做事,身子也不如以前强健,近几年平安脉我也看了,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少,小病成疾久难医,到底是不如从前” “你不为着族里,也该为这母子俩合计合计” 赵永禄余光斜视了一眼年幼的儿子,柔若无依的妻子,以及肚子里的孩子,自是发愁。 就是这般,他才不放过族里任何一个后生,但凡有点慧根,他都带到府中考察几日在送到学堂,就是希望给儿子找助力,兴旺家族,延续他带来的荣光。 “母亲说得,自是在理,儿子省的” “这就是母亲为着兴哥儿操劳的缘,儿子无能没有让母亲安详晚年” 作为一个混迹官场的老爷,赵永禄当然尽捡些漂亮话给老太太抬高帽。 老太太也是见过一些场面,什么是官话什么是套话,她自是听出一些,拍着小矮几,气笑了:“都是自家人,你也别用套话官话好话来糊弄搪塞我” 她晚年大多在老大家安养,一则是老大家较为富裕,没有那么多规矩;二则老二一大家子都是省事儿的,知道上进,日子不错,用不着自己操心;三则老三家脑子没开瓢,只顾着家里一亩三分地,没有一丝摆脱泥腿棒子的觉悟,老头子扶了一辈子也没扶起来,老太太算是放弃了,不想给自己找气受。 “既然老三家的事儿定下来了,老婆子我也不多嘴,你们只消管着就是,若是不听话,打骂也成,送回去也成” 那一大家子脾气偏执还听不了劝,反正她也没抱什么期待, “族里大大小小的小子,你也看不不少,也帮衬着,咱们家算是尽力了” “往后可要好好给恣哥儿铺路,我把着兴哥儿就是希望,兄弟俩以后有个照应..” 到底到了年龄,老太太有点萎靡不振,说了几句话便没了精神头。 她拿着手帕捂着嘴打哈切,一脸疲倦,眼窝深陷,“恣哥儿刚刚也没吃好,老二媳妇儿你给孩子再弄点可口饭食,我跟永禄在说几句话” “孙儿告退”“儿媳告退” 母子俩行了礼,一同离去,将地方腾给老太太。 待脚步声走远,老太太双眼睁开,浑浊的眼神此刻清亮有神,她拍着小矮几,示意儿子坐下。 赵永禄找了个离老太太最近的椅子坐下,伸着脖子,雎视着自家母亲,静候训导。 老太太瞧着儿子紧绷绷的样子,不由得幽幽叹息道:“..儿大不由娘” “今儿我来你这里,除了怀民兄弟的事情,还有一件事情来通个气儿” “据可靠消息:乐阳郡守要换人了,说是从京城下放的京官儿,算是空降。我估摸着这些年你为这头顶乌纱帽丢了多少银子进去,也没见上面冒个泡,咱们也不能走老一套,砸再多银子也没有人家血脉关系在那摆着。” 老太太这话着实把赵永禄惊了一跳,他瞳孔微不可察地振了振,只一瞬,又恢复了寂然, 他小步挪到老母亲身旁,眼神十分恭敬,长手一立,做足了姿态:“母亲这消息可靠吗?” 老太太用手帕撩了一下鬓边青丝,慢慢道:“真真假假谁又知道” “你只管准备着就是”“那京官儿是武将出身,性格反复无常,听说不能人道,便从族里认了个义子,孩子在京城胡作非为,欺男霸女,出了名的混球儿,与你不是一个道上的,旁的也别想了,只要不交恶,算是给孩子们留条路” 这些新官旧官上任总归是神仙打架小庙遭殃,一步错步步错,稍有不慎就惹一身,她本想靠着联姻抬高自家门楣,当初老二娶周氏时,她甚是不满意,拉低了家里的门楣,后来又有了老三那一档子糟心事儿,联姻这些事就不了了之。 眼看着半条腿还在黄泥里,孙儿们也适龄科考,老太太当然着急,可不能让赵家的基业就断送在恣哥儿这一脉,故而她很看重恣哥这一辈婚姻大事,更关注官场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 赵永禄心里有了底,倒也不怕,反正上级是文官出身还是五官出身,他是摸不着也碍不着,还不如就做好自己的差事。心眼子再多也没有布局的人多,别走着走着就把自己走到悬崖,退无可退,无路可走(自取灭亡)。 “谢母亲教训,儿子省的”“这就提点下面的人干活机灵点” 他左手叠着右手,施施然行了礼,算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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