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刚刚散去,四周烟尘翻腾,艾达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正着急中,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人的惊呼和武器碰撞的声音。她回过头,发现士兵们正匆忙从地上爬起来,有动作快的已经在朝不远处打斗中的两人赶去了——
“杰拉德尔?法米尔学长?”
艾达惊讶地看到那两人竟然打起来了,“那是……”
杰拉德尔手里提着一把不知道从哪个士兵身上抢来的克拉迪法军用佩剑,每一剑下去都掀起一道淡蓝色的剑气,法米尔虽然没有动用战气,但出剑速度奇快,在半空中留下了数道黑色的残影。见士兵们追了过来,杰拉德尔佩剑一挥,剑气裹着被切断的草尖拍向了众人,顿时有好几个人被掀倒在地,剩下的也被气浪吹得站立不稳,只得停了下来。法米尔的一击被杰拉德尔抬剑挡开,补攻又被对方避开,正想继续上前,闪身中的少年抬脚一踢,将地上的石子踹向了法米尔的面部,阻得他动作一滞。
“不错……”
法米尔夸赞道,杰拉德尔却丝室没有懈怠,向后一跃拉开了距离: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时候攻击?”
从艾利安说要开锻炉起他就在等这个机会——只要炉子一炸,人们便会忙着躲避,此时他借机从附近的士兵身上抢一把剑,便可以趁乱逃走。“不想让我知道,就应该管住自己的眼睛。”
法米尔纵身一跃,挡在了突然改变方向的杰拉德尔身前,“这一路上你朝士兵腰间看的次数未免太多了些,我早就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了。”
“啧……脑子是挺好用的,”
杰拉德尔嘴硬道,“但你这剑术可不怎么样,白瞎了你手里的好剑。”
听他这样说,法米尔只是笑笑。
杰拉德尔的天赋极佳,学的也是剑术的正统路子,法米尔的很多攻击动作和应对方式在他看来都是错的——长期的战斗已经使法米尔形成了肌肉记忆,如果扮演骑士不够认真,出招太过懒散,他的很多攻击便
会下意识使用匕首的动作。
杰拉德尔的剑术虽强,但还没到需要法米尔动真格的程度。
凯安家年轻一代的情况杰拉德尔也早有耳闻,知道他们家剑术最好的是赞迪凯安,而眼前的法米尔远不如他。这一路走来,法米尔几乎将战斗全交给了士兵们处理,自己根本不出手,这也让杰拉德尔看轻了
他,认为他没什么本事。
然而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又是一次达成平手的交锋,杰拉德尔有些不耐烦了——明明法米尔的招式漏洞百出,姿势也怪异得很,他却无法从他手里捞到一点好处。
“你这家伙——”
他急于速战速决,将战气全部汇于剑锋,向着法米尔便冲了过去。法米尔已经大概了解了他的水准,此时也不打算再留手,就在对方以为两剑即将相碰的瞬间,他身体一扭,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绕到了杰拉
德尔身后。
杰拉德尔心里一惊,正想向前避开,便感到腿弯后侧被人狠狠踩了下去,持剑的右手也被用力向后一拉,同时肩部被一股大力往前一撞,只听“咔”的一声,他的右臂脱白了。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杰拉德尔的佩剑应声落地,法米尔一脚将它踢开,手中的长剑抵在了他的颈边: “何必呢?你就是跑掉了又能去哪?”
怎么可能……
杰拉德尔垂着右臂,只要稍稍一动就感到肩头传来剧痛: “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根本没看清法米尔的动作——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法米尔没理他,而是拽着他的衣领将他一把拽了起来,碰撞中又引来一阵惨叫。
“凯安大人,等等……”
被爆炸震得灰头土脸的艾利安追了上来,“我弟弟是做错了,可您能不能先接上他的胳膊?他这样……这样实在是……”杰拉德尔一声声的惨叫中,艾利安面露不忍,急急忙忙地求起情来,“凯安大人!”法米尔看了他一眼,松开了手。杰拉德尔一下子跪倒在地,咬牙道:“谁他妈要你求情了!”
“挺有骨气。”
法米尔笑了笑, “要不要我再卸了你另一条胳膊?”
“你得意什么?”
杰拉德尔咬着牙也要说,“我早就听说过,当年你为了赢你哥哥,比试的时候偷奸耍滑来阴的!刚才你肯定也是要诈了才赢的我!”
“杰拉德尔,你少说两句吧!”
艾利安又气又急,恨不得捂住他的嘴。
法米尔懒得理会杰拉德尔,转头看了一眼锻炉的方向——只见那里的草地被炸出了一个浅坑: “有人受伤吗?”
他问道。四周的人都摇摇头——有艾利安提醒,众人事先都有准备,并没有被爆炸波及。
“看在没人受伤的份上。”
说着,法米尔又上手把杰拉德尔的胳膊安了回去,顺便威胁道, “记住,再有下次就不是卸掉一条胳膊这么简单了——还有你。”他看了一眼艾利安,“到勒克郡之前不要再召唤锻炉了。野外环境比锻造间湿度高,很容易出事故。”
“原来如此……”
艾利安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刚才锻炉的温度下降得那么快。
就在法米尔把兄弟两人都丢上马车,顺便重新激活限行结界时,艾达走过来问道:“法米尔学长,我们是不是快到佩格镇了?”
“嗯,过了河再走半天就到了。”
法米尔点了点头,抬手将黑色的长剑往剑鞘里送去。艾达总觉得它非常眼熟,犹豫了一下问道:“以前学长用的好像不是这把剑,但我看它很眼熟——是以前在哪见过吗?”
“你自然见过,这把剑之前是陛下的。”
法米尔答道,顺手将它从腰间卸下,把剑柄亮给艾达, “这里原本有一朵月莲,陛下将它交给我的时候,为了让人认不出这是他曾经的剑,特地把花型去掉了。”
“是莱莫瑞恩的?我记得好像是叫……莲锋?”
“对。当时为了让它能抵抗黑炎,大工匠在原来的基础上将它重铸了一遍。现在陛下有了意志之剑,用不上它了,便把它给了我。”法米尔说着又将剑挂回了腰上,“好了,你先去车上吧,我们差不多也该动身了。”
“嗯。”艾达点点头,返回了自己的马车。
车队再次上路,这一次士兵们对杰拉德尔看得更紧了,甭管他干什么,哪怕是上厕所也有三四个大汉盯着,每次都惹得他骂骂咧咧。艾利安听得直叹气,一路上也没少对被弟弟骂到的人道歉,若不是他们确实长得相像,旁人实在很难把他们当成亲兄弟看待。
克莱萨安伯爵对长子管教颇严,可惜艾利安各方面都没有天赋,令人失望,长期的严厉责骂把他养成了畏首畏尾、害羞胆小的性格。而次子的天赋让伯爵夫妻大喜过望,加上不管教导什么,杰拉德尔都一学就会,伯爵几乎没有斥责过他。
父母的溺爱和疏于管教令杰拉德尔缺乏教养,又高傲自负,和他的哥哥形成了鲜明对比。
好在虽然杰拉德尔说话不好听,但毕竟年纪小,除了闹着要逃跑也没有掀起什么风浪。两天之后,一行人终于顺利抵达了位于萨兰弥莱斯东北方的小镇佩格。
和艾达想象中的不同,佩格镇并不是一座安静的小镇,更像是一个大型的集市。居民们的房屋聚集在镇西南,镇上的其它位置则由广场和对外租赁的店铺组成。
过去没有打仗的时候,这些店铺都被租给了来自大陆各地的商人,广场上也摆满了流动摊位和艺人们的花车,就在广场的东侧,还有一个巨大的表演台,每当节日或大集市开放时,这里的表演会持续一整天,
吸引周边的居民前来观看。
不过内战打了这么久,此时的佩格镇已看不到过去那种繁荣的景象了。商人们早已撤离,艺人们也没有了表演的心思。反倒是迁徙时掉队的贫民们无处可去,为了扛过即将到来的冬天,全都聚集到了这座临近
萨兰弥莱斯的小镇,佣兵、罪犯和逃兵也混迹其中,将广场和店铺占得水泄不通。
艾达等人抵达佩格镇时,太阳已经西沉,由于法米尔要与镇上的密探联络并处理一些事情,加上镇内鱼龙混杂,众人决定避开人群,在镇外暂住一晚。“喂,既然都到镇上了,能不能弄点人吃的东西?”
见法米尔准备进镇子,杰拉德尔忍不住喊住了他, “吃了几天砖头,我肚子里都能盖城堡了。”“镇上的食物你也不见得能接受。”
法米尔不想理他,杰拉德尔急了: “谁说我不能接受了?只要不是砖头,什么都行!”“凯安大人,不然我们几个去镇上采购一下吧,士兵们也有点吃不消了。”
路过的两名侍从听到两人的对话,忍不住插嘴道。也有人表示疑惑:“不过镇上有这么多难民,他们哪来这么多食物?”“大部分是从萨兰弥莱斯送来的。”
法米尔答道,“贫民迁徙时,陛下已经预料到了会有掉队的人聚集过来,所以提前和大公爵打了个招呼。”
“怪不得。”
“对了,秋收才刚结束,现在正是粮食充足的时候。”
士兵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我刚才看到有捐赠物资的马车开了过去,里面装的好像是御寒的棉衣。”
“我还看到圣教教廷的人在分发药品。”
“不过,真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难民滞留在这边,我还以为他们不是去了苏托,就是去了塔莱茵。”
“不止,西边还有一批人投奔对面那位了。”
“啊?还有这事?”
“我听说,西区区长老早以前就和赞迪那个叛徒联系上了,他……”
“嘘!”
士兵们忽然察觉到不妙,纷纷闭上了嘴,忐忑地朝法米尔望去。
“凯安大人,”
侍从长见气氛有些尴尬,赶紧把话题又扯了回去, “您看,既然镇子上食物充足,咱们今晚又不准备赶路,就让大家伙吃顿好的吧。”
“……”
法米尔原本不想答应。但此时拒绝,又好像他是因为对刚才说错话的士兵不满才这样做的一样。想来想去,他还是点点头答应了,“好吧,你挑几个人,去镇上买些肉类水果——酒就算了,我们明天还要赶
路。”
“好!”
侍从长高兴地领命离开。一想到晚上有好吃的了,士兵们都欢呼起来,刚刚尴尬的气氛也一扫而空,周围再一次响起了轻松的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