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陛下手中也有棋子,既然执子对弈,难道就没有过弃子的时候吗?” 迪斯科嘲弄道,抬起眼来看向坐在对面的两人。听到他的话,莱莫瑞恩不置可否,休斯则冷笑道:“别抬举我和莱莫了,论这种手段,我们可比不上卡尔洛夫。” “也是……” 又一次听到卡尔洛夫的名字,迪斯科笑得更阴沉了,“那位像你们这样岁数时,已不知道有多少人栽在他手里了。两位都才继位没多久,若真像他一样有手段,克拉迪法的皇帝陛下也不至于沦落到要躲到他国的偏僻小镇来。” 莱莫瑞恩闻言笑了笑,没有接话。休斯眉头微蹙:“塔莱茵不比克萨约尔,不过是个沿海小国。我就算有这样的手段也没有用武之地,你何必谨慎到这个地步。” “小国又如何,掌权者的心思都是一样的,我不能让希法冒这个险。” 迪斯科冷笑道,“没有背景的平民哪怕凭实力赢得了地位,一旦失去了掌权者的支持,仍然只有沦为弃子的下场。出身尊贵者就算再平庸,一样能靠着家族的荫庇混迹于上流社会,就算上位者想要利用他们,也要先权衡利弊,再考虑得失。 “像我这样的人,从被选中的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命运,我以为凭自己努力得到的一切,其实都是卡尔洛夫赐予的,所以当他想要连我的性命一起收回时,我没有一丝一毫反抗的机会。当然,也有全凭自己的努力赢得地位的人,比如那位格雷·佩特森将军,他的领主之位倒是凭着在战场上殊死搏杀获得的战功换来的,可一旦出了事,国王还不是连犹豫都没有一下,就下诏杀了他?” “如果我没记错,你当年对格雷·佩特森的审判也出了不少力吧?” 莱莫瑞恩接过话来。迪斯科自嘲道:“陛下看来真的对那件案子很有兴趣,没错。作为一颗棋子,当年我可是尽心尽力地帮了卡尔洛夫大人一个大忙呢……” “结果他兔死狗烹,处理掉佩特森之后,下一个处理的就是你。” 莱莫瑞恩笑了笑,“我与克萨约尔的东部叛军没有什么交情,你这些消息怕是只有温妮·佩特森会感兴趣,若哪天我要与她打交道,或许会和你再好好聊聊那件旧事。但现在我只想知道与海桥有关的消息,不知除了刚才那些,你还知道些别的什么吗?” “别的?” 迪斯科想了想说道,“镇长巴罗对海桥严防死守,这些年来已经很少有人能靠近那里了。不过确实有件事很蹊跷…… “往年虽然也时常有人会误入海桥,但都没有这两年频繁。希法因为要帮我采药,经常去雾林附近的崖上寻找潮霜,所以会留意到雾林的情况。就这两年间,几乎每隔一周左右都会有人从雾林走出来,而且总是在晚上出现。” “每隔一周?” 休斯立刻意识到了不对,“那两年下来岂不是有上百人?” “这正是怪异的地方所在。”迪斯科说道,“镇上总共也没有几百人,也从没见过这么多外来者,而且若返回者都有上百人,那闯入海桥的人岂不是要有上千人?” “会不会是希法看错了?” 迪斯科点了点头:“也有这个可能。当有人出现在雾林时,雾林里会出现短暂的魔法波动,希法看不到正常的画面,就会将这种魔法波动理解为有人被传送到了雾林。但或许只是雾林的守军做了什么,刚好产生的魔法波动与有人返回雾林时相似,所以让他误会了。” 莱莫瑞恩思索道,“不论是否有人返回,这种有规律的行为本身也很可疑。看来这件事还需另外再查。” 说完,他看了休斯一眼,后者心领神会,站起身来将事先准备好的两支药瓶放到了桌上:“这一瓶可以缓解诅咒,使诅咒范围缩小到仅影响左臂和心脏。吃一颗效果可持续一周左右,足够伤口结痂。如果不中断地吃下去,最终就只有左臂及胸口附近会出现割伤;另外这瓶是刚才给你吃的那种药,只有几颗,自己省着用吧。” 看着桌上的药瓶,迪斯科低声叹道:“没想到,到头来还是逃不过……” 他将那两瓶药收了起来,自嘲道,“从见到你们二位起,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如果不想受制于我们,你随时可以带着希法另寻出路。” 莱莫瑞恩淡淡地说道,“以你的实力,想要避开耳目重新隐藏起来,应该并不难做到吧?” 他话音一落,休斯也接着道:“但若是你留下,或愿意将新的隐居之处告知,则往后所需的所有药我都会按时提供。” “……呵。” 迪斯科看着眼前的两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早就听说克拉迪法和塔莱茵两国交好,我原先还以为只是一般的利益结盟,如今看来,世人将塔莱茵比喻为克拉迪法之盾的说法果然没错。只是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如此信任别国领袖,甚至身家性命都敢托付在对方身上,如此天真,陛下就不怕将来遭到背叛吗?” “这就不劳大法师操心了。” 莱莫瑞恩淡淡一笑,起身站在了脸色微变的休斯身旁,“时间不早了,我们造访旧房区之事,镇上恐怕已经得了消息,再待下去就要给你添麻烦了。” 迪斯科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身上的伤势仍在。他撑着身体勉强站起身来,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在下不宜外出,就不远送了。两位慢走。” 说完,他顺手将笼罩着房间的隔音结界取消了。 “告辞。” 莱莫瑞恩和休斯打开门走了出来,立刻有几道目光朝他们聚集过来。正倚在门边无所事事的希法见两人出来了,连忙站好,期待地问道:“两位大人,老师他怎么样?” 休斯将房门在身后带上,温声道:“我留了药,他只要按时吃就可以缓解症状。” “太好了——咦?你们不留下来吃饭吗?” 希法注意到他们两人正准备离开,有些惊讶地问道,休斯看到他怀里手里提着一大兜面包,抱歉道:“我们还有事要做,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说着,他掏出了一些钱交给希法,“给你的老师改善下伙食吧,对他身体有好处。” 实际上需要改善伙食的是希法,已经十六岁的他看上去比同龄人瘦小得多,这都是营养不良导致的。但他显然不会为了自己收休斯的钱,休斯只好说这是给迪斯科的。 果然,听说是给老师用的,希法稍作犹豫,还是把钱收下了。 “两位大人能告诉我你们叫什么名字吗?” 希法认真地问道。休斯迟疑地看了一眼莱莫瑞恩,后者笑了笑:“又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他吧。” “……好吧。”休斯点了点头,答道,“休斯,休斯·玛法瑞安,这是我的名字。这位是莱莫瑞恩·法兰。” “玛法瑞安大人、法兰大人!” 希法情真意切地念了一遍,并没有意识到这两个姓氏代表着什么。他诚恳地感谢道,“今天真的很感谢你们帮助老师,将来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恩情!就是不知道两位大人能不能告诉我应该到哪里找你们?” 见莱莫瑞恩仍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休斯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到萨安提斯主街11号,告诉那里的主人你的名字,他会带你来见我的。” “好!我会记住的。” 希法高兴地点了点头。 双方互相道别,希法目送着两人向着来时的路上走去,直到他们坐上马车。 “迪斯科一心想让他远离掌权者。” 莱莫瑞恩透过窗口看了一眼仍站在路口望向这边的希法,“可如果是那孩子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他真的能拦得住吗?” “我可没有没事弃子的习惯。” 休斯不满地说道。他仍然对迪斯科把他和卡尔洛夫放在一起比较耿耿于怀。莱莫瑞恩笑了:“能从卡尔洛夫的算计中逃出生天,那个人可不简单。说不定你下次来时候就找不到他们了。” 休斯怔了怔:“那药?” “能忍耐十几年死囚印记的人,怎么会贪恋你的药?” 莱莫瑞恩淡淡地道,“如果他肯遵守约定留下,也只有一种可能。他想利用我们反过来搬倒卡尔洛夫,甚至彻底毁灭克萨约尔。所以需要我们与他联系。” “当年他到底牵扯进了什么案子?” 休斯皱眉道。那已经是接近二十年前发生的事了,塔莱茵本就对其知之甚少,他也没有特别了解过。莱莫瑞恩嫌说起来复杂,便道:“你要是感兴趣,回头我把相关的资料卷宗给你送一份,你自己看吧。” “好。不过我听你说,这件事还和克萨约尔东部叛军的温妮·佩特森有关,你不久后要和奥莉菲亚谈判,她又与叛军有关系,这件事有利用的价值吗?” “直接用它和佩特森姐妹做交易就好,何必拱手将这机会让给奥莉菲亚。” 莱莫瑞恩笑笑,“不说这些了,来说说进镇之后的安排吧——你是不是怀疑镇长和守军有问题?” “嗯,鲸尾镇这两年一直以目前的守军对海桥防卫工作较为熟悉为由,拒绝参与新的驻防人员轮换,我上次还是因为他们连续上报了几次驻军牺牲,以人员缺失为由,才跟着其他地区的驻防轮换一起硬塞了两个人到镇上。” 休斯说到这里皱起了眉,显然早就对鲸尾镇的管理者不满了,“那段时间他们每个月也只上交一次工作总结汇报,比别处敷衍得多——我当时几乎不在国内,相关事务都是艾德温娜处理的。她不知道艾德罗岛的秘密,所以并没有重视这些问题,现在鲸尾镇的驻军已经有两年没有发生过人员变动了。” “人员构成稳定,持续了两年,那他们能搞出什么都不稀奇。” 莱莫瑞恩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莲锋,说道,“就算镇长已经注意到了我们,应该也只是从马车上判断出了你的身份,还不知道我是谁。刚才迪斯科是因为看到莲锋才认出我的,这次我跟你进镇,这把剑先放在你车上,让侍卫随便拿一把剑给我吧。” “怎么,你要扮成我的侍卫?” 休斯笑道,“你这个气质跟在我旁边,怕是我更像你的侍卫。” “那我尽量收着点。” 莱莫瑞恩笑了笑道。 他本次出行本来就穿的便装,克拉迪法皇帝在塔莱茵的事也还没有传开,莱莫瑞恩走在塔莱茵的街上,还真没几个人能认出他的身份。 做戏就做全套。随队的一名侍卫不仅交出了剑,还把侍卫军的肩章和半披风都贡献了出来。 “如果给你弄坏了,回头找你们国王报销。” 莱莫瑞恩对那侍卫道,一边笑着看了休斯一眼。休斯无奈地摇了摇头:“穿上也不像侍卫。我看法米尔那个头盔不错,就应该把你的脸也遮住。” “这次准备不周,下次我试试。” 莱莫瑞恩将佩剑抽出来试了试手,又插回了剑鞘,“可以了。让马车开起来吧,我们现在就去镇上,瞧瞧这些人都背着你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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