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达回到宴会厅附近时,酒会正进行到一半,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侍者们在人群间穿梭,将酒水和小食拼盘端到客人们面前,方便他们自行取用。 “雷克塞安伯爵,好久不见了!” “伯爵别来无恙啊——这位小姐是?” “咦,威纶?你现在这是……品味换了?” “雷克塞安,来来,我给你介绍——” …… 因为有威纶在,这一路上前搭话的人比之前更多,落在艾达身上的视线也没有中断过,虽然威纶一个人就轻松地应付了这些人,可艾达还是有些尴尬。 “伯爵大人,不然我们分开走吧……” 留意到不少向威纶致意的女人看着自己露出了暧昧的神色,艾达浑身不自在,趁着没人找他的空隙悄悄说道。威纶不置可否地笑笑,把空酒杯放在了路过身边的侍者的托盘上,顺手又拿起一杯新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视了一圈附近的人群。 “伯爵大人不怕那位大人注意到我们吗?” 艾达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威纶终于有了反应,在她耳边答道:“不怕。因为就是他让我陪着你的。” 艾达心里一惊:“您到底……” “我‘到底是谁的人’?”威纶低低地笑了一声,“这可不太好说……但至少在今晚,” 他微微侧过头来暧昧道:“我算是你的人。” 艾达的脸腾地红了。 奥莉菲亚说得没错,决不能从表象去判断这个人。虽然也接触了好几次,可艾达根本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更别提推断他的立场了。 心知不可能从威纶嘴里得到真话,艾达沉默了下来,威纶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谈笑自如地应对着前来搭话的人。 步入大厅后,艾达四下看了看,发现奥莉菲亚和克伦特还没有回来。威纶似乎早就料到会这样,带着艾达来到了大厅的一侧,又从甜品架上取了一碟点心递给她:“在这里等一会儿吧——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吃这个,没错吧?” “啊,谢谢。可是您怎么……” 艾达把点心接到手里,有点惊讶他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喜好。 “因为在花园书房午休的那几天,你哥哥每次都会把这个留给你。所以我印象深刻。” 威纶随口解释道,艾达的心却是一颤。 在花园书房午休的那几天……虽然艾达当时年纪太小了,对它只有一个深刻却模糊的印象,但有一点她是可以确认的——那个时候秋实惨案还没有发生,大家也全都活着。 威纶提到的“哥哥”并不是指法奥兰,而是艾文。 “伯爵大人那时候也在?” 虽然艾达送给奥莉菲亚的戒指上有那段记忆,但那并不完整。除了艾达经常接触的几个人有较为清晰的容貌,其他人在记忆里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能分辨出装扮和特征,但面孔却是模糊的。 现在想想,既然奥莉菲亚说威纶曾经和大王子亚尔弗雷德是好友,那…… “我当然在啊。” 威纶微微仰起头,眯起眼睛回忆道,“安斯艾尔那时候每天都要拉着亚尔下棋,还硬要我在旁边观战,所以一到下午,我就跟着他们一起待在那儿……”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笑了笑,却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艾达想起了记忆里那个站在两位王子身边的金发少年,原来他就是年少时的威纶。 “你那时候还很小呢,记不清也很正常。” 威纶的酒杯又空了,便从路过的侍者托盘上又取了一杯新的,拿在左手中。这时他注意到侍者身后不远处还跟着另一名侍者,两个人正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 不动声色的端着酒杯向后退了一步,威纶将目光投向了正在大厅中央与人交谈的卡尔洛夫。 此时此刻,国王回去休息了,碍事的公主和托德中将也不在。 威纶轻轻摇晃着酒杯,将它凑近了唇边,闻了闻从杯中溢出的甘醇酒香。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在嘴角边浮现,他抬起头来,此时那两名侍者已经一前一后地接近了毫无防备的卡尔洛夫。 托盘下的匕首被抽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了卡尔洛夫的胸口。 得手了!? 安珀的心脏突突地跳了起来,比接近卡尔洛夫时跳得还要快。但紧接着,他就看到卡尔洛夫平静地转过脸来看向自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是幻鸦!” 匕首刺入的是挡在卡尔洛夫身前的一团白色的胶状物,此时这团白色的东西还在不断增长、变大。安珀没能带走他的匕首,很快它便连根没入了白鸦的体内, 乔伊斯一把将安珀拽向一旁,避开了迎面穿来的白色尖刺——巨大的白色幻鸦还没有完全成型,但已经能够攻击了。数根锐利的白色尖刺从白鸦体内刺出,仿佛没有距离限制一般一根接一根地刺向两人,那些没有击中敌人的尖刺末端深深地砸入了地板,每一击都会在附近激起一片飞舞的碎片和烟尘。 众人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尖叫声此起彼伏,现场一片混乱。士兵们闻声冲了进来,却发现根本无法插手卡尔洛夫与那两人的战斗。刚刚与卡尔洛夫交谈的大臣慌忙退到了人群中,大声喊道:“摄政王命令你们护送客人暂离——全都退到宴会厅去,快走!” 士兵们开始掩护着客人们有序撤退,那两名刺客显然对周围的人没有任何兴趣,他们的所有攻击都只想要卡尔洛夫的命。 “你不帮忙?” 艾达看到身边的人已经撤走了大半,而威纶却饶有兴致地望着那三人战斗的方向,既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也不像是要逃走。威纶笑了笑:“我不过是个弱小的药师,哪轮得到我去帮忙。” “弱小?” 艾达又一次想起了在法奥兰记忆中看到的那一幕,如果那也叫弱小…… 安珀一个翻身跳向了卡尔洛夫的身后,顺势从靴中又摸出一把武器,刺向了他的后背。乔伊斯则早已召回了此前用来掩饰两人气息的茜茜,双手一合击出一声怪异的闷响,一道波纹从他的手心中四下荡开,瞬间覆盖了整个大厅。 艾达的耳边似乎有什么人在恐惧地尖叫,眼前的画面也开始扭曲、发黑,一股源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开始蔓延,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逃走,脚下却像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就在这时,一只手覆上了她的眼睛,刺耳的尖叫声中掺入了另一个声音: “是幻象,别看、别听。” 是威纶的声音,同时还有一股宁神的香气传来,是药师用来稳定心神的药香,艾达感到胸口一片冰凉,神智顿时清醒了许多。 她闭上眼睛,快速地对自己使用了清心符文,又在耳内和眼中结了精控防御屏障,幻象果然逐渐消退了。 “干得不错。” 威纶夸赞道,同时放下了遮着她眼睛的手。艾达睁开眼——此时大厅中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我们是不是也赶紧离开这里比较好?” “不必,他们就要打完了。” “什么?” 艾达朝卡尔洛夫望去,发现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场上的形势已急转直下——刺杀卡尔洛夫的两人中的一个不知被什么刺穿了胸口,此时正悬挂在半空中一动不动,他胸口处有一个大洞,身下凝了一大滩血迹,显然已经死透了。 白鸦在黑鸦能力的范围内会进入隐身。 艾达以前还以为那只能作用于幻鸦分身,是用于监听的能力,没想到在战斗中也可以这样做。 巨刺被收回,安珀的尸身从半空中跌了下来,倒在了血泊中。不过此时透明的白鸦身上已经沾上了血迹,隐身的效果大打折扣,做出的几次攻击都被乔伊斯避开了。 “你很清楚你的精神攻击对我无效,可你还是选择和他一起来送死。” 卡尔洛夫气定神闲地望着已经受了伤却还在顽强支撑的乔伊斯,“既然如此,何必还要强撑?不如……” 乔伊斯拼尽全力的精神魔法再一次袭来,卡尔洛夫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措施,就这样硬接了下来,但就像他说的那样,以他的精神力,乔伊斯的精神法术对他毫无作用,甚至他口中的话都没有因此产生丝毫停顿, “求仁得仁。” 似乎被这句话击中了,乔伊斯停住了躲避的动作,按着伤口喘息起来。 的确,从下了来这里的决心开始,他就没准备活着回去……甚至可以说,他此次前来就是求死的。 “怎么,终于认清现实,不再抵抗了?” 卡尔洛夫淡淡地道。白鸦的透明状态已经解除,它从体内生成了数根白色的尖刺猛然向着乔伊斯袭去,乔伊斯想起了还没有成型的雏形幻兽,不由遗憾一笑——对不起,茜茜,看来你没有机会长大了。 他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被白鸦刺穿心脏。 然而就在这时,白鸦身上的突刺突然变成了柔软的鞭状物,缠上了他的四肢和身体并收紧。卡尔洛夫淡淡地望着他,缓缓道:“不过,活捉你似乎比杀了你更有价值。” “你——” 本已放弃抵抗的乔伊斯意识到不对,猛地睁开眼睛想要挣脱控制,然而柔软的突刺紧接着缠上了他的脖子,向后稍一用力就勒得他无法动弹。 “乔伊斯·艾伦阁下,幸会。” 卡尔洛夫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俯视着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乔伊斯道: “作为温妮·佩特森的四位副手之一,我猜她还不知道你来了这里吧?——当然了,如果她知道,肯定也不会放任你来送死。毕竟克萨约尔年轻一代人中有点作为的秘法师寥寥无几,就算是我也不太舍得就这样杀了你。” “卡尔……洛——” “雷克塞安,剩下的事就交给你处理了。” 卡尔洛夫对站在远处的威纶说道。威纶应了一声,将酒杯放在一旁,空出手来向着乔伊斯走去。 卡尔洛夫的目光又落在了站在他身边的艾达身上:“艾达,抱歉让你受惊了。正好我要去安抚一下宴会厅的客人们,你随我一起来吧。这里交给雷克塞安就好。” “啊……好的。” 艾达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乔伊斯和正朝他走过去的威纶,小心翼翼地跟在卡尔洛夫身后,与他一同离开了大厅。 威纶来到了乔伊斯面前,叹了口气道:“瞧,一个个都那么天真。” 乔伊斯还在挣扎,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威纶蹲下身来看着他,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盒,一边准备要用的药物一边说道:“自杀就别想了……摄政王要做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你可以自己猜猜看——这个?别担心,这些没有什么副作用,我用的也只是让你安静下来的剂量……” …… 待随后赶来的士兵们将死去的安珀和昏迷的乔伊斯分别带走,大厅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威纶看了一眼刚刚他和艾达站立的地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虽然心有疑虑,可他没有多做停留,很快便迈步从厅门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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