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黄阿光之事了结后，岑宁的日子便开始逐渐忙碌起来，春日宴在计划下逐渐成型。 江南的春日不同于北方，处处可见花红柳绿，岑宁之前见这些花长势喜人，想着往后说不定做糕点能用上便留了不少，现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将屏风隔开，院子里头还能再容下六桌客人，岑宁与做饭的师傅商量了一番，如今正是木槿花开，今日若是在院里头用饭的客人便送道木槿糯米粥。 心头打算好了，岑宁便与后厨的师傅一同把东西给备好，洛水在边上倒满了水后，便撑着头坐在两人身边，看着她们分拣花瓣。 “我还是头一次见这花呢！粉粉紫紫的挺好看，还莫名有些清香，是叫木槿？”洛水随手捻起了一朵花，低头轻轻嗅了嗅，眸子像是被清水浸洗过一般灵动。 “这花只有江南才有，京城那地方冷的慌，养不活的。”岑宁小心的将底下的花茎摘下，花朵整个都浸入水中泡着。 一旁的炉子中正用小火熬着什么，咕噜咕噜的泡泡从里头不断冒出来，带着阵阵香甜的气息，淡淡的从鼻端淌过。 洛水循着这软烂的香气找去，目光恰好落在了不远处的锅炉上，眸光一亮，“这里头的是什么？” 岑宁没抬头也知晓洛水说的是什么，手上刚刚摘好了一朵新的，微微打量了没问题后便丢去了水里头。 “这是糯米正熬着呢！外头那个便是前两日特意置办回来的砂锅，用这个熬出来的粥米都格外的香甜浓郁，嚼起来也是分外软烂，等会儿好了我留些给你试试？” 此话一出，小姑娘的双眸宛若闪烁着星光般，用力点了点头，岑宁见她这般也只是宠溺的笑了笑。 起初，她只是想着照例用各种花做些糕点出来，再打磨下糕点的形状想来便能有些不错的效果。 可与老头商量了一番，对方却建议她可以取花用于食，江南不若京城那般钟爱糕点，因为此处气候宜人，不少食材都是江南特有……若是加以利用自然会有更好的效益。 谈完这事的当晚，岑宁就查阅了不少食谱、古籍，一时间生出了不少点子都可以用于春日宴之上。 那日她便定下了如今暮春夏初之际，树梢上十分惹眼的木槿…… 午间，部分客人被岑宁安排在了后院中，因着每桌赠送独有一份的木槿糯米粥，不少常客乐意尝试。 清淡的香气混杂于香甜之中，因为长时间的熬制，粥米已是十分软烂、入口即化，以屏风为挡皆坐于花树之下，轻易便能有唇齿留香的滋味。 仅此一顿，几乎所有食客都对这般吃法赞不绝口，甚至还有用完之后便打听明日可否还有这般的，琢磨着提前订下。 这效果让岑宁很是满意，洛水也在后厨帮忙时抽空尝了一小碗，许是因为手里的粥太香了，脸上不小心沾了灰都没顾上，便吃了个干净。 岑宁发觉这小姑娘不知是不是被自己影响了，初次相见那般矜贵的姿态已经半分都寻不着了。如今，洛水端起碗来也是狼吞虎咽的一顿，完了之后基本还会添句再来一碗，这姑娘的变化让岑宁打心底高兴。 虽说午间的春日宴如此已算是圆满，可是岑宁也有意夜间尝试这般吃法。 其他问题倒也无妨，唯独夜间黑灯瞎火的，若是让每一桌都能看清菜品倒是不容易，只怕每桌都需点上一盏灯，多少有些不便。 即便如此，岑宁还是想试试，屏风与院子中的树上都可以悬挂些灯笼，尽可能的照亮院里里头，让客人更方便。 只是今儿个晚上先试试效果，客人便先不在后院里头招待了。 傍晚时分，岑宁照例做好了卫谕的饭菜，只等着胡管事来提，却不曾想到卫谕今日竟是不打招呼便来了如意楼。 见小二领着卫谕出现在面前时，岑宁只觉着意外。 这人今日穿了一身玄色袍子，与天边逐渐暗下去的天空莫名融洽，配着束发的玉冠，修长的身姿看着越发的挺拔。 很快，岑宁面上便堆起了笑意，“卫公子今儿个怎么有空来了？”即便是岑宁看不到自己的脸，也能知晓自己笑的究竟有多么的僵。 饶是卫谕见着她这副模样，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明明与岑娘子这般久未见，如今瞧着您这般似乎还是不欢迎我来此处？”边说着，卫谕还有意低下身子，探寻的目光在岑宁面上巡视着。 晚霞映照在天边，如意楼的门口已是早早的便点了灯。一男一女在门边不远处站着，尤其是女子看着娇小，似乎被男子的身形笼罩着，这般气氛总是有些怪怪的，伙计在一边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 “卫公子请！”缓过神后顺势，岑宁出声直接将人带往了后院。 今日晚间，岑宁恰好想着要将后院布置一番看看效果，如今卫谕竟然来了，也省的她一人拿这主意了。 应着岑宁的要求，后院每桌伙计都已经放上了烛台，除了围挡的屏风两旁挂着灯笼外，旁边的树梢上也挂了几盏，偶尔一阵风吹来，枝丫便是落花簌簌，在灯火映照之间，美的心醉。 “卫公子看看这处，如何？”伙计都去前头帮忙了，偌大的后院只剩下了岑宁与卫谕两人在其中闲庭信步，两人的身影偶尔可以在遮挡的屏风间窥见。 似是重叠，又似依偎。 岑宁为自己挑的是树下那一桌，碗筷已是布置好，只有方才被伙计放在桌上的食盒还未曾打开。 方才落下的花瓣已有数瓣落在了碗中筷上，甚至食盒的盖上也有浅浅几片，岑宁轻轻抚落，“卫公子若是介意，换一副碗筷也未尝不可？” 闻言，卫谕神情淡淡，虽未置可否，却是直接撩了袍子坐下，这便是不介意的意思了。 “此处的布置甚是风雅，难怪娘子今日午间只送了碗木槿糯米粥过来！”只消这一句话，卫谕这晚间出现在如意楼的缘由，岑宁已是明白了大半。 唇间扯开一丝笑意，倒是没想到这人这般闲，不过是为了一碗粥便跑了半座城…… 中午的时候，她是有那么些偷懒的意思，总归每次与这厮同桌吃饭，不过也就是两三口的量，在她看来便是只送一碗粥也是足够。 如今看来，这人只怕是格外在意自己克扣了他的口粮。 有意回避这般话题，岑宁便只当没听见这人后半截的话，径直揭开了食盒，里头放了两碗粥，还有几道可口的小菜。 伙计是个看的懂眼色的，便是岑宁未曾吩咐，也把她的那一份加了进去，倒是让她深感欣慰。 “今日刚刚布置好此处，公子便来了，倒是省了我专门去公子那处一趟。”夜色渐深，两人之间过于沉寂，岑宁有意开口缓和，可是对方无意接话。 手中的动作未有停顿，岑宁抬眸看时，卫谕正目光定定的看着自己。 不知是手中的粥有些烫人还是这般眸光过于滚烫，岑宁手中的粥不甚被打翻。 试图缩回去的纤细皓腕瞬间便被大手捉住，岑宁只是愣了一瞬，原本坐在桌旁的人不知怎么起的身，竟是已经到了自己眼前。 四目相对于朦胧的月色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在逐渐弥漫开，面前的男子容颜如画，漆眸之中宛若倒映着星河，英挺的鼻梁缓缓贴近岑宁。 有那么一瞬间，岑宁甚至觉得两人的呼吸再次交织在了一起，只是在触及岑宁的鼻尖时，女子便如同一尾滑溜的鱼，生生的从卫谕高大的身躯之间溜了出来。 大手之间仿佛还能感受到女子腕间的细腻滑软，只是那人分明已经溜开了，站在一旁有礼有距。 “公子稍等，我再去端碗粥来！”虽说是黑夜，在灯笼的暖光映照之下，卫谕总觉得这妇人面上似是泛着红霞，垂着头的模样令人莫名怜惜，不自觉的……薄唇微微勾了勾。 待到人转身离开，落入阴影之间时，岑宁仍旧面色如常，眼中一片清明之色。 不同于后院的气氛，前边灯火辉煌，热闹非凡，甚至有好些客人还问了伙计明日是否还能有像今日这般的春日宴…… 岑宁琢磨着，方才自己与卫谕在那处也没有觉得不妥之处，想来夜间这般也是行得通的，便交代了伙计，明日开始晚间也在院子里头开宴。 后厨里头，老头不知在与那烧菜的师傅聊着什么，洛水在边上听着很是开心。 见着岑宁进来了，洛水赶忙起身想将人拉过来与自己一同听故事，岑宁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将自己胳膊抽了出来。 “今日来了客人，只怕是没空与你一同在此处悠闲了，你啊！等会记得和你老伯一同吃饭，别听着开心，把这事给忘了！”小姑娘每日晚上都让人提醒了才吃饭，岑宁不知叮嘱了多少回。 “还有，等会若是忙完了，你便带着老伯直接回去便是了，我怕是要晚一些的！”岑宁本意便是提醒此事，怕这两人到时候一直等自己，偏生她也料不准卫谕这人什么时候才走，总归要自己盯着他走了，岑宁心里头才舒坦些。 洛水乖顺的点了点头，方才她也听伙计说，之前来过的那位贵公子又来了，不过有些事情岑宁既是不说，她也无意多问。 接着，岑宁匆匆端了碗粥，便又往后院去了。 站在门口的洛水探了探脑袋，奈何这两人坐在最里头，又有这般多的屏风挡些倒也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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