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头，外头的天早早的便亮堂了起来，岑宁睁眼的时候，窗户纸上已经投入了丝丝缕缕的阳光。 撑起身子时，不由得闭眼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昨日那酒后劲大，虽说没有醉的彻底，但总归还是有些头疼的。 外头的光有些许刺眼，正好映照在了门帘子上，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边上悄悄的露了一条缝，顺带的露出了点点水蓝的裙裾。 岑宁盯着那条缝看了片刻，外头的人才缓缓的把自己的脑袋从里头露了出开。 洛水今日一袭蓝底烟色的裙裾，小巧的脸蛋也干净，青丝柔顺的铺展在身后，偶尔垂下一两缕，水润的双眸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少女的娇俏展露无遗。 忍不住弯了唇，岑宁对着小姑娘招了招手，小姑娘面上瞬间灿烂一笑，便似一只蝶般扑腾着到了岑宁身边。 “你今日怎么起的这般早了？”岑宁好笑的问着，昨日这姑娘可是睡到了日上三竿的时辰，今日倒是早的让人稀罕。 小姑娘听了撇了撇嘴，不满的嘟囔道，“昨日只是太累了才会睡那般久，往日我一向是起的早的。” 岑宁瞅着小姑娘无暇的侧脸，依稀记得自己昨日醉的走不动路，好像还是小姑娘把自己一路搀着回来的。 “阿泠，其实若是我往后喝醉了，你搀着父亲回来便是了，倒也不用将我带回来，歇在如意楼也一样。”毕竟是夜里，即便洛水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女子，再带上她与老头两人，总归还是太辛苦。 “既是如此，我们干脆住在如意楼便是，为何一定要回来？”洛水不解的仰起头看向岑宁，外头的日光正洒在她身上。 这样的姑娘，看起来纯洁而美好，岑宁偶尔很是羡慕她，也好在……她没有被锁在高门大院之中，俗世中的人千千万万，自然也能容纳下她。 “父亲年纪大了，总是念旧，这处院子他一直住着……”岑宁点到为止，剩下的也无需她再多说，洛水也自然明白。 “方才我去灶房里头，老伯还笑呵呵的给了我两个馒头。”洛水心中明了，或许是她和那姑娘的相似之处，老伯与岑宁待她都有不同，几乎可以说是极好。 可是她也不在意，总归对她极好便是了。 小姑娘明媚张扬的话语在耳边，岑宁腾出手给她理着发丝，这个发髻大概是她自己梳的，略微凌乱松散。 “可是我一问老伯，昨日来的那位公子是谁，老伯就不说话了，我后来再问是不是和姐姐……”边说着，洛水还格外小心的瞟了一眼岑宁的脸色，发现对方泰然自若，一时之间倒是不知应该说什么了。 “只是客人罢了，小小年纪的这般好奇。”岑宁说完恰好帮小姑娘打理好了头发，又给插了一枝珠花。 若是洛水不动，不说话，倒是真有那么些名门闺秀的气质，至少吃饭时便很是讲规矩，小口小口的，就是好吃的大概会多吃两口。 或许是岑宁这般说了两人好无瓜葛，洛水面上似乎松了口气，嘟囔着，“虽说那位公子瞧着皮相不错，可是我总觉得看了让人心生厌恶。” 边说还边摇头，仿佛对卫谕很不看好一般。 这般娇憨的模样逗的岑宁发笑，这姑娘到底是过于纯净了，一眼便能看出来卫谕那烂透了的本质。 “既然你见过了那位公子，以后心里头便记着，离他远一点。我如今和他搅和在一块也不过就是与虎谋皮，日后只希望能够抽身。”话至此处，岑宁心头莫名有些难过，纠缠了也算是有两世了，如今这般若是能把吴家扳倒，她与卫谕之间桥归桥，路归路了，倒是极好的。 洛水却板起了小脸，认真对着岑宁道，“姐姐放心，但凡是我守在姐姐身边，必定护姐姐无恙的，没有人可以打过我！”每每说到此处，小姑娘总是一脸骄傲。 或许小姑娘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岑宁却是清楚的，岑宁更加清楚的是——最可怕的或许还是玩弄那些背地里的手段。 醉江南是江南第一酒楼，无数文人墨客，达官显贵来江南必定要走一遭，吴家竟然拥有这般产业，称霸一方的云家又怎么能忍下。 如今这如意楼，岑宁要做的便是在百姓中树立起口碑，越过醉江南，甚至成为天下第一楼。 只有这般，或许才能不仰人鼻息，真正的摆脱卫谕这号人。 转眼间数日已过，不知是不是那日晚上岑宁和卫谕提了那事，后来吴家半分动静都没有。 如意楼的生意越发的红火起来，如今不论是一楼，便是楼上的雅间都是满客，忙不过来只好多添几个伙计。 岑宁琢磨着，这如意楼后边的院子也算是宽敞，也可以挪几颗花树种于后院之中，中间再置放几扇屏风……在这春日中赏花饮酒，也算是难得的雅趣。 这般想着，岑宁便喊了洛水一同去，顺便再给小姑娘添些衣裳、首饰什么的才对。 许是上回小姑娘发了狠的打架，吴家安分了后，倒是也没人来找麻烦，洛水便乐得每日跑前跑后的帮忙，看着很是快活。 唯有晚上，岑宁教她看账本，她便开始头疼……不止一次两次的撒娇，扯着岑宁的袖子，试图萌混过关。 无奈岑宁狠的下心，如今小半个月，虽说不能熟练，但是洛水基本能够看懂账本，做些简单的了。 往常岑宁都是在东大街的成衣店直接来两身衣服便是，如今带着洛水倒是难得去了一趟丹朱街。 从洛水到了江南开始，已有小段时日，除了整条东大街洛水都还没有去过别的地方，这会儿来了看着哪处都觉得新奇的很。 丹朱街无疑是繁华的，各式各样的玩意儿琳琅满目，洛水看着两边摊子上面的小东西眼睛发光，但是都是拿起来看了一阵便又放下去了，什么都没有要。 这么大的小姑娘，岑宁琢磨着大概都是喜欢些簪子珠花、胭脂水粉的，便挑了个摊子停了下来，拉着小姑娘一同准备给她添置些。 谁知小姑娘倒是没有半分兴趣，不过拿起来就放了下去，岑宁有些纳闷的看向她。 “哎呀！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好用的，姐姐快别给我琢磨这个了，咱们去看些别的呗！”小姑娘瓮声瓮气的道，似乎对这个没有分毫兴趣，一门心思扯着岑宁想离开。 想想小姑娘早上自己梳的发髻，岑宁倒也不意外，手里头还是拿了个看着不错的簪子付了钱。 等着洛水把两边的铺子瞅的差不多了，岑宁才牵着她进了一家成衣铺子，除了她们里头还有些姑娘也在，生意倒是不错，想来也是有些口碑的。 “待会我让人给你量身，你看看这处的料子，喜欢什么花样的，什么款式的衣裳？”岑宁边说着，边随手拿了几匹看着似乎不错的料子比对着洛水。 小姑娘皮肤白嫩，乌发红唇，脸蛋小而精致，看的第一眼或许不够惊艳，可是第一眼后还会想多看几眼，便会觉得越来越好看。 指尖点着下颌，岑宁最后看中了胭脂红，酡颜以及天水碧的料子，小姑娘鼓起腮帮子，看着有些不喜欢。 “你自己也挑挑，若是有中意的说便是了，总是好过了我给你挑了，你倒是不喜欢的。”边说着，岑宁放下了手中的料子，没好气的捏了捏小姑娘的手。 没等一会儿，小姑娘就把自己喜欢的给挑出来了，岑宁看着眼前摆着的几匹布料忍不住拧紧了眉头，云水蓝倒也罢了，只是这鸦青实在是不妥。 “倒是有自知之明，也就只能衬得起这般料子了！” 不知何时，身边来了两个女子，一个柳青色的衣裙，圆脸看着有几分娇俏，另一个鹅黄衣裙则是瓜子脸蛋，看着也刻薄，方才那话便是那这女子说的。 顺手将岑宁面前摆着的胭脂红、酡颜的料子一把拖到了面前，还挑衅的看了一眼岑宁和边上的洛水。 岑宁略微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小姑娘，谁知小姑娘一句话能噎的死人，脆声道，“也就是些年纪大的才喜欢穿这般花哨的衣裳，也不知晓想要穿出去勾引谁。” 因为洛水的声音还不小，这么一开口，几乎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不少女子看着那两位，都指指点点的，那黄衣女子一时间气白了脸。 这会儿，面子里子丢光了，黄衣女子只惦记着找人撒气，一把冲了过来，青衣女子想拉人也没有拉住，岑宁便生生看着她抬起手，“你！” 岑宁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被洛水拖着后退了好几步，眼睁睁看着黄衣女子直接生生的一个踉跄，在地上摔了个大马趴。 这会子，黄衣女子算是彻底丢尽了人，不少人都掩面小声的笑着，便是青衣女子都觉得面上无光，悄悄往别处躲了躲。 洛水毫不掩饰的指着人笑了出来，岑宁虽说也忍不住笑了，但是看着小姑娘这般摇了摇头。 最后还是青衣女子掩着面将黄衣掺了起来，走了出去，身后还有许多人在后头看着。 洛水这会直接笑的没有形象了，像个八爪鱼般扒拉着岑宁的袖子，“姐姐，你看她，出大丑了！” 岑宁弯着唇，轻轻点了洛水的额间，一脸无奈道，“你呀！” 这般模样惹得洛水还以为岑宁想说教自己，没想到自家姐姐竟是说了这话，“你方才就应当过去再刺她几句，这般就让她走了，倒是便宜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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