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崖的声音阴冷,宛如隆冬时节的飒飒寒风,凌厉而又刺骨。 感受到危险步步逼近,白梨枝忍着腕骨上传来的隐隐痛意,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剑。 “交给我。”慕清以为她担心玄礼尊者的安危,急着上前解救,于是道,“白梨枝,到我身后去。” 白梨枝依旧没动。 “我能打过现在的渊崖吗?”灵海里,白梨枝问桃夭。 “不能。”桃夭的回答坚决又果断。 这个回答白梨枝并不意外,继续道:“那……可有什么办法,叫我短时间内能占些上风?” 灵海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桃夭慢慢道:“你看到你们宗门现在的几位长老了吗?” 白梨枝的眸光扫过玄礼尊者,只见他面色因窒息而涨得通红,手脚不自觉挣扎。 另一旁,两位长老面色凝重,却迟迟未曾出手。 “那两个长老也受了很重的内伤。”灵海中,桃夭严肃道,“可想而知,白梨枝,现在的渊崖十分强大,无论你用什么方法,你都打不过他。” 三言两语扼杀了白梨枝最后的一点希望。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白梨枝不死心,想到慕清曾凭借回春之力,短暂压制过渊崖,心里顿时来了希冀,“回春呢,我记得慕清……” “别想了。”桃夭想也没想便拒绝了她,“那是禁药,虽然短暂能提升功法,但伤及本源,后果你是知道的。” 白梨枝哑然。 诚然,当了十年丹修,她再了解不过回春的代价。 “我的建议,跟他走。”桃夭对局势的判断十分清醒,“仙魔之间的势力本就在失衡,如今大势在魔界那边,唯有顺应大势方可活命。” “枝枝,你得先活下去,才能有机会翻盘。” 白梨枝抿唇,眉头轻轻蹙着。 桃夭所说她未必不知道,只是……这扶黎宗所有人都可顺大势而为,唯有她不能。 因为,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她比谁都明白,仙门沦落至此,自己脱不了干系,因此,更要为这风雨飘摇中的仙门负责。 ——至少,不能让仙门这么快的就败于魔宗之手。 因此…… “枝枝?”太久没得到回应,桃夭试探性的喊了两声。 白梨枝抬起了剑,眸光渐渐沉静了下来。 她,一步都不能退。 就在此时,白梨枝掌心的月夜似乎感应到什么,剑身骤然泛起点点金光,顷刻间,刺眼的光芒包裹着整个剑身,白梨枝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暖流,自剑柄流入她的经脉。 “这是……”桃夭怔怔得望着这耀眼的金光,一时呆住了,“月夜,你要帮助她?” 月夜剑发出更加夺目的光彩,似乎在回应她的问题。 此时,白梨枝已然感觉周身有一股浑厚的力量,正缓缓包裹着她,无数金色的灵力在体内流动,运转,将整个经脉都染成了夺目的金色。 丹田中,跳跃的火苗周围也环绕着点点金光。 白梨枝睁开眼,墨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金色流纹,她怔怔得看着自己的手,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 就在此时,天际忽有一道金光落于地面,将将落在白衣少女的眉间。 她的墨蓝色眸子里也带着浅浅的金,以她为圆心,周遭立刻出现了无数漂浮着的赤金火焰。 “枝枝?”离她最近的慕清第一个发现了她的变化,一时愣了片刻,声音很低,带着几分诧异,“你又突破了?” 他分明察觉到,白梨枝身上的灵力充沛地好似汪洋大海,连他都无法清晰探查清楚。 白梨枝轻轻摇头,发冠上的珠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周遭漂浮的赤金色火焰亦是随之飞舞。 这不是突破。 白梨枝感受的极为清楚,自己体内的力量,来源于手中的这把剑。 “月夜在助你一臂之力。”灵海中,桃夭蓦地笑了笑,眉眼弯弯,有几分释然,“它想和你一起,一步不退的,保护这里。” 白梨枝闻言一顿,握紧了月夜,嘴角微微翘起。 “好,我们一起保护这里。” 顷刻间,无数赤金色火焰无风而舞动,化作赤金色的长龙,盘亘在她身边。 没想到忽然有这样的变故,周遭的弟子纷纷愣在了原地,不远处,渊崖亦是眉头紧锁,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白衣少女,和她身后燃烧着的火龙。 “这是……”大长老凌元是宗门中最年长之人,他曾在浩如烟海的古籍中,见过这样的场景。 似乎是三百年前,也有这样一个少女,提着月夜,周身金龙盘亘,以长剑刺破昏暗的天。 两个身影渐渐重合。 白梨枝如疾风一般弹射出去,剑锋直逼渊崖的额心。她的速度极快,快到不少弟子只觉一阵炽热的金红之火闪过,紧接着,便是尖锐的一声—— “叮——” 兵器相抵,发出清脆的声响,恍若龙吟,就在此时,无数飞舞的火焰化作旋风,将刀锋相抵的二人围绕在其中。 两人头顶上,黑雾幻化成的蟒蛇与赤金之焰化成的火龙缠斗在一起,黑雾与赤金火焰时隐时现,打得不分伯仲。 那一刻,白梨枝脑中一片空白,可身体却已然凌厉的挽出一个又一个的杀招,仿佛是冥冥之中另有一人,在操纵着她的身体,带她施展出一个又一个剑术。 渊崖并未想到,有朝一日,白梨枝会这般强大。 似乎是记忆里那个跑几步便气喘吁吁的少女实在太过鲜活,以至于如今骤然见着剑风凌厉的她,他下意识地慌了神。 可也只是片刻,心头便莫名的涌上一股怒火。 她竟然敢……对他出手。 白梨枝的剑招极快,一息之间便已变幻多种招式,渊崖挥动玄冥戟堪堪顶住,不自觉咬牙,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好,很好。 像是周围的赤金之火燃到了心间,他挥动长戟顶住一剑,右手凝出魔气,找准机会,狠狠打入她的身体。 白梨枝被惯性击得向后倒去,落入一个藤蔓编织成的柔软大网中,体内气血翻腾,蓦得呕出一口鲜血。 方才那一式,渊崖动了杀心。 白梨枝擦了擦嘴角,正欲抬手再战,柔软的藤蔓已然化作被褥,盖在了她身上。 不远处,渊崖刚击开白梨枝,紧接着便是一记凌厉的叶刃。 不远处,慕清拨动琴弦,嘈嘈切切的琴音急促而尖锐,伴随着琴音,无数树枝藤蔓好似活过来一般,枝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生长,灵活如蛇,化作无数个长矛攻向渊崖。 不远处,更有树木拔地而起,宛如卫兵一般,枝叶化作武器,大踏步地冲向渊崖。 “这是,元婴九重才可修炼的草木傀儡之术……” 哪怕是早已在湖面中看到过慕清与渊崖交锋的样子,如今见着,桃夭仍旧没忍住惊叹,“能操纵如此多的草木,若是没有回春,再给他几年,这天下大势,恐怕该换个局面。” 木属性天灵根修士,以操纵草木之能,可居于千里之外,杀人无形之中。 不远处,对上这坚韧无比的枝叶,渊崖已是手忙脚乱,这些枝叶不仅数量众多,且还会自动查找弱点进行攻击。 饶是渊崖幻化出众多分身,也难以抵挡。 木之属性,是五行中与自然联系最紧密的存在,亦是最柔韧的一种力量。 纵使魔修力量强横,可对上柔韧的木属性藤蔓,就好比一个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根本发挥不出多大的作用。 原本刚刚与白梨枝缠斗便已消耗了不少力量,渊崖砍断一节藤蔓,看到不远处数量众多堪比军队的木傀儡,眸中杀意更甚。 这个人,不能留。 “可惜——”桃夭叹息道,“木属性修士有一个众所周知的弱点,一旦被突破,便将必死无疑。” 白梨枝望着不远处奏琴的慕清,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渊崖化作的黑雾穿过藤蔓,玄冥戟在空气中泛起冷冽的光,风声凌厉呼啸,身后紧跟着无数藤蔓的黑雾在空气骤然扩散,宛如巨石一般,直直砸向慕清。 “轰——” 霎时间,地动山摇,天际盘旋的乌鸦也惊得四散开来。 慕清原本端坐的地方被黑雾砸出巨大的凹陷,凹陷最中心有一缕沾了血的白衣残骸,周遭一片狼藉,四处弥漫着淡淡的黑雾。 黑雾的中心,隐约可见渊崖的背影,他转过身来,灼灼金眸的最深处,荡漾着浅浅的血色。 猜到是这个结局,桃夭有些唏嘘,“木属性修士在远战之中无可匹敌,可一旦被近身,就将必死无疑。” 白梨枝周遭的藤蔓渐渐褪去,她安然的站在地上,体内依旧气血翻涌,她捂着嘴,轻咳了几声。 受了刚才的一击,体内的力量溃散了不少。 她拿开手,看到了掌心的血迹。 还是……不行吗? 白梨枝的眸光微微暗淡,元婴期的魔修,当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一息之间,她的手被人牢牢抓住,抬眼,对上那双琥珀般的金眸。 白梨枝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被那人死死握住,他的眸光极冷,像是极寒之处的玄冰。 “跟我走。” 白梨枝一个踉跄,被渊崖拉得险些跌倒。 “真可惜啊……”虽然知道是这样的结局,灵海里,桃夭仍旧惋惜道,“再给一些时间,古往今来,慕清也许会成为古今少有的木属性修士第一人。” 白梨枝抬眉,看向不远处的凹陷的地面,良久,轻轻开口,“他本来……就是木属性修士中的第一人。” 就在此时,一阵急切的琴音忽然重新响起,地上无数藤蔓拔地而起,化作坚固的牢笼将渊崖困在其中。 桃夭:?!!! 不远处,大树之中冒出一个巨大的藤蔓,藤蔓的顶端,一片肥厚的绿叶上,慕清依旧端坐,此时,他的脸上、身上都沾满了血迹。 此时林中生出了几分微风,吹动他褴褛的衣衫,吹动白梨枝鬓角的发。 白梨枝愣愣的,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慕清。 在她的记忆里,慕清终日穿着雪一般纯白的道袍,衣襟处,绣了流光般的金纹,是扶黎宗最优异的弟子,亦是诸多弟子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他天赋绝佳,勤奋好学,可性子却清冷,宛如终年不化的天山白雪,理应是不染尘埃的模样。 可如今,他满是是血,衣衫褴褛,指尖也破了,古朴的琴弦上血迹斑斑,像是落在尘世间的一瓣红莲。 在尘埃最深处掩埋,却又在腐烂的土壤里开出了绝美的佛花。 白梨枝愣愣的看着他,良久。 只见他依旧抚着琴,带血的指尖拨动琴弦,凌厉的曲子催动更多的藤蔓围在渊崖周围,化作更严密的囚笼。 察觉到周遭的藤蔓越聚越多,直至密不透风,渊崖咬牙,他依旧记着上次的狼狈,侧头看了看身后的白梨枝,动唇,似乎要说些什么。 可他什么也没说,抓住最后一丝机会,化作一缕黑雾消散在了藤蔓囚笼中。 与此同时,外头的魔宗弟子也纷纷化作黑雾消失。 白梨枝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巨大的藤蔓缓缓将叶片落在地上,上头的白衣男子慢慢走下来,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白梨枝下意识冲过去扶住他,却被他轻轻推开。 慕清蹙着眉,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神情。 “白梨枝,你没听到吗。”他低低的开口,几乎上气不接下气,可依旧带着几分恼恨,“我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许跟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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