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浮屠宗。 一息之间,林中藤蔓尽数枯萎,渊崖看准时机挥动长戟。 “簌簌——” 风声扫过耳边,无数藤蔓化作碎屑,散落满地。 渊崖这才从牢笼中走了出来。 满地断枝失去灵力支撑,渐渐化作灰烬。 渊崖低头看向满地灰烬,隐约发觉有些不对劲。 木属性修士所召出的灵木大多灵气充裕,就算许久无人操纵,那也不至于化作灰烬。 最多灵气消散,化为凡木。 可如今,脚边这些灵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枯萎、化为尘土。 这是……怎么回事。 “君上!”冥岳带着三两弟子匆匆赶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宗门守山弟子毙命三人,受伤五人。”冥岳俯身跪下,低头请罪,“属下巡查不力,叫贼人窜入,请君上治罪。” 渊崖摆手,并未苛责。 凭那人的修为,只要他想,这浮屠宗根本无法拦住他。 只是…… 渊崖低头看着满地灰烬,眉头微蹙。 这人实力如此强横,为何之前未曾听说过他的名号?且看这满地灵藤散成的灰,恍若是灵气不支,反噬了自身所致…… 莫非,那人用了特殊法子,提升了修为? “冥岳长老。”他蓦的开口,“你可知这世上有什么法术,能叫修士短时间内增加修为?” 突然问起这个,冥岳一愣,末了想了想,道:“法术……想必应当没有,但听闻仙门曾有丹修炼出过一种丹药,名曰回春,可叫修士短时间内提升修为,但药效散后会反噬本体,已被列为了禁药。” 还真有能叫人短时间内提升修为的法子。 渊崖捻起一点灰烬,摩挲片刻,追问道:“这丹药如今在何处?可还能寻到?” 冥岳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这个,迟疑片刻,道:“此丹逆天而行,流通到市面上的回春丹已被仙门尽数销毁,但……这东西并不难炼制,听闻有些修为高深的丹修手里会有。” “丹修?”渊崖思索片刻,“扶黎宗可有修为高深的丹修?” “那是自然。”冥岳道,“扶黎宗丹草峰四长老乃是当今仙门修为最高的丹修,他手中炼出的丹药无一不是仙品,记得白姑娘以前……” 说到这里,冥岳一噎,声音戛然而止。 他知道,渊崖最讨厌旁人在他面前提起白梨枝。 而今他已娶妻,自然更不愿旁人提及这个曾经纠缠他的女子。 冥岳识趣的闭嘴。 真是年纪大了,嘴上每个把门的,怎么又提起那位姑娘了呢? 冥岳在心下叹了口气。 本以为会因此惹得渊崖不悦,谁知这一次,渊崖却并未多说,反而叫他继续说下去。 冥岳一滞,犹豫了片刻,还是避开了敏感的名字,“宗门现下有三枚仙品凝血丹,皆出自丹草峰四长老之手,其效用十分强大。” “丹草峰四长老……”渊崖思忖片刻,动唇,状似不经意道:“这位四长老,是白梨枝的何人。” 冥岳被他一噎,怔了怔,声音有些低,“您……竟不知道?” “我该知道?”渊崖蹙眉,想也没想,“我对那女人的事一向不感兴趣。” 话落,他挪开眸子,未曾看向任何人。 冥岳心下轻叹一声,慢慢道:“这位四长老,是白姑娘的师父。” “师父?”渊崖几乎是下意识的嗤笑一声,“她那点修为——是怎么拜进去的?仙门当真是没人了?” 他的语调难得一次如此尖锐,冥岳听了微微皱眉,但也没多说什么,“白姑娘身怀火属性天灵根,资质绝佳,世间少有,能拜入丹草峰也是情理之中。” “火属性天灵根?”渊崖第一次知道白梨枝的资质,微微侧头,早已忘了方才想要问的是什么。 “她竟有这般天资,为何修行如此之慢。”渊崖不理解。 冥岳轻叹一声,心下有些难受。 其实这些事,这些年他只消多问一句,白梨枝必然会悉数相告。 可惜——浮屠宗宗主前半生沉迷修炼,从未对身边任何事物提起过兴趣,也从未与她交过心。 只是可惜了那位姑娘。 这是冥岳这些天来不知第几次替白梨枝惋惜。 他虽年事已高,但并非铁石心肠之辈,这些年,白梨枝赠来的仙门丹药救了不少宗门弟子,这份恩情,冥岳始终记得。 于是他细心解答道:“丹修修行本就不易。百年修行,可至元婴已是翘楚,白姑娘年纪轻轻便已筑基九重,已是罕见的天资聪颖之辈。” 这样,也算是为那位姑娘辩解一两句。 冥岳抚了抚胡子,满意的笑了。 这回轮到渊崖一怔,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天资……聪颖? 印象里那个笨手笨脚的少女,实在称不上这四个字。 渊崖蹙眉,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认识过她。 哪怕他们认识已有十年。 这是何其讽刺。 渊崖呼吸一滞,仿佛有什么东西不经意触动到了伤口,心口最深处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 白梨枝。 白梨枝。 你到底还有多少面孔是我所不知的。 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心头,他按捺着心下的沉重,顿时不想再追究下去,“罢了,我们回去。” 话落,他头也不回的往礼堂走去。 他忽然有些想那个名叫云芝的女子,想念……她的那双微蓝的眸子。 好像只有被那双眼睛注视,他压抑到近乎痛苦的心,才会有些许轻松——这一点,早在他看到她第一眼时便发现了。 只有被她注视着,这满身的痛苦才会有些许解脱。 他不知为何会这样,也不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反正……他娶了她。 日后朝夕相对,他就再也不会被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痛苦桎梏了。 他,一定会解脱。 - 花林的风温柔如阿娘的手,吹在脸上痒痒的,还带着浅淡的花香。 白梨枝朦朦胧胧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模糊无比,她眨了眨眼,周围的一切这才清晰起来。 还是在熟悉的花林,只是……身上好重。 好像有个巨大的石头压在胸口,压得她一度喘不上气来。 她下意识蹙眉,想要推开身上的石头,岂料手刚碰到“石头”,那“石头”便骤然滑倒。 白梨枝一顿,低头一看,哪里是什么石头,分明是一个人! 刹那间,脑海里的记忆飞速闪过,尚是灵魂体时听到的话,看到的东西一一重现在眼前。 ——慕清不知道用什么乱七八糟的功法复活了她。 想到这里,白梨枝顾不得查看自己如今的身体,飞快爬起,扶着慕清。 此时慕清的面色已经苍白如纸,隐隐甚至有青灰之色,白梨枝手一顿,心下顿时凉得彻底。 完蛋。 右手娴熟的把上他的脉,白梨枝闭眼,感受他的脉搏。 很棒。 灵体亏空,灵脉受损,全身上下经脉跟被火燎了似的,没一处好的地方。 白梨枝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继续探查一波。 嗯,本源受损,且目前看起来不可自愈。 若是没有外人干预,这辈子突破元婴,踏入炼虚境算是跟他彻底无缘了。 白梨枝放下了他的手,这才注意到,他洁白的袖口处印着大片大片的暗红血渍。 这是……气血两亏。 白梨枝下意识摸了摸纳戒,一粒凝血丹出现在掌心,她飞快将凝血丹塞进慕清嘴里,指尖柔和的白色灵力缓缓输送进他的体内,帮助丹药挥发。 直到凝血丹彻底发挥作用,他的面色这才缓和了许多。 只是……依旧未曾醒过来。 白梨枝心下复杂,扶着他躺平在地面,末了不忘又渡些灵气给他。 伤的这么重,看样子这一时半会儿不会醒过来了。 “为什么要救我呢?”白梨枝一边渡着灵气,一边絮絮叨叨,“慕清,我一意孤行,非要与那人纠缠,替他挡劫、丧命,这都是我活该,你何必为我这样的人浪费自己的天赋。” 是她爱意冲昏大脑,非要为那人挡下雷劫,此后种种都是她活该,可慕清…… 什么也没做。 她丧气的垂下头,牵连到无辜之人,这是她怎么都不愿意的。 草地上,慕清闭着眼,静静躺着,哪怕已经渡了不少的灵气,如今他的面色依旧微白,恍若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像。 白梨枝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记忆里,慕清少有这样虚弱的时候。 哪怕已经过了好几年,白梨枝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他获得宗门大比榜首那日。 彼时风华正茂的翩翩少年郎,身负望月琴,站在凌绝峰的峰顶等待授礼。 疾风烈烈拂过他的衣襟,他自巍然不动迎风而立。他的头顶,有漫天的五彩霞光。 霞光照我衣,乘风入青云。 那时她便知道,这个人,日后定将是修仙界中了不得的人物。 可如今,他躺在这里,衣衫染血,面上没有半点生气。 白梨枝垂下眼,心里闷得厉害,伸手替他捋平了褶皱的衣袖。 “你放心,我会治好这些伤的。” 她压低了声音轻轻开口,语气是难得的真诚与坚定,“这一次……由我来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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