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便是漫长的沉默,眼瞅着“顺风耳”的倒计时即将结束,顾玉潭有些心急。可是她们不说话,自己也没办法,就在她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最后一句: “已经得到消息,韩老最近在漳城。府学之中可有什么异常?若是能确定韩老的行踪,那就得给祈焉书院报个信了……” 随即一片寂静,“顺风耳”的时效结束了。 可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却久久回荡在顾玉潭耳边。她刚刚起身又跌坐回去,给祈焉书院报信是什么意思? 祈焉书院…… 院长的谆谆教诲,院长夫人的关怀与抱歉,谢崇椋一直以来的生死相随。一幕幕在顾玉潭眼前划过,可是如今云蟾说“那就得给祈焉书院报个信”。 顾玉潭思绪纷乱,一边跌跌撞撞往回走,一边在大脑中反复重组刚刚听到的所有信息。经过谢崇椋屋外时,她停了一下,烛火未熄,说明他还没休息。 她脑子里乱的厉害,忽然觉得很想跟他说说话。 可是站在屋外,就是抬不起手敲门。见到他之后,她该问什么呢?问祈焉书院跟蒋家素日里有联系吗?问韩老与祈焉书院是旧相识吗? 可是在不久前,谢崇椋提到韩老,明明还在猜测,他身份并不寻常。 她站了许久,提不起力气,只想谢崇椋能打开门,她想想看看易容之下的那张脸,她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后就一直给她无条件保护与支持的那个人,是不是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明明只隔了一天,可是她觉得,记忆中的谢崇椋忽然距离自己那么遥远。 而此时屋内的谢崇椋,却低着头在纸上写写画画,本来是在整理最近得到的各种信息,可是落笔处忽的弯弯绕绕,不知不觉就勾勒出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他看着那张脸出神,过了一会儿不由得傻笑:“嗯,果然还是原本的样子要好看许多。” 此间事了,他一定要亲自去顾家表明诚意。他的玉潭马上十六岁了,他等不及了,他要她做他的妻,做他光明正大可以爱护的人。她想考科举,想入仕,她要为顾家平反报仇,这些事情,他都要亲自陪着,他要成为玉潭危难时最强大的依靠。 将那张画像小心翼翼叠起来,放到胸口,他忽然觉得踏实了许多。 谢崇椋起身,吹灭烛火,忍不住又打开窗子向隔壁看了一眼,依旧是一片漆黑。 “看来是真累了,睡这么熟。” 谢崇椋的语气带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满满宠溺,笑着摇了摇头又关上了窗。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顾玉潭坐在一片漆黑的屋中,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早已泪流满面。 第二日清晨,顾玉潭照常戴上□□,按照暮霞教的,梳好了蒋笙歌的发型。她一夜未睡,即便戴着□□,也能看出浓浓的倦色。 打开门时,一眼就看到微光中的谢崇椋,像过去的许多次,等在晨曦中,一如她生命中最初的朝阳,那般温暖,让人充满希望。 只是这一次…… 顾玉潭眼神黯了黯,走过去勉强扯起嘴角:“起的这么早,你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崇椋仔细看向她的眼睛,有些心疼,“没睡好吗?” 顾玉潭有些躲避他的眼神:“没事,我认床。” 说完便绕过他,向正堂走去。谢崇椋一愣,站在她身后有些不明所以,昨日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今早突然不高兴了? 到了正堂之中,蒋植正端着一碗药劝蒋琉丞喝下,云蟾一脸担忧地站在一侧。 “长姐,你就再试试吧。” 蒋琉丞表情有些厌倦:“蒋植,这药都喝了三个多月了,什么效果也没有。” 云蟾张张嘴,又闭上了,似是十分纠结。 顾玉潭笑了笑,走过去问道:“大小姐吃的什么药,可否让我看看?” 听到她的声音,几人抬头一看,表情各异。 蒋琉丞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懒懒散散倚桌靠着;云蟾则是多了几分警惕,看看她再看看她身后的“叶屏”,打量之色甚浓。唯独蒋植并不知情,看到她很高兴地迎上来: “昨日笙管事说可以帮长姐把把脉,不知……” 其实顾玉潭根本不懂把脉,但是昨日看蒋琉丞气喘咳嗽,心中对她的病症大概就有了猜测。 她装模作样地坐到桌前,拿过蒋琉丞的手腕,将三根手指搭上去。不过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她虽然断不出脉象,但是可以张嘴问啊。 “大小姐看着面色潮红,可是有些发热?” 蒋琉丞还没说话,蒋植便急忙抢着回答:“是的是的,每每天气寒凉些,长姐就总是发热咳嗽,偏偏又不发汗,一直说着头疼。” “现如今吃着什么药?” “郎中给开了麻黄汤,吃了几个月,一开始效果还好,近来却不如人意。” “嗯……” 顾玉潭闭着眼摇头晃脑,外人看来是在仔细思索,可其实是偷偷打开系统,在题库中快速搜索“麻黄汤”。 还好,题库中书的种类甚为齐全,顾玉潭很快就找到了“麻黄汤”的出处,原来是《伤寒论》。不仅找到了这本,还有几篇后人补充的相关病症、禁忌等等。 她睁开眼,认真看向蒋琉丞:“大小姐还有什么症状?一定要详详细细,清清楚楚告诉我,不能有一点疏漏。” 蒋琉丞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皱着眉不解地看向她搭在自己手腕上的那三根手指,心中觉得万分荒谬。蒋笙歌,父亲最信任的人,会来给她治病?怕是恨不得自己早点死了才对吧。 她猜中了一半。 顾玉潭的确不是什么善心大发,也根本不是什么科班出身的大夫。但是面对蒋琉丞,这个三番两次想害死她和母亲的幕后凶手,顾玉潭才不怕自己开错药治死人。如果瞎猫碰上死耗子,能治好,那她便继续接下来的计划;如果治不好,那便偷偷跑路好了。 连她自己也不曾发现,短短一夜之间,自己的心态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有些慌张,也有些着急,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解开所有迷局,将所有祸首绳之以法;但是也有些惶恐犹豫,害怕面对最后的结局。 如果最后的局中,真的出现了自己万万没想到的人,自己又该如何处理? 她一个出神,没留意到蒋琉丞已经从自己的手指下抽走了胳膊,似乎有些抗拒就诊的意思。 可是云蟾却按住她的肩膀,急切地对着顾玉潭回答:“少主除了咳嗽气喘,还经常觉得头痛胸闷,咳嗽时痰多,夜间休息时又总是鼻塞流涕。要吃什么药,笙管事尽管说,我都能找来。” 云蟾的话惊醒了顾玉潭,她回神,也收回自己的手,回想着自己看到的几篇补充文章,心中有了定论:“麻黄汤没错,只是需要增减几味药。” 话音刚落,蒋植就拿来纸笔:“您说,笙管事,我记着,马上让人去抓药。” “大小姐现在喝的麻黄汤,可是用麻黄、桂枝、杏仁与甘草?” 屋中几人都不通药理,匆忙找人拿来上次郎中开的药方,对着一看,顾玉潭果然说得一字不差。 这让蒋植对她更加信重,即便是云蟾,也多了几分期盼。 “先去掉桂枝,加苏子、半夏以化痰止咳平喘。吃上七日后,待症状好转,便再换药方。” 蒋植连连点头,待顾玉潭说完后便急忙亲自跑去抓药了。 而蒋琉丞看着并未跟去的“蒋笙歌”,一脸疑惑,她真的只是开药方? “这几日保护好大小姐,切记不可再让她感染风寒,尽量就不要出门了。” 临出门时,顾玉潭又回头交代了一句。云蟾点头如捣蒜,她此生唯一的心愿便是少主的病能好起来,如果“蒋笙歌”真能治好少主,她把对方供起来都可以。 而谢崇椋,全程就静静站在顾玉潭身后看着,眼神复杂。他确实不知,顾玉潭什么时候竟然学了药理,还能说得头头是道,更不明白顾玉潭为什么忽然要为蒋琉丞治病,这原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待两人回到自己的住处后,顾玉潭却没有马上进屋,而是压低声音问谢崇椋:“何成纪是不是在你们手上?” 谢崇椋点点头:“在孔大人那里。” “放他离开。” 谢崇椋不解:“为什么?” “我要用他引蛇出洞。” “但是,”谢崇椋有些为难,“他身上不止牵涉顾家的事情。” 或许人在敏感之下便很容易多想,平日里听起来很正常的一句,此时却让顾玉潭听着有些刺耳:“所以呢?我便只能等着你们大显身手,破解所有谜团之后,再乞求你们可否顺带帮我们顾家一把,还我顾家一个公道吗?” 谢崇椋皱眉:“玉潭你怎么了?我插手这些事情,本就只是为了你。” “是吗?”顾玉潭快要压抑不住自己的火气,“我何德何能,能劳您大驾?那我真是感激不尽,这段时间麻烦你们了,接下来不用你们插手,我自己可以。” 谢崇椋眼看着她就要转身离去,只好无奈地抓住她:“玉潭,你别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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