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可如此行事?男女并考,仪礼何在?” “哼,那些读了半吊子书的女娃娃,也配和我们一起考试?” 站在公告栏之前的男学生们议论纷纷,大都是一脸不屑。在他们之中的九个女学生尤其显得孤立无援,有些人更是一脸惴惴,让身旁的男学生看到更是得意。 “要我说,你们还是自己去院长那里请命得好。省得成绩出来又一个个哭哭啼啼,别再说是我们男子欺负了你们。” 顾玉潭听到这惹人憎恶的声音,忍不住皱眉瞪过去。果然是胡尧和徐柳江,谢崇椋又恢复了正常上衙,这两人便再次有恃无恐起来。 她看向胡贞禧,怎么说她也是女学生之一,她哥哥倒是一点也不顾及妹妹的脸面?哪知道看过去才发现胡贞禧面色如常,仿佛那些话根本与她无关。 倒是褚鸯璃依旧面色冰冷:“只有技不如人才怕有所比较,我们都不怕,你们慌什么?” 一针见血,当下不少男学生恼羞成怒,却碍着褚鸯璃的身份,只能冷哼一声。 贺茗听着几人的话也觉得不像样:“各位师兄师弟若是觉得此举不妥,大可随我去向院长和各位夫子说明。” 贺茗也算是年少才高的,毕竟已经中了秀才,如果不出意外,明年乡试便很可能榜上有名。加之他与谢崇椋交好,又是秦老夫子的得意门生,许多人不好再争执,只好忿忿离开。 不过,自有人是不顾忌他的。 “呵,贺兄早已被取为童生,自是不用再参加县试的,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贺茗看过去,忍不住冷笑:“既是如此,那胡举人更是不必在此置喙。毕竟你连乡试都不用再参加,这县试前的考评与你又有何干?” 胡尧仗着自己已经被取为举人,即使前年的春闱落榜,在书院中也最是盛气凌人。更何况贺茗当时在乡试中就未中举,他哪里把贺茗当过一回事?此时听到贺茗竟敢与他叫板,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我是为一众师兄弟们鸣不平罢了,让他们与女子同场参试,不是对他们的侮辱是什么?” “哦,原来胡举人是不认同当今陛下的新政啊!虽然胡举人还没有资格向陛下进谏,但是倒可以委托谢师兄上封折子,让陛下再毋行此折辱男子之事。” 胡尧当即脸色涨红:“你胡说什么?我几时敢对陛下的新政有异议?” “哦,那看来胡举人是赞同男女同考之事了。是我小人之心误会胡举人了,您不愧是翰林老爷亲选的举人,对陛下的政事见解独到。” 贺茗一脸敬服之意,胡尧气结,可是又无法反驳,只能怒而甩袖离去。徐柳江跟在后面讪讪走开,众位女学生终于又抬起了头。 其实贺茗本不是言辞锋利之人,只是这段时间在秦老夫子房中与顾玉潭多番切磋,倒愈发觉得她快言快语,很合心意。时间一久,便不自觉有了几分她的习气,平日里受胡尧刁难总是强忍,此番将胸中怒气吐个干净,一时觉得真是神清气爽。 他回过头,却发现顾玉潭正含笑看着他,见他看过来还一抱拳,脸上是带着几分俏皮的赞扬之意。贺茗耳根一烧,低下头不敢再看。 第二日的考评辰时开始,男女混杂在一起抽签,一共四十人参加,顾玉潭抽中了十一号。 进入内室时,顾玉潭敏锐地发现除了院长和在座的几位夫子,屏风之后似乎还坐着其他人。不过她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无论房中有几人,与她的考评无关,还是专心答题为好。 第一个出题的是秦老夫子:“《中庸》有言: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以此为题,作文一篇,时限一刻钟。” 这是顾玉潭曾经做过的模拟题其一,她很熟悉,张口便来。 “端己身而毋苛求旁人,此乃修身之要务……” 秦老夫子满意地捋着胡须,看向自己如今最看好的学生。听着听着甚至微闭双眼,摇头晃脑起来,待顾玉潭颂完全篇,他才睁开眼微笑示意:“甚好。” 此次考评以“十分制”为判定方式,秦老夫子低头在纸上写下一个“十”,其他几位夫子未作点评,也只是低头写了分数。 第二道题目由书院最为严苛的赵老夫子来出:“以‘宣父犹能畏后生’为题,用五言八韵,试帖诗一首。” 试帖诗是顾玉潭不太擅长的内容,还好这个时代的试帖诗,还未发展到要和八股的程度。顾玉潭琢磨了一炷香的时间,心中反复修改了几遍,这才张口诵读: “求问道阻长,圣亦畏后郎。鹏起九万里,溟落七千丈……” 赵老夫子微微讶异,想起第一堂课上那个连完整诗句都作不出一联的学生,没想到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就进步这样大。 他嘴中点评着“尚可”,却低头在纸上写下了“九”的评分。 第三道题目倒是简单,背诵当今陛下的圣谕约百字,不得错漏。 顾玉潭可以说就是新皇帝新政的受益人,再加上谢崇椋很喜欢与她探讨,所以对于新皇帝上位之后颁布的政策条令,她早已经如数家政。 “百姓思安久矣,故设北庭都护,维边陲以安……” “增女子科举并武举,广开登科之路,百姓咸令自举……” “劝农桑,轻徭薄赋,以此为州吏治绩之本……” 顾玉潭越背越兴奋,洋洋洒洒已背了近千字,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架势。几位夫子哭笑不得,急忙叫停:“可以了,可以了。” 这一次,他们心照不宣地都在评分上写了“十”,心中感叹,就连许多已被取为进士的学子,对陛下的政令恐怕也没有这般烂熟于心。 而顾玉潭表示毫无压力,前世政治老师的职业病留到了现在,国家的最新政策能不第一时间牢记? 最后院长出题,又让她做了一篇孝经论,这次的面试考评便算是圆满结束。 考评完的学生被单独领到一处房间内静坐等候,在顾玉潭之前的十位都是男学生,见到她进来只是轻蔑地抬抬眼,并无人上来打招呼。在他们眼中,女子科举便宛如过家家一般可笑,他们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在书院中有一定知名度,每次考试都拿第二名的女学生,今日和他们一起考试后,定会被现实打得原形毕露。 顾玉潭自然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她自顾自找位置坐了下来,闭上双眼,打开系统继续刷题。 这一考便考到了戌时,考生们都是饥肠辘辘。今日的书院并未做吃食,不知是为了“饿其体肤”,还是为了让他们适应突变情况。到了晚间,那些白日里高傲的男学生们,也再说不出讥笑之语,只是一个个苦着脸,急切地盼望考试结束。 夫子刚一宣布结束,考生们就纷纷冲回自己的宿舍,寻找些吃食填肚子。第二日清晨放榜,许多人一夜都没睡着,第二天天还没亮,便顶着一对黑眼圈巴巴地守在公告栏之前。 放榜时十人一张榜单,名次由后向前一一公布,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即便看完自己成绩的人,一时间也不愿离去,还想等着看看名列前茅的都是谁。 “恭喜钱兄,第三十二名啊!” “孙兄也不差啊,三十三名呢!” 因为这次的考评只排名,不淘汰,所以公布出来的第一榜上,便是排到倒数十名的人。他们一时间互相恭喜起来,只是顾玉潭听得出来,那恭喜中十足的挖苦意味,她摇摇头,懒得理会这些人。 “咦,这张榜上,并没有女学生的名字?” 很快大家便发现了亮点,最后十名皆是男子,一位女学生都没有。当下不少男子心中就是一沉,这只能说明九位女学生成绩都在前三十之中,这个结果让他们始料未及。不少人脸色都不好看了,但是面对这个排名,却不敢再说出任何取笑女学生的话,因为那便是自取其辱。 片刻后,第二张榜也张贴出来。 “贞禧,你是二十八名!” 胡贞禧依旧是女学生中的最后一名,但是在总排名中却排到了二十八。顾玉潭看过去,却发现她脸色平静,甚至有些走神。 自入学起,胡贞禧便每次考试都是九人中的最后一名。可是顾玉潭越发有种感觉,她似乎是故意为之。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每次的考评成绩,她在书院中,似乎也不是为了科举而来。 “玉潭玉潭,我是二十一名!” 顾玉潭被人抓着胳膊一顿晃悠,她回过神,看向陆兰芽。这位最初还与她有些龃龉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成了除彭嫣和鸯璃外,对她最亲近的同学。陆兰芽年前一有空便会蹭到顾玉潭宿舍中去请教功课,所以这一次成绩也很是不错。 顾玉潭看她喜笑颜开的模样,便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嗯,考的不错。” 陆兰芽得了她的夸奖更是开心,红着脸又去拉着彭嫣庆祝。 这第二张榜上,共有四名女学生。这次一同看榜的男学生们脸上都隐隐有了恐慌之色,他们难以接受这些平日里从不重视的女学生,竟然真成了他们科举之中的对手,这怎么可能?如今还有五位女学生的名字不在榜上,她们竟然考进了前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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