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般诡异的氛围之下,整整两个时辰的考试终于结束。 放下笔的一刻,顾玉潭突然有了种久违的轻松。果然,寒暑假之前的最后一堂考试,便是解放的预兆啊。 书院安排了马车送她们下山,到山下后,顾玉潭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母亲。 匆匆与彭嫣等人告别后,顾玉潭便向只小鸟一般地飞了过去:“娘!” 段月棠笑着接住扑上来的女儿,抱了一下后又把她拽出怀里仔细打量:“看着瘦了些,不过倒是更白净了。” 自顾玉潭到书院后,只回过一次家,倒不是她不想家,而是因为离得太远,段月棠担心影响她读书,便让她坚持到年节前再回来。 顾玉潭也抱着娘亲看来看去,又开始叽叽喳喳:“娘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包子摊忙不忙?” “姨母……再没来过吧?” “对了,娘,我在书院有了好几个朋友。” “娘,这个月我表现好,拿了五两银子的卷资。对了,还有帮彭嫣祖母抄佛经的五两,回头给您,您尽管用。” 看着喜笑颜开的女儿,段月棠心中又是骄傲又是心疼。 “我家潭儿最乖了,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太拼命了。你岁数还小,咱们慢慢考,不着急。” 其实她心里也知道女子科举只是试行三年,相当于其中的每一次考试,女孩们都没有落榜的机会,否则就功亏一篑了。但是看女儿在书院这般辛苦,她又觉得大不了就回家卖包子算了。 顾玉潭知道母亲心疼她,笑着靠在母亲肩上:“娘亲放心,女儿晓得,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母女俩说说笑笑地回到家,之前顾玉潭给的五两银子,段月棠一直没舍得用。专门等到今日女儿回家,去割了几两猪肉,包了饺子,还炸了几个大肉丸子。 段月棠一进门便去厨房煮饺子了,顾玉潭进屋将自己的行礼放下,看到桌上居然还摆着几个橘子和一盘花生。稍待片刻,母亲便也端着两个香喷喷的大碗进来了。 顾玉潭凑过去一看,忍不住笑道:“饺子丸子橘子花生,娘,咱们这是要提前过年了?” “今年你在书院,连腊八粥都没喝上。昨天可是小年,今天就该咱们祭灶了,咱娘俩吃顿好的,灶上还供着蜜糖呢,一会儿娘给你拿去。” 顾玉潭恍然,今天是腊月二十四。古时候有个说法,叫:“官三民四船家五”,官府在腊月二十三当日祭灶,而一般的民家就要错后一天。顾玉潭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暗自猜测:莫不是怕灶王爷一下上天的太多,在路上堵了车,所以要错峰出行? 顾玉潭美美地吃了一顿后,便跟着母亲进了厨房,一起“送灶王”。看着灶桌上摆的糖果、清水、料豆、秣草,她嘴角一抽:“娘,灶王爷还吃这个?” 段月棠一愣,看着女儿指着的料豆和秣草,反应过来后赶紧拍了她一巴掌。 “胡说什么?灶王爷莫怪灶王爷莫怪,我家姑娘岁数小,不懂事!您大神有大量,上天言好事。” 赶紧拜了几拜,又是赔罪又是祈愿的一番话后,这才转过来向顾玉潭解释:“这是给灶王爷的坐骑准备的,上天路远,吃饱了才能跑得快。” 顾玉潭一阵阵无语,这路远不远的,也没人去过啊,谁知道呢。不过这是自己亲娘,还是放聪明点,别跟她争论这方面的问题了。 看着母亲融了一小块蜜糖,将那糖汁轻轻抹在神像中灶王爷和灶王奶奶嘴上,顾玉潭突然觉得民间的这些风俗还真是可爱。神仙吃了糖,上天言说时自然就会嘴甜些? 虽然前世的顾玉潭教了多年的政治,但是此时可不会傻了吧唧去宣传无神论,尤其是在这位“灶王爷”面前。要知道灶神在民间诸神中,可算是资历相当老的一位了,在夏朝时便已经受人尊崇。甚至在《论语》中,都说过“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这意思就是与其供奉家神,还不如去供奉灶神。 入乡随俗,顾玉潭也跟着母亲拜了拜。母亲也算是从事餐饮行业的,拜灶神爷还挺对口。 到未时时,顾玉潭找了个借口出了家门,她得赶紧去钱庄取钱。今日已是腊月二十四了,就怕过几日所有商户都歇了业。 一路上都是热闹非常,路边的小摊小贩比往常多了一倍,有卖爆竹的,写春联的,还有些摊位上摆着驱傩面具。吆喝声此起彼伏,大冬日里倒显得处处都是热气腾腾的模样。 上一世,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孤身一人,每每到腊月里开始办年货的时候,顾玉潭总是分外害怕,躲在家里。后来可以网购年货的时候,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再也不用去街上看别人阖家团圆、一起拎着大包小包的模样。 可是这一世…… 顾玉潭心中忽然雀跃起来,她可以跟自己的娘亲一起去办年货了!她几乎是一蹦三跳地到了钱庄,钱庄的伙计今日也是喜气洋洋,将银子兑换给她后,还不忘道了声:“财运亨通,五福临门”。 顾玉潭一高兴,突然想起来自己上次来钱庄时的想法,便让伙计去找找他们的掌柜,说自己有个发财的法子。那伙计本来一脸怀疑不愿去,想着这小娘子不过才有二十余两的存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能有什么发财的法子? 不过顾玉潭出手很大方,递过去三十文。伙计兴高采烈地接过来,立马去后面找掌柜了,这可是他半个月的工钱啊,他顿时觉得这小娘子真是貌美又心善。 掌柜的被伙计一顿连哄带骗,好歹是拉到柜台上了,可是看着眼前才十四五岁又穿着一般的小娘子,顿时拉下了脸。 只是这小娘子看着颇有家教,礼貌地问安道福。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将近年节,掌柜的只好耐着性子听她一一说来。 只是顾玉潭每说一句,掌柜的眼睛就瞪大一分,等她全部说完后,那掌柜的既惊又喜,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拿存户的钱出举?” “正是。” “若存户突然来取钱,该当如何?” “所以掌柜的要留着一部分银子,以备不时之需。这借出去的款项,按照还款时日的长短,收的息钱自然也不一样。” “可是,这丹城已有子钱家。” 那掌柜的颇是犹豫,出举的事情他倒是见过,这丹城的大户胡家便是借钱给许多人,再收取息钱,也是一笔不小的进账。他若这么干了,一是得罪了胡家,二是拼财力也拼不过啊。 掌柜的讲清了来龙去脉后,顾玉潭先是一懵,继而便忍不住冷笑。 胡家?想起胡家那品性恶劣的兄妹俩,她对这个家族就真是厌恶透顶,昨日又听谢崇椋说起一些事,这胡家竟也为富不仁,欺压乡里。哼,真是一家子混账! 本来只是给钱庄老板建议个生财之道,此时她倒有了些别的想法。 “吴掌柜,胡家再是富裕,还能富裕过整个丹县乃至于整个漳城吗?” 吴掌柜不解其意:“虽说丹县只有我一家钱庄,可漳城却是有着十几家,我的生意可做不了那么大。” “那就得看您想不想做了。吴掌柜想想,虽说漳城有着十几家钱庄,可是能给存户给息钱的,目前可是一家都没有。” “给存户给息钱?”吴掌柜愕然,“只有存户给钱庄给过账费的,哪有钱庄给存户给息钱的?” 顾玉潭微微一笑:“这给存户的息钱当然不是您来出了。” 吴掌柜想了一想,终于明白了:“既然出举,必有息钱。从这息钱中抽取一部分,再分给存户?” “吴掌柜真是聪明。”顾玉潭笑眯眯表扬。 看着个还没自己胸口高的小娘子,一脸欣慰地夸赞自己,吴掌柜顿时失笑。可是随即他又提出了另一个疑问:“那若是存户不愿意呢?” “那便提前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啊!”顾玉潭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来钱庄存钱的,像我这样只存几十两的想必少见,大多都是要去外地做生意的商贾。他们存钱少则百两,多则千两,若是这钱放在钱庄中能以钱生钱,想必他们不会不愿意。” 吴掌柜思索之后点了点头,他自己就是从商之人,有利可图时自然不会拒绝。 顾玉潭又继续补充:“不仅如此,他们的钱放在钱庄越久,您能拿去出举的用途就越广,那怎么吸引他们存的久些呢?” 讲的起兴时,顾玉潭上一世的职业病又犯了,忍不住开始“启发式教学”。 不过那吴掌柜显然很上道:“存的越久,息钱越多?” 顾玉潭将一句“孺子可教”硬生生忍了下去,她现在的年龄说这句话难免有不敬的嫌疑,于是她换了一句:“吴掌柜可真是颖悟绝伦,财神在世啊!” 虽知道顾玉潭只是吹捧,可吴掌柜也听得十分舒心。他笑得和眉善目:“这位小娘子才是冰雪聪明,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姓顾,我娘亲便在您钱庄向北的那条街上摆摊卖包子。” “是段二娘子?”钱庄老板瞠目,“那你……你是顾令则的女儿?” 这次轮到顾玉潭吃惊了:“您认识先父?” 吴掌柜叹气:“谈不上认识,只是你父亲当年在整个漳城都是名声赫赫的。你父亲连中小三元时,我刚到丹县来谋生,进城那日正是放榜之时,所以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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