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贞禧一来便挽住顾玉潭的手,言辞恳切:“实在是我不好,竟然让这两个刁滑的婢子差点毁了姐姐的清誉。昨日下午兄长便差人送她们去衙门了,官府一定会还姐姐个公道。” 顾玉潭淡淡一笑,这胡贞禧倒是聪明,将人直接扭送衙门,便无人能说她们处事不公。但是胡家在丹县算是仅次于褚家的家族,即便是丹县县令,也要给几分薄面。到时候他们高高拿起,轻轻放下,顾玉潭一个即将参加县试的人,难道还能到处嚷着县衙门徇私枉法?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自己人微言轻,还不是可以追求绝对公平的时候,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如她预期。她暂时按下不再追求,将全部心思又投入了备考,想来县试前胡家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了。 午间时分,顾玉潭在膳食房外被苏雯裳拉住了。苏雯裳咬着唇怯生生看向顾玉潭,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顾玉潭看着她这番含羞带怯的模样,再想起昨夜自己看到的场景,颇有些哭笑不得。 “顾,顾小姐。我,我已作了证。昨夜……昨夜……” 苏雯裳连耳根都红透了,顾玉潭实在不忍,便截断了她的话:苏小姐只是出来透透气而已,我也只见到了你一人。尽管放心,玉潭不是搬弄口舌之人。 苏雯裳闻言很是松了一口气,感激地望向顾玉潭:“多谢。” 待她离开后,顾玉潭看着那袅袅婷婷的背影,深觉这个年代的女子实属不易。想当年她上大学的时候,满校园的小情侣在哪都能撞到,而这苏雯裳已十七了,与人互诉衷肠却只能躲到树上去。 昨夜顾玉潭在树下一抬头看到的,正是苏雯裳跟她的小情郎,男方似乎也是书院的学生。只不过顾玉潭不欲太让人尴尬,在两人下树时,便默默后退并转过身,直到那男孩子跑远。 顾玉潭没想威胁她,只想让他们赶紧离开。哪知道苏小姐生怕她将此事传扬出去,主动开口说自己刚刚在树上都听得清楚,一定要为顾玉潭做这个人证,大概是心想顾玉潭欠着她的人情,她便能心安几分。 事情仿佛告了一段落,加之年关将近,大家在勤奋读书的同时又添了几分回家的期盼,一时倒也没人再讨论偷书之事了。顾玉潭看着明显都有些躁动的学生们,心下偷笑,想起了自己前世那群一到放假前夕就坐不住的熊孩子们,也不知道自己在那个世界的学生们如今都如何了,可有想起自己…… 顾玉潭正在出神,冷不防被拍了一下。 “玉潭,玄律考准备得如何了?” 顾玉潭回头一看正是彭嫣:“八九不离十能拿第二,如果运气好可以冲一冲第一。” 对于彭嫣她从来不讲什么虚词,都是坦诚以告。 “我觉得我这次可以试着冲击一下第四名,玉潭你帮我再押押考点。” “押考点”的说法是她最近刚跟着顾玉潭学的,觉得十分贴切,便总是挂在嘴边。 玄律考是学院放假前的最后一次考试,有点类似于学期期末考,因为在十二月底考试,这里的人又将十二月称为玄律,便由此得名。 因这几次考试都是单考一本古籍,顾玉潭便跟着系统的题库总结出高频考点,自己再用积分兑换了详细的解析。而不常见的考点顾玉潭也将其一一整理,按照出题概率的大小排了次序,整理出了自己的“应考宝典”。 彭嫣不比褚鸯璃和顾玉潭这般天资聪颖,但是自有一股子学习的韧劲。她记忆力和理解力都不算太好,每次便照着顾玉潭的应考宝典逐字逐句背诵,不理解的地方再由褚鸯璃和顾玉潭为她讲解。 因为大家都看得到彭嫣点点滴滴的进步,不由得心生艳羡。而褚鸯璃身份贵重又为人冷淡,其他女学生不敢向她请教,所以都一窝蜂地涌向了顾玉潭。 顾玉潭前世的教师心理还在,最是喜欢为人解惑,只要有来求教之人,便不计前嫌倾囊相授。但是毕竟学生有勤快的就有懒的,有才思敏捷的就有反应迟钝的,因此虽说都得到了顾玉潭的帮助,却进步程度相差甚远。不过到底是都多多少少受益了,因此原本对顾玉潭颇有微词的女学生们,都渐渐对她敬服有加,顾玉潭竟然一时在女学生中有了一呼百应的气势。 而这些学生中,来的最勤的就属陆兰芽,简直成了彭嫣之外顾玉潭的二号粉丝。可偏偏她也是当时头一节课上,除了乔瑛宁外,叫嚣得最凶的人。因此她前几次来时,彭嫣都很没有好脸色,偶尔忍不住阴阳两句,这陆兰芽竟然也一概忍下,从不争执。 如此几次后,彭嫣反倒不好意思了,渐渐转变了对她的态度。而顾玉潭因她的姓氏留了心,仔细询问下才知道陆兰芽居然与陆永柔也算是远房的堂姊妹,只不过她父亲不像陆姨夫那般混入官场,只是个普通的手艺人。 玄律考的前一日,书院停了半天的课,让她们自行复习。陆兰芽当然又准时到顾玉潭房中来报道,因她来的次数多了,渐渐与彭嫣等人都相熟了,彭嫣实在忍不住,便问她: “为什么刚来第一日的时候,你们对玉潭有那么大的敌意呀?” 陆兰芽与一同前来的女孩子都是一时间羞惭满面,顾玉潭嗔了彭嫣一眼,示意她不要再问了。 可陆兰芽却清了清嗓子,认真回答:“现在想来,一小部分原因是生怕玉潭因考评那日的言语惹怒了慕鸿院那边的人,我们若和她亲近便受了连累;更大一部分原因是虽然我们都非贵胄,但都比玉潭的家世好很多,可她却拿了那样好的成绩……大概,我心生嫉妒。” 没想到会得到这般坦诚的回答,彭嫣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憋了半天才突出四个字:“那……现在呢?” 陆兰芽真诚地看向顾玉潭:“这一个多月来我们一起读书,一起受夫子教导,如今又多受你的照拂。君子有辨善之度,我不敢自称君子,但也不能白读了这些书不是?” 说到最后,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却又打量着顾玉潭的神情。 顾玉潭被她和她身后的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直接换了话题: “咳,我们刚讲到哪儿来着?哦,对,‘凡有血气,皆有争心’……” 说到一半突然发现这句有意指的嫌疑,这不是说她们都是人,都有争强好胜的心思吗,不妥不妥,赶紧又换了一句: “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不对不对,这又成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原谅者姿态,接着换: “欲加之罪,其无辞乎……” 救命,这怎么又像是在讨伐之前她们对自己的刁难…… 顾玉潭对天发誓,她真不是故意的,是今天的《左传》挑的事,可这些真的都是高频考点…… 她一脸无语地看向陆兰芽等人:“那个,要不我们今天不讲《左传》了,来温习一下《礼记》?” 彭嫣捂嘴偷笑,顾玉潭便是这般,面对心怀叵测之人,言辞锋利不让分毫,可是面对真心致谢之人,却又惶恐难安顾此失彼。 顾玉潭也在心中无力叹气,谁懂啊,她这种在特定场合就开始间歇性社恐的人,真的太艰难了。 不过打破尴尬局面的人很快来了。 “顾玉潭在吗?”有人在外敲门。 彭嫣赶紧过去开了门,却是料理杂役的赵婶子。她探进头,找到顾玉潭:“慕鸿院那边有个小厮托我帮忙传个话,说有人要见你。” 顾玉潭松了口气,现在的处境下,她还是出去走走的好,免得大家都尴尬。 刚要出门,彭嫣好奇地多问了一句:“赵婶,是谁找玉潭啊?” “似乎说是一位姓谢的公子。” 众人讶然,赵婶子是几日前刚来的,不太了解书院的情况。可是在座其他人都心知肚明,这书院中还能有几个谢公子? 面对大家齐刷刷的探究眼神,顾玉潭那口刚松出去的气又顶了回来。得,一会儿回来还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她还不如一直在这儿讲《左传》呢。 心里腹诽着,但顾玉潭到底是强笑着和大家告辞,到小院门口一看,等在那儿的可不就是好久未曾见过的茂栗。 顾玉潭笑着迎过去:“茂栗小哥看着又俊朗了些呢!” 茂栗脸色一红:“顾娘子还是这般爱说笑。我家公子今日刚刚休沐,便急赶回来,此时正在书院外等您呢!” 顾玉潭奇怪,谢崇椋回来急着来见她作甚,难不成是要考验功课? 她的疑惑未加掩饰,茂栗也看懂了,便挤了挤眼睛:“姑娘随我走吧,我家公子为姑娘准备了惊喜。” 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谢崇椋为她准备惊喜?顾玉潭的脑中开始出现各种场景:烛光晚餐、表白蜡烛、连漫天飘舞的气球和腾空而起的鸽子都没落下。 “呸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怪顾玉潭浮想联翩,前一世当她没收了学生的情书,看到“准备惊喜”的字样时,往往到现场抓包就会看到这些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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