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妖艳风流之人, 便是宁拂衣!? 褚清秋愣上前两步,险些一步从雅阁踏出去,这时她身后又传来脚步声, 这才断了她这犹失了魂般的动作。 她堪堪扶住墙壁,视线却不能从丹鼎府遥远的对面移开。 女子已不再俯于美人耳边,而是抬起头来,同美人说些什么, 面具挡住了她的口型, 但从美人含笑的色来看, 定是说笑无疑。 “尊你……”方才复又进门的周砚檀小翼翼道, 然而看了褚清秋脸色,却不敢再开口了。 实在是眼前的身影被灯火照得同银河融为一,仿佛风一吹就要化作星辰,同银河一起嵌在天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橙黄的烛光流过她眼角, 留下片片红晕,牙关咬, 双唇紧闭。 褚清秋从未觉得自己这般不受控制,怨怼的怒火从她底涌起, 这三个月她曾刻意忘记自己作为苏陌的种种, 然今看她同别人亲昵, 那些种种却又汹涌冒出,怎么抹抹不平。 她知晓苏陌就是她,可却是免不掉底对那个自己的嫉妒,何况是目睹另外的人同她这般亲昵。 她出生便被赋予了无情的命令, 唯有无情方能不受牵制, 成就大道,护佑苍生顺遂。 可是那个曾经能够控制一切欲念的褚清秋被拉下凡间, 再回来后,就再也不是从前的褚清秋了。 她今控制不住恨,控制不住欲望,也控制不住想念。 那些念头无时无刻不紧逼她,逼得她乱麻,几欲疯癫。 可今能何,去找她,去向她服软道歉,说自己其实是爱她的?说自己之前只是不敢言明,这才装出那副冷冷清的模害她痛苦吗? 自己做得到吗? 她忽然觉得身子有些疲惫,微微后退,周砚檀见状忙上前搀扶,被她抬手躲开。 “你下去吧,我真的没事。”她语气温和道,随后轻唤,“白麟。” 缩小了身形的白虎出现在她身后,咬把木椅放下,随后睁琉璃珠子似的大眼睛,看褚清秋落座。 随后那双眼睛扭向对面,登时吊得老高,硕大的鼻子立即掀起,血盆大口出攻击前的怒吼。 它似乎弄清了自主人情绪变化的原因,后腿一蹬便要凌空扑上前,然而被褚清秋伸手揪住尾巴,低叱一声,便又蔫了脾气,嘤咛趴在褚清秋脚边。 “白麟,这不是她的错,别去。”褚清秋道。 宁拂衣方才是故意露出一念珠,时又将其盖住,借面具的遮掩看向对面,高台上飘起五彩轻烟,袅袅飞出环形楼阁,遮掩了皎洁月色。 那身影已经坐下,模糊不清。 不知晓褚清秋有没有认出她来,若是认出来了,又是何种反应。 至少现在看来,没什么反应。 宁拂衣压下郁火,将目光放在了隔壁一直安静沉寂的雅阁,几层纱帘一直挡,不肯面世一般。 宁拂衣笑了笑,抬手让美人坐在自己身侧,又唤了两个罗裙摇曳的娇美女子,上前帮她剥起了荔枝。 这广陵送来的荔枝就是甜,比起往常吃的要甜蜜几分。 “喂,他们怎么没有动静?”九婴有些演得累了,懒洋洋靠在宁拂衣身边,“老娘嘴巴笑酸了。” “别急,这局是他们做的,他们只会比我们更急。”宁拂衣说拿过一枚剥好的荔枝放到九婴的嘴边,被九婴一巴掌将手打了下去,嫌弃地抢过荔枝,自己扔进嘴。 这就闹脾气了,宁拂衣抿抿嘴,这种活儿是杜白双干得好。 她正想,高台上已然一曲终了,步履摇曳的江南女子们款款走下去,却迟迟不再有人上台,场内陷入一片嘈杂。 众人皆觉得诧异,左顾右盼,交头接耳。 “接下来不是鬼见宗的场子么?人呢?”陶桃顶辫子来回张望。 “你们见什么声音没有?”冯歌身子微起,循声望去,“好像有人在哭。” “怎么回事儿啊?”隔壁飞花教的地界,高高翘二郎腿的花非雾拖长声音道,使得丹鼎府内更加杂乱,哭声不真切了。 柳文竹眯眼睛了半晌,忽然拉住容锦抬头看去,惊声道:“快看!” 于是大伙儿齐齐抬头,又齐齐惊愕,只见两道闪光身影不知从何飞出,正是两个身穿甲胄的仙兵,他们手钳一人。 那人穿白衣,肩上缠绕挂下白绫,随她身形飘曳,上衫和下裙间留有空隙,露出盈盈一握的腰,白皙腰肢缠绕银色细链。 仙兵们自半空松手,女子便尖叫一声坠下,于高台滚了半圈,狼狈撑起身子,眉眼尽是恐惧。 白花一纯洁漂亮的脸蛋流下眼泪,端的是楚楚动人,令目睹状的众人或多或少生了怜惜。 远处纵情声色的雅阁内,美人忽然伏在宁拂衣耳边,状似调/情,实际却道:“喏,抓来了。你当初为何不阻止她,今多生事端?” “杜白双不蠢,她知晓我会借机会露面,她被抓并不影响我的计划,而且知晓我不会不救她,这才动手,为的便是同我表个衷,要我信赖于她。”宁拂衣淡淡道。 她又接过个荔枝吃掉,声音含糊:“经过事教训她一番,让她少点那些思,未尝不可。” “而且,杜白双是精灵族少有的天生至宝,对于精灵族的意义非同一般,精灵族人受仙界压迫已久,她作为我的人当众露面,对精灵族人何尝不是一种拉拢?” 九婴了,不由得躲宁拂衣远了些,狭长的眼睛斜睨:“你今怎么也变得满算计,好可怕。” “生活所迫。”宁拂衣笑笑。 与同时,高台下。 “我怎么看人分熟悉?”容锦也伸长脖子远望,随后互想起什么,转向柳文竹,“是你和衣衣曾带回门的那个精灵族人,杜白双?” 柳文竹自然早已认出,她同诧然,忍不住站起身子:“我去找尊!” “不必了。”一旁的冯歌拉住她,抬头示意,“平遥长老已经去了。” 云际山门的弟子纷纷抬头,只见那道霜雪般的身影负手站起,在淡去的烟雾愈清晰,远远望下高台。 “诸位,容我再说一句不的。”那北苑的新弟子项玉山忍不住凑到前排,拧巴脸道,“我怎么觉得这个精灵族人,长得和咱们尊,实在是似!” 几人了他话,愣愣端详杜白双,皆吞了吞口水。 雅阁的各位掌门也陷入疑惑,唐温书先开口,沉声道:“今日说的不是降服魔物之事么,不知蓬莱捉个精灵族人来,意在何?” 他话音刚落,之前一直用纱帘挡的那个雅阁终于降下帘子,露出面板板正正的装潢,前面立的身锦衣之人,便是蓬莱左使,文曜君。 他今日穿蟒纹锦袍,革带镀金,人看更为方正鼎立,行礼道:“文曜君,见过诸位。” “今日要事确是捉拿魔物,只不过未我动手,那魔物便自己撞了上来。”文曜君低头笑笑,忽然抬手,杜白双皙白的脖颈上便绕上一银环。 于是她不由得伸长脖子,双手紧攥银环,仰头痛呼。 不过她这般容貌身形,这般不曾惹得众人厌恶,反而激起一些同情,不少弟子纷纷嘀咕:“一看便是个弱女子,非魔非妖的,何苦用刑罚?” 尤其那双桃花眼含泪顾盼一圈,颤抖几下,便惹得人更乱,纷纷垂眸不敢再看。 空明宗飞光禅师看不下去,双手合道:“我知晓蓬莱除魔切,但精灵族就势单力薄,若是知晓族人被我们仙门这般对待,恐会有不愿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文曜君闻言,手一松,那银圈便化作了微光,他轻笑一声,重新负手:“诸位有所不知,我刚刚放出那除魔法器的位置,这精灵族人便偷摸靠近,试图偷窃法器,这才被我们当场抓获。” “她一个精灵族人,偷这法器断然不是为了自己,那便只能是为了那魔族效力,所就算是用上残酷的刑罚,也是理所应当的。”文曜君昂首,“诸位可莫要被这女子的诡计欺骗!” “这……”飞光禅师为难地看向唐温书,一时无言。 文曜君见说服众人,随后转向对面的雅阁,行礼道:“褚凌尊,在下闻这女子曾是你们云际山门的,恰好那灭世魔物曾也是云际山门的弟子,今她们竟仍有勾结,不知尊对,可有想法?” 褚清秋没开口,云际山门其他人便躁动起来,刚睡醒的首席长老拄拐杖起身怒斥:“黄口小儿!我云际山门不过好收留那精灵族人,你却怀疑到云际山门头上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年岁已大,这话吼出来已经是面红脖子粗,惹得一旁众弟子连忙上前,小将其搀扶住:“长老当!” “是晚辈失言。”文曜君语气愧疚,面上却并不带愧疚之色,而是笑意盈盈,“我并非是意,只不过毕竟事关云际山门,我不敢擅做主张,得褚凌尊出面才好啊。” 丹鼎府满堂皆乱,而在这动荡忽然传出清冽女声,同天外禅音,平息了骚乱。 “我三载前碰巧救过人,而那时的元明长老动了善,将其留在门内休养一段,而她休养好后去往何处,又同我山门有何干系?” “元明长老”四个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像是强调。 褚清秋的声音不大,却萦绕在每个人耳边,得众人不由得直起腰背,紧盯雅阁。 随后白绸拨开烟雾,衣袂比人更先跃出雾气,猎猎飘荡,随后女人的身影拖衣袂落下,袖灌满了风,鼓胀柔美。 她一出现,到处是火种的丹鼎府内便像降下寒霜,吹起了凉飕飕的风。 女人眨眼间已经落下,脚尖踩云絮般站稳,冷冷立在杜白双身边,下颚不动,垂眸看她。 四目对的一刹那,即便是褚清秋涌上几分惊讶。 不过这惊讶很快从她眼消失,她遥遥望向文曜君,黛眉一挑,并不言语。 文曜君也从短暂的出挣脱,再次扬起笑意:“你说,你是不是那宁拂衣的手下?” 杜白双撑身子,眼含热泪,垂眸摇头,一副即将昏厥的模,伸手去拉褚清秋的裙摆:“尊,尊我不是,我,我不过是好奇而已,不要杀我。” 她这话说得凄凄惨惨,褚清秋看她一眼,终究是没顶过同看自己娇娇弱弱的怪异感,将目光移开。 “莫要多费口舌,偷窃法器,便是死罪一条,若你同魔物没有干系,依旧是死罪。若你同魔物有干系……”文曜君笑笑,“那正好要她看看,同我们仙门作对,是什么下场。” “尊,既然您说她同云际山门没有关系,那不这个手便由尊来动,何?”文曜君谦谦有礼地俯身。 众人目光汇聚在褚清秋身上,只见眉目清冷的女子同看傻子一般抬眼,淡淡开口:“不要。” “你没长手么,为何要尊来杀?”褚清秋说罢后退三步,一副生怕血溅到她白衣上的模。 众人一片沉默,文曜君更是涌上一丝窘迫,想威逼利诱的他哑口无言。 他记得褚清秋传闻不是个严肃刻板的性子么,怎么方才那句话,他却品出了任性的味道? 过了会儿,他干巴巴地笑笑:“既然尊不愿,那在下便也不强求了。” 说罢,他忽然抬手,眼生出杀伐之气,右手食指指并拢,在半空画出条线,于是方才那银环再次显形,快速旋转溢出光辉。 银环的杀意昭然若揭,杜白双急忙手脚并用地朝身后躲,奈何她四肢被锁链束缚,无法逃脱,于是眼泪雨点儿般滑落,阖目尖叫。 褚清秋则不动声色,手微微拈出根白绸。 眼看那银环朝杜白双脖颈抹去,弟子们纷纷低头不忍再看,然而血溅当场的情形并未生,银环的风声却戛然而止。 众人有些意外,又重新抬头,顿时出小声的惊叫,褚清秋也看向头顶,弦猛然绷紧,脑轰鸣作响。 飞出手的峨眉刺抵银环,磨去了银环的力道,而方才沉迷声色的女子已经立在半空,白皙清秀的手掌伸出,掌涌出丝丝袅袅的粉色电光,连接峨眉刺。 宁拂衣左手摘下面具,冷冽邪魅的面容居高临下望,轻轻勾了勾手指,于是起彼伏的吸气声响起,云际山门的人吸得是响。 而她好像并不在意,歪了歪头。 “用恶毒的招数对付我的人,蓬莱,可真是好正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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