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的午后，蝉鸣绵延不绝。太阳的温度快要将地面的沥青烤化。 一个小身影背着亮黄色的书包跑进白领公寓，她跟随一群大人走进电梯，挤到电梯键前面，伸直胳膊按下十七楼。 月眠走到家门口，拿脖子上的钥匙开门，房间里的冷气扑面而来，她迈腿走进家门，脚还没有沾地。 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换鞋。” 月眠默默地把腿缩回去，找到自己的小拖鞋，换上之后才踏上纤尘不染的瓷砖地：“我回来了。” 她放下书包，径直走到家里的客厅，眼睛寻找大人的身影。 身形瘦削的男人在客厅拖着地板，似乎对地板的干净程度不满意。 “爸爸，我妈呢？”月眠跑到林宇面前问道。 林宇直起腰，审视面前脸蛋汗津津的小孩，白净的脸蛋被太阳晒得通红，脖子上还带着黑色的爪印。 他没有回答女儿的问题，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月眠从沾满泥巴的短裤口袋掏出一枚铜色的奖牌，邀功似的说道：“我们学校今天举办足球运动会，我们班拿了第一名！” 月璇端了一盘切好的脐橙走出厨房，看到刚放学的月眠：“眠眠，过来吃水果。” 月眠看到温婉清丽的女人，张开手臂扑过去：“妈妈，我拿了冠军！” 月璇的表情和冷淡的林宇截然相反，她高兴地抱起月眠，举过头顶：“我家眠眠真棒！” 月眠兴奋地在空中扑腾，等到月璇把她放下来，立马用小脏手去拿橙子。 林宇看到小爪子上面泥巴和果汁的混合物，忍无可忍地说道：“我数到三，去洗澡，把脏衣服换下来。” 月眠竖起耳朵，看向旁边吃橙子的月璇：“妈妈……” 月璇弯起嘴角，“听你爸爸的话。” 月眠放下手里的橙子，飞快地跑到浴室，关上门。 林宇坐到月璇身边，捏了捏鼻梁：“一个两个的，真不让人省心。” 月璇把橙子往他那边推了推：“长大了就好了。” “亮亮七岁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林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月眠洗掉身上的草屑和泥土，换上干净的短袖短裤走出浴室，水珠顺着一缕一缕头发滴到地上。 林宇坐在沙发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我给你擦头发。” 月眠捧着干燥的毛巾，爬上沙发，盘起腿让林宇给她擦干净头发的水珠。 小孩的头发细软，林宇仔细地擦掉头发的水，确认不会滴水，拿起身边的吹风机给潮乎乎的头发吹干。 月眠无聊地玩起自己的脚趾，爸爸的大手不轻不重按压她的头皮，脚趾感应到大脑连接开花。 林宇吹干月眠的短发，顺势揉了揉小脑袋：“好了，给我看看你的奖牌。” 月眠从沙发上爬起来，拿起茶几上的奖牌，展示给爸爸看：“我是球队里的后卫，后卫就是阻碍对方的前锋，让他们无法攻破我们的球门。” 她叽叽喳喳给林宇讲述自己在体育课听到的知识，实际上她不懂足球到底怎么踢。只是老师告诉她，要妨碍对手。 林宇颠了颠手里的奖牌，跟正式比赛的奖牌相比，这枚金牌做得想当敷衍，就是铜铁上面撒了点金粉。 金粉在月眠裤兜摩擦的过程中蹭掉了不少，只剩下黯淡的合成铁制品颜色。 但这是女儿第一次拿到奖牌，他露出不甚明显的笑容，“做得不错。” 他掐了掐月眠没有褪去婴儿肥的脸蛋：“有比赛怎么不告诉我们？” 月眠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耳朵：“我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她看着林宇黝黑的眼睛，慢吞吞地说道：“我怕自己没拿到冠军。” 月璇挂好月眠的小书包，坐到女儿身边：“不管眠眠是不是冠军，都是我们的宝贝呀。” “可是没有拿到冠军很丢脸。”月眠小声说道。 “只要你付出努力，那就不丢脸。嘲笑你没有拿到冠军的人才丢脸。”月璇点了点月眠的鼻尖，她看了眼客厅上的挂钟：“我去做饭。” “宇哥，你去把眠眠的衣服洗了吧，明天上学还要穿呢。” 林宇站起身，给月眠放好动画片，然后去收拾浴室的残局。 电视上的《东方神娃》播放到一半，门口传来动静。 月眠看向玄关，一个瘦削的青年走进家门，他放下手里的黑书包，没有打招呼直接坐到月眠旁边。 月眠扯开嗓子喊道：“亮亮回来了！” 青年捏住月眠的嘴巴，不耐烦地说道：“小点声。” 月眠安静了一秒，等到他松开手，用比刚才更大的声音喊道：“亮亮回来咯！” 月亮撩开额前汗湿的碎发，准备扬起手，小喇叭又开始喊。 “爸爸，亮亮欺负我！” 林宇习以为常，只顾晾着洗干净的衣服，他晾完衣服看向月亮：“你把脏衣服丢到洗衣机，别忘了烘干。” 月亮没有理会，看到电视上的《东方神娃》，拿遥控器换台。 月眠不满地抿起嘴巴：“我还没看完呢。” 青年相貌姣好，乌黑的头发看起来干净清爽，像极了言情小说里面的白月光校园男神。 但在月眠眼中，哥哥就是不折不扣的讨厌鬼，她每次打架总被月亮单手制服。 月亮把遥控器放到客厅的空调上面，饶有兴趣地看月眠扒拉空调。 等到饭菜摆好，月眠已经气成一只河豚，坐在距离月亮最远的位置：“我讨厌你！” 月璇望向叛逆期的儿子：“怎么了？” 月亮淡淡地说道：“没事。” 林宇把剥好的虾放进月璇碗里：“小孩子打闹，你别管他们。” 月眠看到妈妈碗里的大虾：“我也想吃。” 月璇刚准备伸手，林宇按住她的手说道：“你让她自己剥，你吃你的。” 月亮挑了挑眉毛：“听见没有，自己剥虾。” 月璇夹了一个虾放进月眠碗中，“妈妈教你怎么剥，学会了就不难。” 月眠跟着母亲的示范，剥好了一只虾放进嘴巴嚼嚼嚼，吃到虾线的时候不高兴地擦拭自己的舌头。 四个人解决晚餐，林宇收拾桌子上的餐具。 月璇询问今年高二的儿子：“你们今天没有晚自习？” “学校被征用做考点，让我们布置完考场提前放学。”月亮回答道。 月璇看着儿子冷淡的样子，“新学校还习惯吗？” 月亮倚靠在沙发上，看着头顶的水晶吊灯：“不习惯又能怎么样？反正我们不会回南京了。” 月璇胡乱地揉了揉月亮的头发：“你考上南京的大学不就能回南京了？” 她看向窗外的高楼大厦：“再说了，苏州有什么不好？” 月眠看了看聚在一起谈心的母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只好找林宇求助：“爸爸，我的手怎么回事？” 林宇擦干碟子上的水渍，看到月眠渗血的手心，下意识蹙紧眉头：“什么时候弄的？” 月眠看着手心摇摇晃晃的小树苗，大概有她食指大小，嫩绿的脉络一点点罩住受伤的部位：“今天踢球，隔壁班的大壮推了我，我爬起来就有了。” 她当时看到手心里的小树苗，吓得以为是树枝扎进手心，好在一晃眼就没了。 手心破了一个小拇指长度的口子，但是她没有告诉老师。因为比赛还没有结束。 等到比赛结束，她发现石头划破的口子变成了轻度擦伤。 月眠举起手，给林宇展示手心的小树苗：“它看起来好好看。” 林宇看着女儿夸奖渗血的伤口，怀疑她踢球踢坏了脑子，扶额：“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下次受伤了立马告诉大人。” 月眠跟在林宇身后，不在乎地说道：“我不疼啊，为什么要告诉大人？” “因为我们是你的家长，你的人身安全是我们责任的一部分。”林宇打开药箱，拿酒精棉给月眠处理手心的擦伤。 酒精滚过伤口，月眠忍不住叫了一声：“呜……疼。” “现在知道疼了。”林宇快速给伤口消毒，缠上绷带。 确认女儿这边没问题，林宇回到客厅，看着一脸不服气的儿子，严厉地说道：“你妈妈为了你的学校操心不少，别老惹她生气。” 月亮看着窗外，神色带着这个年纪的桀骜不驯，他不喜欢父母整日唠叨，总是想一走了之。 林宇坐下来，问道：“期中考怎么样？” 月亮扯了扯嘴角：“还行。” “还行是多少分，成绩单给我们看看。”林宇油盐不进，他听孩子的班主任说孩子成绩退步，在学校出了不少状况。 月亮冷漠地起身，从书包取出成绩条拍到茶几上，一句话也不说。 另一边，月眠看着手心的蝴蝶结，小树苗还在，她疑惑地屈起手指，发现嫩绿色的脉络覆盖到她手指的倒刺上面，修复她啃的乱七八糟的指甲。 她心里感叹：‘哇，好神奇！’ 她想告诉爸爸妈妈，却发现他们围着月亮关心功课，不高兴地垂下眼睛，‘不告诉他们。’ 月眠对手心的小树苗轻声说道：“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秘密了。” 刚上二年级的小朋友没有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她不知道这棵不起眼的树苗会带给她不一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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