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渺以为付念寒只是说说，没想到回来那天真的有人给她打电话，自称是钱思铭钱律的同事。 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诈骗电话，正待开口，突然想起来那位钱律应该是付念寒母亲的那位助理，当初付念寒喊他“哥”。 不知道他是怎么和人说的，那位律师想和她约时间见面谈谈她被诽谤一事。 桑渺原想着回去以后在网上找个律师，随便吓唬吓唬，她知道阮黛这人有点欺软怕硬，书读得又不多， 能自己搞定就不需要麻烦宋老师和付念寒，她怕他们因为欠下人情债。 不过既然打电话找过来，她也不能不识好歹。 桑渺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问了价格。 “不谈钱多伤感情，钱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再说我已经坑过他一顿了。” 桑渺惊诧，不会连付念寒的母亲也知道她的事吧。 她记下了律师的电话，说等回学校后再联系。 大巴驶到学校正好傍晚五点，车外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雨一片一片往车身洒。 一车人先后下车作鸟兽散开，剩下几个没带伞又不愿淋雨的女生在学校门口的岗亭下等男朋友过来接。 桑渺落在最后，等检查完车里的座位后，她才走下车，手里还拿着有同学落下的黑色保温杯，问那几个等雨停的女生：“这个保温杯是哪位同学的？你们有知道的话帮忙给他带过去。” 有个女生看了眼，语气不确定地说：“好像是丁俊的杯子，我们和他都不太熟，师姐还是你给他带过去吧。” 谁都不愿意帮她带过去，也不知是她还是那位丁俊同学的人际关系不好。 桑渺无奈，抬头看了看天气，不带犹豫地把保温杯夹在手臂下，快步冲入雨中。 先前在车里付念寒发来消息说外面在下雨，问她什么时候到。 她说她带伞了，没要他过来接。只是下车之前她把伞借给同车的三个同寝室女生。 小跑出去几步路，迎面大步走来一具熟悉的身影，她愣了愣，只见付念寒单手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圆筒的不锈钢保温饭盒。 伞举在头顶，隔断了那片雨帘，她略微抬头，对上那双狭长眼眸。 “你怎么来了？”他的视线移下来，她忙说，“本来是有伞的，我乐于助人，临时借给了三个女生。” “就知道学姐不听话，我特意过来看看，果然……”他打开举伞的手臂，挑挑眉，示意她挽上来。 桑渺当即挽上他的手臂，善解人意地说：“我来撑伞吧，你有东西要拿。” 头顶的伞动了动，反而举得更高，他目视远方，一本正经地说：“我怕你打到我。” 他不就变相说她长得矮？桑渺反应过来，没好气地隔着衣服用力拧他。 他提的保温饭盒里是滕阿姨做的四个菜，里面全都是桑渺爱吃的。 桑渺怀疑是不是他拜托滕阿姨特意做的菜，如果是这样，滕阿姨不就知道了？她知道的话，岂不是连他妈妈也知道他们俩的关系？ 她发愁地托腮望着不远处，他把饭盒打开后，去了窗口打两人的饭，后面有人拍拍他的肩膀，他转过去冲着来人打了声招呼。 在家长们眼里，女大男小是问题，门不当户不对也是问题。 一只手掌忽然出现在她眼前，晃了晃，打趣道：“看什么呢？看傻了啊？” 她登时转开目光，“哦，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段颂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果不其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我妈说你那个表姐真的要离婚，现在都搬回娘家住了。” 桑渺舅舅舅妈家和段颂他们家是对门，两家又是以前在纺织厂的老同事，一起搬到现在的小区，邻里关系亲近和谐，所有瞒不住的家长里短。 段颂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接着说，“现在有离婚冷静期，这婚不太好容易离。我妈说现在的情况是男方要离婚，阮黛不肯离，还怀疑她老公是在外面有女人所以才和她提离婚。” 桑渺嗤笑一声，可不是怀疑吗？电话都打到她那里来了，她老公通讯录上的每个女性都是她的怀疑对象。 这离婚可有的闹，阮黛可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 她说：“好不容易抓住有钱又洁身自好的男人，这婚到最后可能还离不了。” 段颂不以为然，说：“不好说，男人的忍耐力没有女人那么强。阮黛整天疑神疑鬼，听我妈说他们夫妻俩最近一次吵架是因为男方白天在咖啡馆见投资人，投资人是个女的，好巧不巧碰上阮黛和朋友也来喝咖啡。这下捅了马蜂窝，阮黛二话不说泼了人一身咖啡，还把那笔投资泼没了，你说现在男方要不要和她离婚？” 桑渺静了静问：“那笔投资多少钱？” “几百万吧。” 桑渺默默地比了个大拇指。 连这么细节的场景都能描绘出来，追溯八卦的能力确实强。 她指指桌上的菜，招呼道：“你一起吃吗？” 段颂看转头看向排队窗口，看见那个高大身影端着盘子往这儿走来，他回头摆手道：“我不当电灯泡，走了。” 起身的那一瞬，他冲付念寒微微颔首，抬步离开。 付念寒打了两碗饭，坐下的时候回头张望了下，似是有意无意地问：“最近怎么都不见他？感觉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桑渺没注意，拨了一半的饭到空盘上，随口回道：“段颂开了一家小工作室，平常有事才会来学校。” 付念寒“哦”一声，低头拨弄保温饭盒的菜，她不吃胡萝卜丝 隔了半晌，见她不主动提，他忍不住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啊？” 桑渺说：“阮黛离婚的事，现在是男方想离，女方不想理，估计僵一段时间。” “他们也认识？” 桑渺没注意他的情绪，有问必答：“对啊，他们两家父母都很熟，而且还是住对门的。” 付念寒拖长了声音回说：“他们这么熟啊。” 桑渺听出有异，抬头看向他。 他似乎是心虚，立马闭上嘴，“说完了，我们一起吃饭。” —— 临近期末，两人都很忙。 付念寒忙着做课题做实验，桑渺忙着改论文写论文，累了去帮忙监考赚点监考费。 今年寒假她留校，留在宿舍。 贝熙和施潆文都是来宁本地人，知道她不回老家，邀请她到她们两个的家住。 尤其是贝熙，因为她不肯，故意和她一起在学校待到除夕前两天才肯回家。 桑渺白天有很多事要忙，等到晚上睡前才空闲下来。 宿舍只她一人，她躺在床上，耳边不断有烟花绽开坠落的声音，随着点燃夜空，光影错落，忽明忽暗。 这些日子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有人放烟花，过年的氛围感越来越浓厚。 她还是愿意自己一个人待着，看着别人一家人团圆和睦，反观孤零零的自己，显得她特别可怜，原本没感觉也对比出感觉了，就是这么比较出来的。 桑渺靠在床上看手机，聊天框里是付念寒发的五六张照片，有他在海里潜水比耶的，有一群分不清是哪些海底生物的照片，还有壮观的悬崖绝壁，他每发一张还贴心附带解说。 上周她送了付念寒去国际机场，去巴厘岛参加一个表姐的婚礼，还会在那里过年。 他似乎挺失落，要留她一个人过年，进去前最后一刻抱着她还在问，他要不就不去了吧。 桑渺有时候挺不解风情的，说他在开什么玩笑，催促他不要拖延赶紧进去。 她躺在床上默默地叹了口气，她现在想想，她这个人是挺无聊的，谈个恋爱都干巴巴的。 两根手指拉大照片看细节，好不容易这学期白回来的皮肤，似乎又黑了，嗯，等他回来该剪头发了，刘海都快遮住眼睛了…… 第二天便是除夕，她放任自己一觉睡到下午，直到被一阵烟花爆竹的噼里啪啦声音吵醒。 楼下有留校学生在玩二踢脚，放了一个立马被宿管阿姨跑出去逮着没收作案工具，她下楼的时候，桌上一大盒二踢脚，那女生坚持不懈磨阿姨，我不在学校里放，我去校外当总不违反校规吧。 桑渺经过时抿唇忍笑。 宋应念把手底下几个留校的学生都叫到家里吃除夕团圆饭，人数正好围了一桌人，而且每人都收到一个厚厚的红包。 几个学生都不太好意思，尤其是第一年在导师家过年的学弟学妹，收红包收得面红耳赤，接下来包饺子更加卖力了。 一群人包了一百个饺子，各种馅儿都有，桑渺估摸着这里面有一半饺子都放了花生，这是导师家里的传统，每个人都能吃到好事发生。 谢老师在厨房忙活，他们一些学生在客厅帮忙，先下了一波饺子，每个人分几个吃。 电视上播着春晚，所有灯也全都开着， 第一个吃到花生的是桑渺，面不改色地嚼着下了肚，因为她知道吃到花生的人要表演个节目，如果不表演那多写一篇论文。 一般都是老人默不作声，新来的小朋友才会中招，一个个开开心心地举手说吃到了花生。 到最后每个人都要表演节目，轮到桑渺，恰好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 背后有学姐在喊她，让她打完电话赶紧过来一起表演。 她在门口花园接视频。 “姐姐，新年快乐！” 画面里面的光线昏暗，隐约能瞧见几缕亮光在屏幕边缘，一张俊脸含笑出现在手机里。 桑渺仔细地看着，笑着说：“新年快乐。你是不是喝多了？” 因为小付平时不怎么喊她姐姐，顶多叫她学姐，一喊姐姐，不是他做错事，就是喝了酒。 他握着手机走到稍微明亮一些的地方，桑渺看着像是在一个沙滩，后面天幕悬挂，灯串闪烁，人影走动。 “喝了一小杯当地的果酒。”他笑说。 看他那模样，明显不止一小杯，桑渺哄道““那再喊几声姐姐。” 付念寒想了想，没上当：“渺渺。” 桑渺：“……” “付念寒别打电话啦，快来给我拍照！” 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女生从天幕下跑了过来，探过身看了看画面，立刻又缩回头，小声嘀咕：“算了，我让他们给我拍。” 说完迅速地走跑开了。 桑渺不动声色，顿了顿说：“小妹妹很可爱啊。” 付念寒不以为然：“什么事都要别人帮她做，有些烦人。” 她咳了咳，故作严肃地说：“那你别帮她做。” 那头又有人不断地叫他过去帮忙，桑渺主动开口道：“你过去吧。我也要进去了，宋老师他们也在等我。” 她挥挥手，挂视频前，他突然小声：“姐姐，新的一年要平安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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