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进去之后没多久周父和周母也跟着走了进来,周父周母站在玻璃前,心疼地看着他们的女儿所遭受的这一切。 周雅笑着向他们表示自己没事,他们便接着关心地询问更多。 于是温以又被扔到了一边,他们一家人和睦地聚在一起。 她先是在边上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有护士推着推车路过,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反正她现在也说不上话,别干站在这里挡着。 她跟着护士走出手术室,正好撞见等在门口的乔羽和他的父母。 乔父递给他一个红丝绒的小盒子,乔母替他抱着一捧花。 温以正好就在这时走了出来,乔羽一开始没看到她,接过小盒子以后才发觉她从自己身边走过,顿时一惊,做贼一样差点被吓得跳起来。 温以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很淡很淡地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小盒子,然后什么都没说,跟着护士往走廊另一边的电梯走。 她走到尽头等电梯,乔母把花塞到乔羽手里,嘱咐道:“一会儿进去,脸上表情弄好看一点,别像现在这样,哎呀,开心一点,手术结果是好的嘛。” “别弄出这副难看的表情把小雅惹生气了,你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呢。” “妈,我知道。”乔羽止住她更多的话,理了理手里的花,“再等一下。” 他不知道在犹豫什么,往温以这边看了两眼,又自欺欺人地别开目光,低头看着脚下的瓷砖。 温以等到了电梯,默不做声地走进去,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哭或者是抱怨。 她和她的男朋友擦肩而过,她的男朋友捧着花,要送给另外一个女孩。 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太多难过,甚至说得上心平气和,除了不敢回头去看乔羽和他的家人,还有周雅所在的手术室。 她再也不想留在这里,不想留下任何与此相关的记忆。 她和推车推车的护士一起下到一楼,护士走在前面,她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她们走了有一会儿,温以脚步越来越慢,逐渐有些落后。 护士对此似乎有所察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她满脸的眼泪,一双淡粉色楚楚可怜的泪眼。 她垂着眉难过地对护士笑了笑,那笑还不如不笑,酸酸涩涩的,苦到了人心里。 “我,我没事。”她解释道,“就是眼睛,眼睛里进了沙子。” 她抬起一只手笨拙地揉了揉眼睛,一不小心没忍住,哽咽着漏出一声低低的抽噎。 护士以为她是因为刚才看到自己的姐姐手术后的样子难过,她当护士这么多年这些事情见得也不少了,见怪不怪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能够理解,然后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推着推车离开了。 橡胶的滚轮与光滑的路面相互摩擦,发出连贯的细碎声响,温以将自己的哭泣掩盖在这串渐渐远去的响声下,短暂地哭了一小会儿。 之后一楼大厅里有人注意到了她,都用奇怪的目光瞧着她,她便强迫自己不再哭泣。 她疲惫地走到一边的长椅边坐下,从包里翻出便携装的纸巾,抽出两张,没急着擦脸上的眼泪。 眼泪慢慢汇聚在一起,纠集着落在她的大腿上。 她忍不住地去想现在乔羽正在做的事情,把花放在周雅的病床边,然后打开那个神秘的小盒子。 小盒子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今天不是愚人节,说出去的承诺就像石头落了地,没有再挪动的余地。 她难过地想着这些事情,慢吞吞地把手里的纸巾折了又折,折成一个小小的方块,再一层一层地把方块拆成一张小小的纸巾。 等到最后纸巾被折得皱巴巴的,眼泪已经把脸上的皮肤浸得发疼了,她这才想起这张纸原本的用处,笨手笨脚地擦掉眼泪,吸了吸鼻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她在大厅里坐了一会儿,周父周母都没给她打电话,没人需要她,也没人来找她。 她坐到了六点半,医院里的医生都下了班,保洁阿姨打扫完也准备走了,她也跟着走出医院。 她的运气还不错,刚出门就叫到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问她去哪儿。 她坐在后排想了一会儿,忽然很想回家。 她告诉了司机一个小区名字,在市区和郊区相接的区域,是她以前的家,温父温母还有她的弟弟住在那里。 她本来坐在车上就已经没有哭了,但是当她下了车 ,顺着那条小时候回家走过无数次的小石子路走到家门口时,她看着眼前那扇深棕色的木门,又一次没忍住哭了出来。 她哭得抽抽嗒嗒的,甚至还有点呼吸不畅,缓了好久才敢敲门。 没有人开门,她站在门口静静地等,老式的建筑墙体阵阵散发腐朽的臭味,一如她对童年的印象。 不知道哪个角落的小虫子被黄昏的霞光唤醒,与晚风一同奏响夜晚的交响曲。 就像曾经的她放学回家的每一个傍晚,背着表妹用旧了的二手书包,站在门口等家里的谁开门。 通常是妈妈给她开的门,一般是正在做饭,手里还拿着菜刀或者菜,面无表情地给她打开门,一眼也不多看地赶回厨房,仿佛正在做什么重要万分的事情。 然而事实上温母的厨艺很差,一连做了十多年也一点进步都没有。 他们一家人忍受着温母厨艺的毒害,一直到温以长到十二三岁,温母花了一个暑假教她各种烹饪技巧。 之后家里的饭菜都由温以负责,温母只需要每隔三天去一趟菜市场填满冰箱,其他的就都不用再管。 温以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又哭了起来。 这一次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哭,她靠着墙站在门口,仰着脑袋看着贴在自家门口的那副对联。 贴这副对联的时候她不在场,今年过年她都没能回家,温父温母算是农村到城市务工,久而久之就在城市定居的那一类人。 每到春节家人团聚的时候,他们就带着一家子的·人回到乡下的老家。 今年过年的时候温以生病了,病毒性感冒,发烧烧到了三十九度,所以没有回老家。 她其实一直对老家抱着一种奇怪的恐惧感,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全都出奇一致地不喜欢她,村子里的小孩也对她抱有敌意。 五六岁她第一次回老家,隔壁那户的小女儿不喜欢她,大半夜趁温父温母不注意的时候拿鞭炮炸她,偷偷塞到她的衣兜里,吓得她一下哭出声,吵到正在聊八卦的大人们。 而爸爸为了在亲戚邻居面前展现自己在家里至高无上的地位,板着脸把她狠狠地凶了一顿。 后来她一直不喜欢回老家,顺带也不喜欢大家都喜欢的春节。 今年的春节她一个人躲在小小的出租屋里,整栋楼几乎所有的租客都回家过年了,只剩下她一个人,昏昏沉沉地把旧年睡了过去,带着满身的病气迎来新的一年。 对联上写的是“富登春门花满院,人和家顺万事兴。” 她看着红色楹联上墨色书就的“家”字,忽然觉得特别委屈。 顺着这份委屈,她的眼泪砸落在地上,地上落满了灰尘,泪珠便裹上了灰尘,灰扑扑地倒在地上。 她很久没有发出声音,就连哭声也没有,楼道里的声控灯暗了下来。 她的家人回来的时候,一连串的欢声笑语远远便吵响了黯淡的声控灯。 刺眼的脸颊白光猛然亮了起来,温以一转头就看到温母满脸的笑,一手牵着弟弟,一手拎着礼盒包装的各种营养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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