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并没有把乔羽说的那个重要电话放在心上,她本身心里也很乱,有很多复杂的事情需要好好捋一捋。 今天早上她去了医院,医生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说有些贫血和营养不良,还有就是她已经怀孕四个周了。 她本来是因为最近总是头晕所以去的医院,她没想过会有这样的答案。 医生的原话是妊娠四周,胚胎发育的还不错。 他用的是有一些奇怪的语气,好像是觉得像她这么糟糕的身体,胚胎发育得竟然还不错。 她第一反应是打掉这个孩子,乔羽的态度太反复无常,时冷时热的感情不适合拥有孩子。 更何况他们之间的差距那么大,她不想生下这个小孩,让她的孩子夹在尴尬的缝隙中央,过着比她还要难过的生活。 其实她最开始答应乔羽的追求就是一个错误。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车,同学说那是阿斯顿马丁,一辆几百万,保养费都够他们的生活费。 其实那车的保养费比温以一个月五百的生活费高很多,这种车乔羽家里还有不少,每一辆的保养费都比她的生活费高许多。 那天学校让交资料费,她的父母不愿意替她出,让她自己从生活费里攒,四百块钱的资料费,她交了还能剩一百块喝一个月西北风。 她那天心里存着委屈,乔羽又追求了有一个月了,她在同学发出羡慕惊叹的同时,站在原地等着乔羽走过来。 她没有拒绝他的邀请,乔羽牵起她的手,这样就算在一起了。 第一次尝试着做一些成年人才该做的事情,是在他们在一起后的第六个月,已经有半年了。 他们的感情还算稳固,但乔羽从不和她说自己的家人朋友,从不向她分享平时生活中的乐趣。 她就像是他豢养在幽静庄园深处的地下情人,永远见不得光明,永远得不到他人的祝福。 每次做的时候乔羽都会做好安全措施。 最初有过几次是温以吃药,为了更好的体验,后来温以的身体渐渐出现了不好的反应,都在吃过药以后。 她去看过医生以后,医生说是身体受不住了,下次让男方做措施。 之后就一直是乔羽不情不愿地做安全措施。 她之前其实也听说过这种安全措施也会出现遗漏,但她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竟然会落到自己头上。 她觉得不能留下这个孩子,她自己已经做好了决定,不管乔羽的决定是什么。 不过依照她对乔羽的了解,对方的决定大概也是这样。 他们之间的爱情已经快要被岁月消磨殆尽,而他们之间不存在足够的物质维系接下来的相处,所以分手只是时间的问题。 每想到这些,温以心里总是隐隐发疼。 乔羽是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爱过的人,同样也是唯一一个尝试着依赖的人。 他已经成为了她不可或缺的一种支撑,但她现在要放弃他,还要放弃他们的小孩。 - 温以回到城中村的出租屋,今天她请了一天假 ,不用去工厂上班,但周末要补一天上去。 她就是那种典型的流水线女工,朝九晚五,一周加三次班,单休星期天。 虽然工作是重复简单的工作,但这么弄下来其实还是挺累的。 她的房间简单得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和一张床,没有任何娱乐设备,只有一两本书,还有一个五十块钱从工友那里淘来的三手电子书。 她每天的娱乐只有晚上下班了洗漱完,坐在床上看三四个小时小说。 她倒是什么都看,也没说什么看太多小说以后口味更挑剔,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挑剔的人,只要是小说,她便来者不拒。 温以回了出租屋,先换上休闲睡衣,菜市场促销区二十块钱三件那种,然后到公共洗漱区收拾好自己,之后躺到穿上,手里拿着电子书,却并没有唤醒屏幕。 她怔怔地盯着天花板看,手不自觉地抚上腹部。 小腹尚且没有任何幅度,怀孕这件事她还没和别人说过,知道的只有问诊的医生和她自己。 医生从来不会关心像她这种普通病人的琐碎生活,所以真正为此烦恼的只有她自己。 乔羽迟迟没有给她打来电话,她又被放了鸽子。 她躺在床上,午间的阳光从城中村残破建筑缝隙往里挤到她的跟前,透过蒙尘的玻璃窗,依旧是暖融融的。 她在大自然毫不吝啬的温暖安抚下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手机里多了十多个未接电话,一半是乔羽的,另一半是温母的。 她先给乔羽拨了去,但乔羽没接。 之后电话挂断,她又给温母拨了去,温母也没接。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去看时间。 凌晨三点半。 所有人都睡着了,只有她一个清醒的人。 她下午到晚上睡了有十多个小时,到现在怎么也睡不着了。 温以想着自己是个刚怀了孕的人,或许应该看一点和怀孕有关的书。 她在这时已然忘了自己最初的决定,兴致勃勃地在手机上下了一大堆孕婴指南,传到电子书里一本挨着一本排好。 刚知道怀孕不久,明明才一个月一点点,她这会儿就觉得腰有些酸了。 孕妇不适合久坐,她就顺理成章地躺下,窝在被窝里看书。 她看的第一本书是关于孕期养护的。 怎么坐怎么站,怎么吃怎么休息,她从文字里体会到了无数准妈妈对自己孩子的期待,竟然感同身受地也有了一些本不该有的期待。 她看到一行字,“每一个准妈妈准爸爸都对自己的孩子抱有无限的期待与喜爱”。 她忽然回过神来,就像脱离了傀儡师操纵的傀儡,她发现自己被子底下的手抚在腹部,整个身体蜷成团,将肚子护在中心。 这对于她来说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她要冷血一点,要狠心地斩断未来的隐患。 但书上说,每一个小生命都值得爱ta的人精心呵护。 她当然爱她的小孩,但没有人爱她,这份爱无法传递,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白白付出。 这个时候,温以的内心其实已经开始动摇了,她不知道,或许从最开始,她就不应该从工友手里买下这部三手电子书,不该往里面下载那些孕婴指南,更不该第一本就点开那本叫做孕期养护手册的书。 她犯了很多错,最后回过头来,其实这算不得错。 这是她唯一拥有爱的机会,她只是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她不想成为一个没有人爱的可怜流浪汉,所以她犯了一个算不上错的错误她为此付出了很多代价,但她后来也没有特别后悔,因为她的人生也就这样了。 她在简陋流水线工厂生产廉价的电子部件,就像她廉价又滑稽的人生,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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