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的眸光在暗色中一片沉静，像是死海，不带一点波澜。 她转身，迈步朝厕所走去。 沈微凉举着纸巾的手一僵，眼中带着明显的惊诧，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是故意的，沈哥哥……” 时镜带有哭腔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膜，但显然此时他并没有精力理会她。 他的脑海里依旧定格在苏意转身时的表情上。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 平静、无波、死一样的寂静…… 这个眼神太熟悉了，熟悉到他胸腔里瞬间涌上数不尽的惊慌。 脑海里略过许多他未来人生里，没有她的场景。 她会遇见一个她喜欢的人，一起买菜，一起睡在一张床上。 那个人会接她上班，为她做她喜欢吃的辣椒炒肉，她会将自己最喜欢的旺仔牛奶糖也分享给那个男人。 她看向他的眼神微弯，眼中有着缠绵爱意，然后他们会结婚生子，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给他搭建一堵无法跨越的城墙。 沈微凉光是想想就是窒息的程度，他的胸膛强烈的起伏着。 他猛然站直身体。 时静明显被他突如起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的手掌在不知觉中握起，手背上的青筋鼓起，指尖开始发凉，恐慌像是巨浪，在冰冷是海水里，一点点吞噬他的理智。 “沈哥哥，你怎么了？” 时镜伸出手，想要拽住沈微凉的手臂。 沈微凉猛的转头看她的脸，眼中泛着红血丝。他的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凌厉：“滚。” 时镜被吓的愣在了原地，她木讷的向后退了几步，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沈微凉，像是一只雪山颠上泛着蓝光，伺机而动的野狼。 和她记忆力的温和、沉静，毫无关系，相差万里。 沈微凉抓起餐桌旁的手机，朝不远处许行于的父母微微鞠躬，便大步离开了包间。 他的步伐凌乱而慌张。 苏意顺着方向标一直向前走，却感受到身后有一股低气压靠近，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身影遮挡住了楼道上方的光，她眼前一暗。 苏意没有转身，她知道是谁，脚步未停。 突然一双宽大的手掌搭在她纤细的小臂上，那双手掌微微用力，将她整个人拉到他身旁。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苏意可以明显感受到，他胸膛起伏的力度。 她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他。 “苏惊蛰，你转头看看我好不好……” 沈微凉将头放在她脖颈间，凌乱的呼吸洒在她身上，他声音压低，语速很缓，语气中有着克制不住的慌张。 苏意低垂的睫毛煽动，落在眼睑处留下一片阴影。 空气中很静，苏意许久没有说话，连流动的风声都让沈微凉感觉到不安，他放在她小臂上的手掌无意识的加重力气。 “我和时镜没有关系，她是许行于的表妹，是温枝女士，也就是我的母亲托我在郑宜照顾她，我拒绝了。” “刚刚只是在和她的长辈一起吃饭，我们从头到尾没有过出现过和她和我母亲以外的任何话题交流。” 苏意的指尖动了动，心脏微乎其微的被什么牵动了一下。 但那晚在餐厅外的场景像是刻在她脑子里了一样，只要他一靠近，她就能想到那天，他站在灯光下无动于衷的掐灭她希冀的火苗。 像是她困在无光的牢笼里，在经历生死后，拼命挣脱阴暗潮湿中的枷锁，恍然有天有光照落，而那亲自散发光源的人将光掐灭，并且亲自告诉她，阴暗的东西不配得到光源。 她以为他喜欢她，她以为他会嫉妒会生气，但是都没有，仅仅只是她以为而已…… 酸涩的情绪像是气球，鼓涨在她心脏的每个角落。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又是什么关系……” 苏意的声音中泛着颤意，她音调很低，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沈微凉的眼眶又红了几分，他手掌用力，将她的身体转了过来。 眸光落在她脸上，她脸上有种不正常的白，眼眶里带有雾气，有泪水在里打转，却依旧强忍着情绪，似乎是不想让他看到眼睛里的泪水滑落脸颊。 她红唇抿成直线，脸上有着倔强。 他将头又低了几分，两张脸只有一指距离。 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脸上，眼中涌上湿意：“怎么没有关系，” 苏意呆滞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他的低沉沙哑的声音又再度响起“我喜欢你。” 苏意耳膜里像是放了烟花，瞬间轰炸。 她的嘴角张动想要说什么，被一张唇瓣封住了嘴。 温凉的触感覆盖在上面，他慢慢撬开她的唇瓣，横冲直撞的在口腔中占有她的气息，一寸寸剥夺她生存的氧气。 他的吻，急切又热烈，带有着绝对的侵略，似乎想要将她融进骨血。 苏意的手掌抵上他的胸膛，想要推开两人紧贴的身体，她每推动一下，他就加重一丝力气，将她环紧在身体里，直至再无靠近的空间。 他轻轻用牙齿咬了下她的唇，似乎在惩罚她的不安分。 “唔~” 苏意吃痛的发出声，很快又被淹没在他急切的吻中。 空气中的温度节节升高，就在苏意快要失去最后一丝氧气时，沈微凉离开了她的唇瓣。 他的头颅放在她的脖颈处，呼吸嘈杂又凌乱。 许久，他拉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胸膛。 “苏惊蛰，感受到了它起伏的幅度了吗？这里有且只有你在时，才会发出超出医学常识的跳动。” 心脏猛烈的跳动隔着布料传递在她手中，苏意感觉有团火焰在上面灼烧，掌心上升温度。 空气中久久的安静。 苏意的腿有些软，但她还是推开他站了起来，她现在脑子里有些乱，像是电脑没有了CPU，什么都无法转动。 他的话就像是核弹，在她心里除了留下惊涛巨浪，也同样留下震撼之余的害怕。 活在无声世界里的人，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不是惊喜的，是恐慌无措和害怕的。就和她现在的状态一样。 苏意懵懵的转头，走了几步。 一双有力的手掌拦住了她的去路：“别走……” 他的声音微小又颤抖。 苏意这才猛然想到忘记和他说了什么，她转身，对上他的眼睛：“沈微凉，给我点时间好吗？我现在有点乱……” 沈微凉眸光晃动，压在眼皮上的睫毛不规律的颤动。 苏意看到他嘴角动了好多次，最后才说出了一句话：“好。” 余光里，他温热的掌心一点点滑落她的手臂。 身影落寞。 —— 苏意在厕所见到章桦后才知道她拉了肚子。 她从餐厅出来后跑了几条路，才看到一家药店，进去挑了几盒止泻药又拐了回去。 折腾了许久，到家时已经是凌晨，她路过走廊时，目光不经意的在沈微凉家门口扫了一眼。 脑海里的场景又再次浮现，经过一路冷风的吹拂，这会她脑子也清醒了点，恐惧感消退不少，后知后觉的才感到害羞。 她的耳后瞬间陇上一抹绯红。 指腹慢慢覆盖在唇上，似乎还能感觉到他微凉的唇瓣贴在上面的触感。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惊响，苏意以为是沈微凉开门的声响，吓的她立刻收回手指，装作在开门的样子。 身后半晌没有人吭声，她愣愣的转身，才发现是封将窗台上的东西吹落的声音。 她的耳朵又红了几分，快速将门打开，窜了进去。 苏意将钥匙放进玄关的盒子里，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看了看。 【张老师：苏意啊，这个手表是我的，回来的路上还一直在找，原来是丢在包间里了，谢谢你啊。】 【雪意：没事张老师，我回头有空给您送过去？】 【张老师：好啊,真是麻烦了。】 【雪意：不麻烦，不麻烦。】 苏意又和张老师聊了几句，在他发过位置后这次聊天才画上结束的符号。 她躺在床上，折腾一天的身体马上传来困意，她躺在柔软的床上，不一会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笠日。 苏意脚踩地毯走到窗前将卧室的窗帘拉开，一片白色落在了眼前，小区松树上叠的落雪太多，不知道是不是又风吹过，高处的雪砸落在地面上。 这几天虽然天气很冷，但下的都是细细密密的小雪，今早的积雪很多，瞬间就可以想象到的昨晚雪下的有多热烈。 目前的空中无雪，但苏意为了保险还是看了一眼天气预报，上面说，今晚八到九点会有中雪降落。 苏意叹了口气，因为下雪的时间段正好是她下班的时间。 她走到床边，脱掉睡衣换上了羽绒服，今天的天气应该很冷，多穿肯定比少穿强。 换好衣服后又去洗漱，当牙膏的泡沫沾满整个口腔时，苏意听到了门铃声。 她很清楚这个点会有谁来敲门。 苏意磨磨蹭蹭的刷着牙，然后将口中的泡沫用水冲了一遍又一遍，明明已经干净的看不到任何泡沫，她还在自我欺骗式的觉得没吐干净。 她深吸了两口气，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心中一边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一边慢吞吞的将毛巾从架子上抽出来，擦嘴角。 最终她还是迈步走到了门前将门打开，在看到面前的场景时楞了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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