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步一顿,随即飞快地迈开了腿,连身后川吉说话的声音都留在了原地。 那边的门刚刚阖上,屋内便立即昏暗了下来,烛火来不及点着,崔榗枞摸着黑走到桌边,月光漏着窗点点地洒在寝室内的地上,不远处的床上隆起一道小小的身影。 静得连另一个人的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崔榗枞目光紧紧地锁在床榻上,半天都没敢动一下。 楚禾吐出潮热的呼吸,慢慢地从床上跪起来,双手紧紧地扒着床头,脑袋意识混沌间她并不能分清自己所在何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道身影遍出声唤道:“小朝?” 崔榗枞并未立即作答,只是只身往前了两步。 “你感觉如何?” 楚禾听出来这声音并不是小朝,可是她还来不及思索这道声音是谁的便一个不稳掉下了床。 还未等她感受到疼痛来袭,便牢牢地掉进一个清冷的怀里。 楚禾依稀记得这气息和外面的竹海很是相似,还有一道似有若无的药味。她抓紧近在咫尺的衣襟,终于想起来自己原本是想来做什么的。 果然如她所料,一睁开眼就看见崔榗枞那张熟悉的侧脸,半边隐在夜色中,半边近在咫尺。 “我好难受。”楚禾闷闷地开口,声音响在崔榗枞的耳边。 崔榗枞不自觉地搂紧了人,口中问道:“你究竟吃了何种不该吃的东西?” 楚禾并未理会他的询问,反倒是开始分辨抱着自己的人是不是崔榗枞,这个想法被确认的时候她的手上便使了一些力气,让崔榗枞不能轻易把她放开。 “表哥,我先前说的话从来都没有变过,我,当真是对你有好感。” 崔榗枞没想到这个时候楚禾还有心思说这些话,不免有些冷脸,又觉得羞恼,再开口时,语气变带了些严厉:“所以呢?你想叫我如何?” 话音刚落,他的嘴唇就被人从上而下的封住,怀里那道柔软无骨的身躯顺着手臂向上爬了一点,一颗毛茸茸的头卡进了崔榗枞的颈间。 呼吸交换。 楚禾只知道嘴唇对嘴唇,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心底的那些躁动许是被这个动作安抚了一点,她冷静下来去看对方的表情,一抬头就对上崔榗枞震惊的目光。 这一下楚禾便立即起身错开了些距离,两人静静地在黑夜中相望。 下一秒,楚禾的衣领被被人拉住。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楚禾轻笑了一声,她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一定要这么做,否则那些需要她去保护的人应当怎么办? 她笑的灿烂,虽然不知道这笑容在这样的黑夜中能否被面前的人看见,但是黑夜反倒是给了楚禾更多的勇气。 楚禾没有回答,只是以实际行动来回应崔榗枞的询问。 她当着他的面脱下了外衣襟,楚禾记得虽然这药没下在崔榗枞的酒盏里,但是今日他也被钱大人安排了不少的酒,远远超出平日应当喝的酒量,或许就是觉得在这山上,就算喝多了也不过是倒头睡一觉的事情。 哪里知道会有人在后面给他安排了一个大坑。 楚禾发自内心感到这般利用崔榗枞是一件不齿的事情,但是没办法了,她只能这样做。大不了此番事了,她便出家做尼姑,一辈子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果然,崔榗枞也不知道是被楚禾影响还是如何,只用拇指按了按太阳穴,露出痛苦犹豫的神情。 “你我这般,不堂不正,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楚禾一听,立马就急了,可她面上依旧强做镇定。闻言,双眸低垂,面露伤心。 “既然如此,今日之事就当是我喝多了糊涂了,等我离开这里你就把这件事忘了吧。”说完,楚禾便起身要离开,刚刚解开的外衣襟还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 她丝毫不在意的模样,推开门就想往外走。 刚出门就被身后的崔榗枞拉住。 “你当真能一个人出去?” 楚禾回过身看他,双眸湿润。 “你放心,出了这个门我如何都同你无关了。” 随着楚禾的话音落地,手臂上那道力气也随之散开。她知道,今晚一过,日后便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或许就连再看见这人也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死在楚围的手上,对于已经死过一次的楚禾来说其实并不会有很大的影响。 她如是想着,面上倒是无甚表情,大抵是药效又开始发作,浑身发热的有些难耐,刚走到门前就觉得冷风拂面吹得人不自在。 站定了一会儿,楚禾回过身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崔榗枞出现在她的身后,两人不过咫尺的距离。 灼热的呼吸贴着面颊,楚禾立即瞪大了眼睛,一抬头就看见崔榗枞不对劲的脸色。 “你……” 话音刚落,楚禾便被面前的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山风夹杂着浓郁的药香。 再一回神,人已经倒在竹架的木床上。 清脆的“嘎吱”一声响,衣袍便散落在满床的星光上,借着月光,楚禾才察觉到哪里不对。 “你的酒……” 话还没说完,楚禾的嘴唇再一次被人堵住,下一秒脸颊被人掐住。 “走什么神?” 崔榗枞说完,就对着楚禾的嘴唇咬了一口,像是尝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又连连啄了几下。 不过就这几下动作,就把楚禾咬的惊呼几声。偏偏面上羞愧难当,不敢和面前的人目光相交。然后下一秒便听见对方又说道:“这不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吗?” 虽然崔榗枞说的是事实,但是楚禾还是没来由的心口一颤,觉得什么像是被一把冰封的匕首刺了一下。 可她说不上什么反驳的话,反倒是抱紧了崔榗枞的腰,像是抱住了什么救命的稻草。 最后神智不清前,她还是颤颤巍巍地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可惜,她不知道对方到底听没听见。 * 风吹帘动,一只细长的手指按住了一张快要被风吹走的笺纸。 但是低头去看,却发现本应该是干净的地上已经落了不少被写写画画过的纸。 竹床上躺着的人半露腰身,案桌前的人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 没过多时,门外传来几声动静,崔榗枞推门出去,又牢牢地关上了门。 川吉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他还没从昨夜之事中回过神来,谁能告诉他为何自家公子和楚儿姑娘竟睡在一处? “交代你的事可办妥了?” 川吉点着头,连忙答道:“公子,全都办好了,最快今日下午就能启程回去,吃食也准备好了,正放在厨房温着,楚二姑娘一醒就能吃。” 川吉的声音越说越小,好在崔榗枞并无生气的神情。 安排好了事情,崔榗枞又重新回到室内,负手站在窗前。 山风溜着缝进来,吹起腰间绣着青竹的衣带,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张原本清冷的面上不知何时爬上了几分柔意,绝不似以往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楚禾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好是这幅画面。 她没来得及确认身上的疼痛,反倒是盯着那道身影看了很久。 久到她自己都不确定这一招险棋到底是谁在控局,最后又能困住谁。 地上的笺纸被风吹的沙沙作响,连同外面的竹林一起。她低着头看时,发现满地的纸上都是“禾”字,让她不禁猜测写这些字的人当时在想什么。 窗边的人背着光,看不清神情,但是楚禾的心却如坠冰窟,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情绪是如何而来。 许是因为就这样不由分说地就在另一个人面前褪下了遮羞的最后一层纱布,又或许是因为一些别的什么她说不明白的事情。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楚禾都能确定的一点是自己此番利用害了无辜的崔榗枞,这是她永远都赎不清的错误。 楚禾双臂支着上身想坐起来,弄出的动静让一直站在窗前不知道想什么的人立马回过身。 她忐忑不安地看着崔榗枞朝着自己走过来,心里已经做好被这人抛弃的准备,只当这是一晚的荒唐,却不料崔榗枞走过来反倒是坐在了床边,拿起床前的帕子沾了热水细细地替她擦起手来。 “可有哪里觉得不适?” 楚禾下意识地摇头,一脸陌生地看着崔榗枞,她不知道对方为何要对她施以这样莫名其妙的温柔。 擦完了手,帕子被再一次丢进热水里,楚禾看着盆里泛起的细小的涟漪,心中十分慌张。 “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 楚禾咬着嘴唇,不敢抬起头正视面前的人的眼睛,也不敢回答他的疑问。 “昨夜之事……” “无论如何,我都该对你负责。” 楚禾终于转过头看看向崔榗枞,她不知道这句话是何意。 “若是今日能坐的了马车,今日下午我们便启程回楚府,我亲自向楚二爷提亲,也支会外祖母一声,若是你的身体还想再休息,那我们便明日一早出发。” 声音是崔榗枞一以贯之的清冷,仿佛参杂了外面的山风。 也空荡荡地响在楚禾的心上。 她一听,连忙坐直了身子。 “什么意思?” 崔榗枞直直地望着楚禾,表情严肃。 “我要娶你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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