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禾猛地睁大了眼,这么说来当初他与她的亲近又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了?那他频频对她的示好又是什么意思?如今竟变成了她勾/引在先了? 他原来都是这么想她的。 “那你现在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我记得我从未把话和你明说,可你现在做的事情却让我误会你真的喜欢我了。” “是又如何?”楚围狠狠地逼近楚禾,“你该明白这府中除了我没有任何人能护你周全,今日你能跪在这里不吃不喝三日,明日你就能身死他处、下落不明,除了我,你别无选择。” 纵使楚禾死而复生一次,可从未见过楚围这种模样,平日鲜少出门、不理世事的人当真被其浑身透露出来的气势恐惧地后退两步。 “我不愿,我不想。”楚禾真的不想再不明不白地死一次了,明明她还有父亲,还有更好的生活,“你若逼我,等我出去之后便是随便找个人嫁了,都不会委身于你。” 这话显然是吓不到楚围,他冷笑一声,盯着楚禾的眼睛道:“你试试看,看是你嫁的快,还是我杀得快。” 惦记着这还是楚家的祠堂,楚围并不打算在这里对楚禾做些什么。他看见楚禾目中的恐惧便已达到此行来的目的,这次的家法也只是小施惩戒罢了。 楚禾自楚围走了之后便一直惴惴不安,再加上小朝一直未出现更让她对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而感到担忧。 她不知道楚围是想到了什么方法能让祖母松口,但是无论是什么方法,她都对嫁给楚围这件事不再期待。 崔榗枞的样子再一次浮现在楚禾的眼前,在祠堂的这段时间,她细细回想了自己与崔榗枞的接触,对方对她并不是一味地排斥拒绝,若是当真如她所想的那般施以手段,崔榗枞或许会帮她。 这是唯一的机会。 三日后楚禾终于从祠堂里强撑着一口气走了出来,身体上的疼痛与饥饿倒是不算什么,就是如何应对楚围的这件事却是迫在眉睫。 小朝这几日见不到她家小姐,自是也吃不下睡不着,又不敢在楚安阻面前表现出来,只能私下暗自担忧,不过三日双眼便熬得通红。 看见楚禾出来的一瞬间便连忙迎上去,堪堪扶住楚禾明显消瘦的身体。 “小姐,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去请大夫?” 楚禾强睁着眼,这几日吃不好自然也睡不好。她正想说些什么,比如让小朝不要哭了,忽地就见一白色身影出现在院门。 崔榗枞在门外与她对视了一眼便走了进来。 楚禾顿时满鼻腔中都是崔榗枞身上的药味。 许是觉得竟然还能在此处见到崔榗枞,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饿出来的幻觉,楚禾突然笑了一下, 然后转头就昏了过去。 崔榗枞连忙上前把人拦腰抱起,怀里的人轻的不像话。他盯着楚禾的脸半晌才听到小朝的声音。 “崔公子,你怎么来了?”还抱着自家小姐。 但是小朝没说后面那句,甚至感激地看着崔榗枞一眼。要不然她真的不知道怎么把楚禾带回去了。 只是没想到这崔公子看着瘦弱,抱着人却不费力的样子。 “路过。” 崔榗枞丢下两个字就往外走。 小朝自是不信,这祠堂偏僻的很,谁路过会过到这里。但还是没说什么,连忙跟上崔榗枞。 这是崔榗枞第一次进楚禾的院子,竟比他想象的还要小,就连拔步床都看起来小的放不下脚。 崔榗枞随身的大夫正站在外面,得了崔榗枞的意思便进来替楚禾把脉。 “没什么大碍,只是许久未进食,亏了身子,这几日补补就好了。” 大夫看完情况就出去向崔榗枞汇报,他知道公子过来完全是因为夫人早上过来耳提面命地说了好几遍公子才同意的。 但是看公子这个样子又不似完全不在乎。 崔榗枞点点头,便让川吉留下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必让楚禾知道我来过。” 说完便没再进去,径直离开了楚禾的院子。 川吉不懂,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进去就找小朝。 * 楚禾是在当日的傍晚醒过来的,只是醒了之后愈发地不爱说话,心中私有千斤压着。 小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原是想等楚禾出来便日日给她做好吃的补补,没想到第一天去厨房领菜的时候就被掌厨娘子随意糊弄回来了。 楚禾看出小朝的心思,就猜到就算出来之后也不见得会有好日子过,她在楚府那么久,却还是不能习惯,总想着这些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在意她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了,也就不成天想着如何难为她。 “粗茶淡饭也无妨,总归能吃就行。父亲看病喝药也需要用到银子,所以我们还得省着点花。” 小朝眼睛红了好几日,现如今也没有变好的趋势,也不愿意在楚禾面前哭引得她家小姐担忧,只一跺脚就跑到外面去发泄。 楚安阻也来了几趟,楚禾只道是做错事惹了祖母生气被祖母罚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大碍。可楚安阻却坚持要大夫过来检查一下,楚禾犟不过便松口了。 此事又不知道怎么传到楚老夫人耳朵里,怪罪楚禾这是暗地里讽刺她,不过就是跪了三日,还要偷偷地请大夫,若不是楚安珠拦着,恐怕那楚安阻的院子又不得安生。 自楚禾此事之后,楚围却像是又消失不见。楚安珠后来过来探望时无意中说漏嘴,说是南方水患突然,楚围在楚禾跪祠堂的第二日便出了扬州府,眼下也还没有回来。 楚禾却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趁着楚围不在府中的时候,定要在崔榗枞身上寻得突破。 楚安珠给她带了好几副补气的药来,楚禾很是感激地收下。 楚安珠字字没提崔榗枞,也没提药是崔榗枞亲自配的,只嘱托楚禾一定要好好休息。 楚禾养好身体后没几日便到了楚母的忌日,以往楚禾会提早准备食材,做些楚父说过的母亲爱吃糕点吃食,偷偷地在院子里给母亲烧些纸钱,然后父女二人再去寺庙礼佛一日。 楚禾听楚安阻说母亲是因为生她难产而死,所以楚禾没有亲眼见过她,只在楚父的一卷画轴上匆匆见过一眼。可是楚父宝贝得紧,又连忙收起来不让见了,以至于在楚禾的心中,关于母亲的样貌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只知道自己长得与她很像。 * 崔榗枞正侧身坐在马车上,忽地感觉身下停了一下,前面小厮川吉便下车走到后面道:“公子,前面似乎是哪家马车坏了,我们暂时过不去了。” 崔榗枞合上书,推窗朝外看了看,“那便等一会儿吧,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是,公子。” 没过多久川吉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崔榗枞隔着小窗看见那人是个女子,一手执着青绿色的油伞,一手稍稍提着裙琚。 崔榗枞的眉心跳了两下。 果然,还未等他开口询问,就听见一道熟悉的清脆的声音传到耳边。 “表哥。” 楚禾微微上扬了伞面,正好露出大半张脸来,许是雨中湿气过重,连带着睫毛上都似藏了水雾,把人浸润的很是鲜嫩。 崔榗枞稍敛神色,一只手握拳抵在车板和胸口之间,似不经意地视线从楚禾的脸上掠过,应了一声“表妹”。 楚禾也没想到就这么巧在半山上遇见了崔榗枞,本来还想着等母亲忌日之后再做打算,如今巧遇倒像是上天送给她的机会。 当时楚禾原本是被马车坏在半山上的事情着急的,结果看见熟人时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便跟着川吉一道过来。 “表哥,”楚禾又轻轻的唤了一声,透在雨声中倒是特别,“外面的雨下的好大哦。” 川吉也跟在楚禾的后面说道:“公子,二小姐的马车恐怕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了。” 这马车一时半会儿修不好,崔榗枞既然遇见了就不可能把楚禾一个人丢在这里,可实际上他心里并不愿。虽然这楚府待他们母子三人十分仁厚,但崔榗枞却心如明镜,他心中的抱负绝不止那一点,而楚府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个跳板罢了。 既是跳板,他便不想与楚府的人和事牵涉过多,银货两讫就是之后的事了。 思及此,崔榗枞还是说道:“你上来吧,正好我也要上山,顺道带你一程。” 楚禾冲他抬头一笑,连忙绕到马车前收了伞上来。掀开车帘就见男人盘腿坐在车厢中间靠后的位置,听见动静时把手中的书放在面前的红漆花雕案桌上,眼神示意她坐到前边去。 小案桌旁摆了一个漆木香盒,马车里都是淡淡的木香。不过离得近了还是能闻到对方身上隐隐约约的药香味,两相中和倒也不算难闻。 “表哥,你这马车的空间倒是比我那要大很多。”楚禾一边坐下一边看了一圈马车的内饰配置。崔榗枞才回来,这马车自然是老夫人叫人给他配的,楚府家大业大,从这马车里就可见一斑。 光是地面上都是上好的羊毛制成的地毯,车的四壁还用毛毡贴了一圈,如今天气渐凉正好能抵御早晨夜晚的凉风。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漆器摆件、白瓷茶具,倒更像是另一个小小的内室。 比起楚禾那个“家徒四壁”的狭窄的小马车简直要高级上不少。 这么想着,楚禾眼睛里盛满了光亮,把心里想的都说了出来:“你这个马车真好啊,不像我那个,漏雨又漏风,这下子连车轴都断了,”楚禾身子往前倾,炯炯有神地盯着崔榗枞道:“表哥,你这里有热茶吗?我好冷啊。” 说着,还像模像样地搓了搓自己的双臂。 崔榗枞抬起眼皮看了对面的人一眼,视线从对方有致的身形上匆匆扫过,然后便下意识地挺直身体,与楚禾拉开距离,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你身体杠杠恢复,既是这样,今日这样的天气倒不如不出来。” “不行啊,”楚禾竟不知崔榗枞也知道这件事,也是了,都在楚府,想不知道也难。 她睁着大眼睛摇头,眼中蒙上一层水光,“今日是我娘的忌日,我就算爬也要爬上来。” 崔榗枞倒是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一时之间话头都梗在了喉咙里,却又见面前的人抿了口茶,把悲伤一扫而空,眼睛又变成亮晶晶的样子。 “这不刚好是遇见表哥你了嘛,表哥简直就是我的救星。” 崔榗枞从未处理过女子如此直言不讳的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作答,眼神都略显飘忽。只能佯装喝茶,偷偷移开眼,不去瞧那双分外明亮的眸子。 楚禾悄悄地偷看崔榗枞,果真见他耳垂有些微微地泛红,心中更加坚定了一点,又问道:“表哥今日是为何来这常恩寺?” 崔榗枞也很坦然,手指弯曲轻轻地敲了敲书卷,回答道:“寺院后山清净,我便去那里读书。” 楚禾点点头,心想这人果真是勤奋又努力,除了这身体有些不好之外倒是挑不出什么瑕疵之处。 “表哥这般刻苦,以后就是中了状元也不叫人意外。” 崔榗枞闻言,脸上微微带了一丝笑意,道:“像你这般的姑娘我倒是未曾见过。” “哦?”楚禾突然间被他这话引来了兴趣,“像我这样的姑娘,我这样的姑娘是怎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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