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时节,丹桂飘香。 今日,本就繁华的闵都城内正举办着一场热闹非凡又别开生面的婚礼。 有路过的客商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嫁妆”,好奇问道:“这是哪家王公贵族的姑娘出嫁?这么大排场?” 旁边站着凑热闹的人径直调侃道:“何家大小姐嫁给咱们大安新封的侯爷呢。” 他也没指名道姓,那个客商茫然道:“哪个何家?” “户部尚书何城何尚书的掌上明珠。”他笑道。 “何尚书?”客商更是迷茫了,“何尚书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这人哈哈大笑道:“是呢是呢。这不是‘生儿育女’吗!” 客商一头雾水,这人身边站着的另一个青年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肃,别闹了,咱么还要去亭原侯送礼。” 客商听见这话,便知道这两位要参加这场婚礼,恐怕也是非富即贵。又听见“亭原侯”三字,终于明白过来,这是一场“入赘婚礼”。 那花轿中坐着的,应该就是何尚书的独子了。 正常情况下,只有家里实在过不下去,才会将儿子入赘到别家。而这样的情况,婚礼也不可能大操大办、端不出那么多的嫁妆来。 客商回头正打算再多问几句,却发现方才还在跟自己说话的人,这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 何夫人一直遗憾自己只有何如一个儿子,现在入赘已成事实,她也想得开,干脆把何如当女儿“送嫁”。 本来入赘也不会要求新郎穿女装、盖盖头,寻常成亲的男子装束,用一顶花轿抬走就是了。 但何夫人不依,她对何城嚷嚷着:“要嫁人就嫁个全套嘛!什么凤冠霞帔,绝不能少了我的如儿。” 被叫“如儿”的何如揉了揉浑身的鸡皮疙瘩,终究还是拗不过亲娘。 何夫人请来了喜婆,给自己的“如儿”好好捯饬一番。 等上好了妆,她又踹了一脚何如大刀阔斧般的坐姿。 何如撇了撇嘴,把两条腿向里缩了缩,拗出一个“矜持”的姿势。 他本来就是清秀的长相,这样一打扮,乖乖巧巧坐在那里,还真挺像回事的。 反正何如在家里只当自己是在“彩衣娱亲”,坐到花轿上又宽慰自己“坐轿子里没人看得见”,等被诸晴牵出来后,何如差点掀了盖头跟旁边某些人打起来。 ——他一下花轿,就听见陆肃这个混蛋领着一群书院里的同窗在边上吹口哨,还有琳琅所那群人跟着笑。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在何如即将当街暴起的时候,诸晴一个眼刀子甩过去,陆肃以及那一干人等立马噤声。 这也安抚了何如暴躁的心思,被诸晴牵着走进了亭原侯府。 在越过台阶时,何如的目光落在了他们相握的双手上。 恍惚间,何如觉得自己像是在走诸晴曾经走过的一条路——建兴十年,诸晴嫁入何家时,走在那段路上,看到的景象也是如他此时一般,只能瞧见盖头下一小块地方吗? 不知为何,何如忽然有些伤感。他更加用力的攥紧了诸晴的手,手上这两年生出来的茧子摩擦着他的指缝,又莫名叫他生出几分奇异的满足来。 诸晴感受到手中的力道,微微偏头看向何如,只是何如比她高一些,又顶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 婚礼的流程和上次他们成亲时一般无二。 只是在拜堂时,诸晴凝视着高堂案桌上摆放着的牌位,缓缓露出一抹微笑,俯身行拜礼。 这场婚礼全然是寻常婚礼的男女颠倒版。 拜完堂后,何如被送入洞房,坐在喜床上等待着在外边招待完宾客的诸晴回来掀盖头。 但他一向很不安分,坐了没多会儿,就保持不住端正的坐姿,七仰八叉、怎么舒服怎么来,反正也没人看着他。 诸晴的酒量可比何如好多了。 她身后跟着端酒的侍人,一桌一桌的敬酒过去。 诸晴今日穿着一身改版的婚服,外边的大袖稍短些,里边的内衬做了窄袖,衣摆也做的比寻常礼服高些,堪堪盖在鞋面上,头上是一顶将碎发尽数容入的女式头冠,更方便她行动。 金红相间的配色叫平日里沉静冰冷的一张脸此时也显出几分热烈来。 首先要敬的是长辈那一桌,诸晴今日心绪活跃,瞧见何城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起了坏心思,敬酒时喊了一声:“岳父。” 何城倒没这么小心眼,听见这一声也有些忍俊不禁——他是生何如的气,但诸晴这一下也提醒了他,毕竟是孩子的婚礼,不要摆出不情不愿的样子来。 诸晴向母亲刘氏敬酒时,刘氏含笑凝视着自己的女儿,眼眶却渐渐湿润。 她一向心软又多情,诸晴忙抽出帕子细细为她擦拭,低声道:“女儿这一次又不是出嫁,余生都在母亲身边陪伴。” 刘氏笑道:“你就哄我吧,成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陪我这个老太婆。” 诸晴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话,才转向下一桌。 后边到她琳琅所的同僚们,这群大小伙子一个个推攘着,捡好听话说给他们的上官听。 也不知道谁脑子抽了一下,喊了声:“诸护军卫威武!” 这一群人纷纷“威武!”“豪杰!”“厉害!”,什么奇奇怪怪的词儿都往诸晴身上套,被诸晴轻叱了回去,各个都哄笑着,闹作一团。 等到了陆肃那一桌,那家伙故意做出张望的模样,然后凑到诸晴身边,轻声问道:“你女儿呢?” 诸晴挑眉。 陆肃又眯着眼睛说:“嫁进来不带女儿的吗?赶紧把你的女儿抱回来,改姓诸,你这可是有侯爵的位置要继承的。留在何家能干嘛,跟何城学打算盘吗?” 何城年纪虽然大了些,但耳朵还是挺好使的,陆肃的声音不大,可话音刚落,前桌的何城就偏头看了过来。 “你还是先看住你儿子吧。”诸晴噙着笑,瞥了眼正凝望着陆肃的苏沣,又在陆肃耳边用只二人能听见的声响道:“陆二小姐。” 陆肃“啧”了一声,道:“这就没意思了啊。” 她坐了回去,又抬头看向诸晴,道:“揭人不揭短。这件事,等我爹和姐退下来了再说。” “陆沉少将军正值壮年,恐怕有些人头发都得等白了。”诸晴说这话的时候,向另一边的苏沣敬了杯酒。 苏沣微笑着回敬一杯。 “那就等着呗。”陆肃耸了耸肩。 诸晴敬了一圈酒,依旧脚步稳健,双目清明。 她看了看时辰,向周围的亲朋好友告别,向洞房去寻她的新郎。 何如听见了脚步声,立马把腿掰回来,坐姿端正,背挺得直板。 脚步声向他靠近,何如从盖头底下看见一双盖着金丝纹边衣摆的彩凤双栖红底绣鞋。 他又听见一些因动作而产生布料摩擦的声音,以及旁边轻微的磕碰声。 诸晴拿起来旁边的玉如意,将何如头上的盖头一点点掀起。 在看清全貌后,诸晴有些哭笑不得。 何如这是被他亲娘画了个全妆,甚至连开面都做了,这张脸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在诸晴眼中不知为何透出几分妖艳来。 “你快去洗洗吧。”诸晴捏了捏何如的面颊,刮下来一片粉。 何如顺势往诸晴手心蹭了蹭,嘴上却道:“先喝交杯酒。” “这酒喝完了,你还有力气去洗脸吗?”诸晴便就着何如这个动作,把他这张被何夫人“祸祸”一遍的脸捧在手中。 虽然不想承认,但何夫人请来的开脸人技术还是很不错的。 “一杯酒而已,不会醉的。”何如信誓旦旦道。 诸晴想到今天给他准备的交杯酒是寻常米酒,很难醉人,上次何如喝了些,也只是微醺,便点了点头,将酒倒好,递给何如。 上一次他们的交杯酒根本也不算交杯,是以和离之后,何如甚至怨上了那杯交杯酒,觉得就是因为没“交”好,才导致他们的婚姻中道破裂。 这回何如严格按照交杯的样式,紧紧环着诸晴的胳膊。 一杯酒下肚后,何如抬眼,道:“米酒?” “是啊。”诸晴颔首,道:“毕竟上一次的洞房花烛夜是后边补的,这一次总要来个真切的洞房、花烛、夜吧?” 何如闻言又有些害臊,涨红的颜色甚至透过他面上那层妆粉。 “好了,快去梳洗一下,该熄灯休息了。”诸晴拉着他,往旁边的耳房去。 在梳洗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先凑上去亲的谁,反正就是缠了上去。 他们在耳房里折腾了一通,而后拖拖拉拉回到里间,诸晴反手将床上的干果、花生连同这一层床单一并掀翻,躺倒在床上。 大概是因为好些日子没晚上相聚了,今晚这个洞房花烛夜的质量非常好——可谓是结实耐用、经久耐磨。 他们一直折腾到月上中天才结束、清洗、更换被褥。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有个家伙一直“阿晴”“阿晴”叫个不停,十分聒噪。 只是诸晴实在没有力气去伸手堵他的嘴,便任由他去了。 第二日诸晴感觉到身边有细微的动静,立刻惊醒过来,旋即意识到自己又成亲了,身边是那个折腾了半宿还神采奕奕的家伙。 何如瞧见诸晴醒了,又俯身凑到诸晴身边,温声问道:“阿晴,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诸晴伸手扣住他的脸,向后推开,自己坐了起来。 她想起昨晚陆肃说的话,忽然对何如道:“我们要不要把佑儿接过来?她还小,离不开父母。” 何如套着外衣的动作微微一顿,低头将系带打好,又系好腰带,拿着诸晴的衣物来“伺候”娘子。 诸晴随他动作——偶尔有爱侣帮自己穿衣裳也算是一件闺房趣事。 她又戳了戳何如,问道:“怎么突然不会说话了?” 何如垂着头,诸晴瞧见他睫毛扑朔了两下,听见他说:“我们才成婚,过几日、晚点再把佑儿接过来吧。” 诸晴乍听这话,脑子还没转过弯,再一琢磨,忽然笑着看向何如道:“何如,你不是连佑儿的醋都吃吧?” 何如面色一僵,又嘴硬道:“没有。再说了,你要去接佑儿,我爹还不一定允许……” 诸晴不听他狡辩,只笑道:“就是,你就是吃佑儿的醋了,你这个妒夫!” 他们像小孩一样,一个说“就是”、一个喊“没有”,大清早在房间里吵吵嚷嚷的。 最后以诸晴用嘴堵住何如的抵赖作为这场争辩的结尾。 就是后续还带来了不小的影响,致使他们日上三竿才出门去吃了晌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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