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用兵之需。第二,用人之需。两者不全,秦州不安。”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用兵之需,要在粮草。渭水决堤使秦州遭受重创,若是出兵,目前的粮草顶多满足半月之需……” 夜色降临,晚风拂过竹林,竹叶发出沙沙声,听雨轩灯火通明。 萧衍坐在书案边,面对秦州堪舆图,皱眉听公孙明说道。 虽定下明日出征,然粮草问题却无法解决。 他对面坐着的还有府尹陈留案,长脸,下巴有美髯,眉目却柔和,是个性子温和的人,即便如此,面对萧衍的步步紧逼,也是苦笑着坚持,表明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的粮草了。 乱世之下,百姓都是勉强温饱。 并且谁都知道凤安大族因为渭水决堤都被萧衍搜刮尽了。 “实在不是开战的好时机。”公孙明叹道。 萧衍站起身,左右踱步,“不是我们主动求战,而是别人打到家门口了,不得不应战。不说斩草除根,至少要把那戎狄打得一年半年都不敢再犯边,如此才可有发展之机。” 短短半时辰,萧衍已经放弃了上午永绝后患的想法,现实状况逼得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可否再多一个月?”萧衍俯身,沉声问陈留案。 陈留案为难地摇头,“百姓要有余粮做开春的粮种,不能竭泽而渔啊。” 三人为难之际,一旁的沈哲听到通禀声,走到门边开了门,拿进来一个折子,递到萧衍面前。 “何事?” “徐严明上书请罪。” 萧衍接过折子,打开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冷笑一声,一把把折子扔到了书案上。 “他倒是消息灵通,一听到风声就来请罪!你们也看看。” 公孙明和陈留案各自拿来看过。 折子里徐严明声泪泣下地坦诚了自己的无心之失,表示愿意揽下渭水决堤的责任,主动捐出自己和徐佳音的全部家财,以期可亡羊补牢,救助流民。 同时,他还对自己监管秦南这段时日进行了回顾,表示愿意忧萧衍之忧,乐萧衍之乐,知道萧衍苦于无人,特意提出个人见解,希望能荐拔孝廉之人。 “你们觉得此人应该如何处置?”萧衍问道。 “孝者,百行之源,八德之首。廉者,政之本也。举孝廉,此法可行。”陈留案品了品孝廉二字,觉得也并非不可,如今萧衍定不愿让世家大族里的绣花枕头来当官,不如选取孝廉之人,因此他先开口说了对“举孝廉”的看法。 陈留案并不知道徐严明所作所为,看他前面主动担责,慷慨解囊,又想到凤安许多大族都和此人交好,只觉得此人罪过一般,因此开口道:“此人我有耳闻,灵活善钻营,然观其言行,也算有颗赤城之心,小惩大诫即可。” “哼,花言巧语,游辞巧饰,渭水决堤皆因其而起,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萧衍突然愤然开口道。 公孙明细细说明,陈留案才知前因后果,他低眉思索了一瞬,还是觉得此人不可杀,“其人多和凤安大族交好,本来各大族就在观望侯爷态度,此前强捐一事他们便对侯爷诸多异议,若侯爷杀了如此亲近之人,他们难免会认为侯爷薄情寡义,侯爷三思。” 萧衍不喜陈留案温吞,他从一介乞儿走到现在,反抗的就是这些尸位素餐的豪门大族,如今岂能让他们牵制了自己的手脚。 公孙明知道萧衍性子直,如一把锋利之剑,往往出剑即见血,然他见多识广,知道剑要是太锋利,往往对出剑之人的反噬也更深,因此他说道:“不若折中,可大惩,但要服众。” 如何服众?证据也。 可左修还未传回消息来。 不想说曹操,曹操到,刚提起左修,门外就传来左修的声音,“侯爷,侯爷,我回来了!” 沈哲连忙开门。 左修急急进门,跑到书案边,拿起案上的茶壶连喝了三大杯水,才算缓了过来。 萧衍看他满身风尘仆仆,原来青色的长袍已经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之前一直梳得整整齐齐的发冠,鬓边都有了碎发乱舞,就连脸上,似乎都黑了不少,便笑骂道:“你小子现在这样子,青云那家伙要是见了,可不敢再喊你小白脸了。” “侯爷!”说起这个,左修就跳脚。 萧衍见他要生气了,便不逗他了,问他正事。 左修从怀里拿出一个折子递给他。 萧衍接过去,疑惑其不寻常的厚度,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竟夹着一块叠成几叠的碎布,打开一看,竟是半个书案大小的血书,是民众的请愿书。 再看折子,里面明明白白地记载了徐严明搜刮了哪县哪户人家多少银两,零零总总下来,是一个天大的数字。 越看萧衍脸色越黑。 “你看看,可还觉得徐严明不可杀?”萧衍把折子扔给陈留案。 陈留案一看,折子和血书均是触目惊心,他再也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了。 便是公孙明看了,也不说什么折中不折中了。 “既然如此,陈府尹,你就跑一趟,抄了徐府,把徐氏兄妹捉拿归案!”萧衍见他不言语,直接吩咐道。 “是,属下领命。” 陈留案立刻出府,唤来府衙士兵前去捉拿徐严明和徐佳音。 不想徐严明自从送去请罪折子后,就派人悄悄地关注侯府的动静。 见左修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就觉得要坏事。 带上徐佳音竟早早地跑掉了。 因此陈留案去徐府和别庄都扑了个空。 不过在徐府抄出了不少金银珠宝。 中间还发现一个仆从竟想偷偷地溜走,被他的人抓住后,竟招认了另一桩事。 “此人说,徐严明留下命令,若是徐府出事,就去把这幼子做掉。”陈留案指着他带来的一个两岁左右的幼子说道,语气里满是不敢置信徐严明竟心狠如此。 萧衍看向那个幼子,长得极白净,脸上肉嘟嘟的,好看得紧,他年纪虽小,但在这陌生的环境里竟丝毫不哭闹,一双大眼睛看来看去,大胆极了。 但和徐严明并不像。 不是他的孩子,他为何这般行事? 萧衍还未想明白,一旁看着的公孙明却率先发现了端倪,他上前,挡住这幼子下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眼,对着萧衍说道:“你看他这双眼,像谁?” “玉龙!”萧衍惊呼出声,他一把抱过那孩子,只觉得是意外之喜:“没想到玉龙兄竟还有子嗣在世。” 五年前,他和徐玉龙在乞讨的时候,被拉进造反的队伍里,跟着一个叫孙家亮的人四处打杀。 那时候懵懵懂懂,只知道打仗杀人有口饭吃。 一点都没去想打的是谁,为什么要打仗。 就是被孙家亮利用的工具。 如此过了两年,他们还是最普通的冲在最前面的小兵,一次次幸运让他们活了下来,但三年前那天,他们遇上了正规的大魏军队,这股子乞丐流民拉起来的队伍瞬间溃不成军。 他和徐玉龙一起出逃,却被一小支魏军追击,为了活下来,他俩决定分开跑。 就是那次,他被顾云夏救下,也是那次,因为顾云夏,他这个被利用的工具第一次产生了自我意识。 而据徐玉龙后来所言,也是那次,他救下了一个逃难的农女,农女本是私塾先生的女儿,但世道不好,家道中落,和父亲走散了。 两人逃亡中产生感情,他又帮那农女找到了她父亲。 于是,农女以身相许报恩,两人成亲。 成亲后,徐玉龙惦记着萧衍,想去找他,可农女父亲在逃亡中受了伤,她要留下照顾父亲,便约定徐玉龙找到萧衍后就回去找她。 可世事无常,徐玉龙虽然找到了萧衍,但被乱世裹挟着一步一步直到葬身沙场,都没机会去找那农女。 后面萧衍有去过那小村子,结果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没想到今日竟见到了徐玉龙的子嗣。 想来他离开之时,那农女便已有孕。 如此看来,应当是她父亲死后,她就带着孩子来找徐玉龙。 但是遇见了徐严明。 可恨,徐严明明明知道他在寻找徐玉龙家眷,竟敢藏匿至今,还这般对待。 “下令全城,搜捕徐严明和徐佳音!” * 街上时不时地有一队士兵跑过去,就是这客栈也不知道从今晨起,被搜查了几遍。 “这是在搜捕谁?” 温少言坐在窗边,郁郁地喝酒,他对面坐着一个高个青年也在看窗外,好像两人只是萍水相逢,拼做在一起。 那青年身形俊朗,但扭过头的右脸上却有一颗老大的痦子,丑陋至极。 正是乔装打扮的雍王府世子魏有义。 他为何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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