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孙翔，处理好了退租的事，温鸠开始把公寓里的东西一一打包，准备年后就搬去雷霆。 这种级别的俱乐部自然是不缺住处的，哪怕她现在只算训练营的预备役选手。至于为什么不是现在就搬过去……她不是很想在“公司”过年。 将最后一点零碎用纸箱装好，望着收拾到只剩下牙刷毛巾等生活必需品的房间，她感到了一丝迷茫。 温酒如刀的账号卡名义上已经归属了雷霆俱乐部，却依旧放在她这儿，楼下拐角处的网吧这几天应该还开着，但过年的时候肯定是关门大吉了。 细细想下来，她的生活除了荣耀好像什么都没有。 “我到家啦！”企鹅突然弹出来这样一条消息，温鸠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突然伤感，明明还有条快乐大金毛来着。 孙翔从他房间的窗口往外面俯拍了几张C市的雪景，拍完又乐此不疲地要她猜猜这是几楼。 温鸠和他聊了会儿，手机突然打进了一个电话，号码归属显示B市，异地，她于是便没有接，但也没有挂。 铃声寂寞地在房间中响着，打来这通电话的人很有耐心，一直到“您拨通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的女声响起才挂断。她随后打开通讯录，里面和自己第一次看时一样干净，联系人只有房东和附近的那家快递点，再就是前天新存进去的，蹬三轮的王师傅。 界面从通话跳回某社交软件，孙翔还在和她分享自己的新春生活，又问她这几天上不上游戏，他大年初一和初二要回老家可能陪不了她。 “喂喂喂，怎么不回消息啊！”因为她想着刚才那通电话发愣，自言自语半晌了的大金毛问。 “都上。”不上游戏也没什么事做，再说她的号还没满级。 “噢噢，那到时候叫我。去帮妈做家务了。” 回了个好过去，又一个电话打进来了，号码归属地还是B市，但温鸠却记得数字和上一个不太一样。 她依旧是没有接，对方这次仍然很有耐心，响了快一分钟才挂断。 温鸠直觉这两个号码都是一个人打来的，而且很有可能是“她”的熟人。 可既然是熟人，为什么……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点进黑名单，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串属于B市的电话号码。她将其从小黑屋放了出来，又跑到短信的骚扰拦截去看，同样找到了一大堆这个号码发来的信息。 “你去哪儿了？”“搞什么，这么大了离家出走？”“快回来”“你别和那个混账学啊，你到底跑什么地方去了？” 从这人的语气来看，好像是她的家人。 温鸠简直要原地晕倒，搞什么，她还以为自己的人际空白一片，结果竟然是有“家人”的吗？这游戏怎么都不提醒，正经人谁会翻黑名单和垃圾信箱找这个。 她马上回忆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和谁吐露过家庭信息，发现没有后送了口气，然后就把那串号码输入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打回去。 这个时间，换了这么多不同的号码来找她，应该是为了喊她回去过年吧？ 无论“她”之前和家里发生了什么矛盾，又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都应该和家人报个平安。 ——可是她该如何开口呢？关于这个“家”，她可是一点记忆都没有，甚至都不知道打电话这人是她爸爸还是爷爷。 苦恼地退出去在手机里乱翻，温鸠没再找到更有用的信息，连拉黑都只拉黑了那一个B市的号，其他一看就是真·骚扰号码。 正思考着该如何组织语言，对方察觉到自己被放出了黑名单，第三通电话马上就打了过来，气势汹汹，杀气腾腾，仿佛能感觉到对面的人在逐渐暴躁。 “……”她赶在对方挂断的前一秒接通，电流的咔嚓咔嚓声里，那人好像是愣住了般什么都没说，让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手滑按成了挂断。 良久，那边的人才憋了个“你”字出来，尾音拖得老长，似乎和她一样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回来过年吗？”出乎她的意料，对方语气温和中带着小心翼翼，声音也很年轻，还隐约有点耳熟，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感觉不太像父亲或者爷爷，反倒像哥哥弟弟一类。 “……不了。”保险起见，温鸠觉得暂时还是不要和这位亲人见面比较好。 然而，她的回答似乎是触及到了对方的雷区，刚刚还温和有礼的声音陡然升高，仿佛一个点燃了引线的炮仗：“‘不了’？为什么不？你是不是跑叶修那里去了？你和他怎么联系上的？” 问题太多，温鸠没法一下子全回答，只好挑了个说：“没有。” 叶修？不认识，没见过，她只知道个叫“叶秋”的。 “真的？”对方嘟囔了几声，怒火熄灭了那么一点，但依旧不打算放过她：“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接你。”语气不容置喙。 温鸠这下可有点慌了，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实话实说说自己失忆了，也不知道苦情剧偶像剧的戏码搬到现实里管不管用。 “不……” “我和你说，老头子那边我可是给你瞒了半年，过年你要还不回来我可瞒不住了，你就等着他发通缉令吧！”那人堵住了她的话头，一口气道：“快把地址发过来，我和老头说了要去接你。” 这事看起来是躲不过的了，就算她现在不说，有手机号，有身份证，对方想查她的地理位置估计不会太难。 沉默了几秒，陷入呆滞的温鸠一脸木然，坦白道：“我失忆了。” “什么？”对方一时没反应过来，隔了会儿才震惊道：“失忆！！！”声音大到温鸠庆幸还好自己隔壁没住人。 电话忽然就被挂断了，断之前她听到那边的人似乎是从椅子上翻了下去，玻璃瓷器纸笔文件夹稀里哗啦摔了一地，也不知道人有没有出事。 “你不要出门，就在屋子里等着。”将手机捡了起来，叶秋重新打了个电话过去，边叮嘱边让秘书去订机票：“W市是吧？我很快就到，你今天就跟我回来……先别告诉老头？好吧，他知道估计要晕过去……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 他本来想埋怨温鸠怎么不早说，转念一想人家都失忆了还怎么说，顿时更气更恼。 这姑娘是老头朋友的孩子，到他们家是那个混账哥哥离家出走以后的事了。小姑娘看着很乖很文静很听话，学习成绩傲视他们整个大院，初中开始就一路跳级到十八岁大学就毕了业，专业还是兵器类的方向，老头别说多喜欢，不料毕业后闷声不吭地搞了个大事——效仿他那混账哥哥拿着身份证离家出走了！ 叶秋哪里敢把这事告诉爹妈，本来他们就因为哥哥的事心里不痛快，于是就说啾啾长大了成年了想出去看看了，好说歹说才让他们相信，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啾啾过年一定回来，绝对不会像哥哥那样几年都没个信儿。 这边安抚好了爸妈，那边他就开始给小妹妹打电话，不接就发短信，短信也不回就……继续发！结果没法多久就被拉了黑，气愤之余又反思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可他和啾啾的关系明明不差！想当初他高三那会儿，啾啾来学校看他，不仅带了本五三还帮他打了架——当然了后者不提倡，可看着那个比他小一岁的孙什么玩意儿吃瘪还是挺痛快的。 所以为什么后面会发展成这样……一定是混账哥哥的原因！虽然这俩好像也没见过面。 叶秋火速飞到了W市，温鸠住的地方是老城区，门牌什么都不准，于是报来的位置是“雷霆俱乐部”，也算是那一块儿的地标了。 下了车，连衣服都没来记得换、还穿着一身正装的叶秋鹤立鸡群地站在这里，很快就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毕竟他一看上去就像某种文学里的总裁。 “雷霆俱乐部是吧，我已经到了。”他说着，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牌子，心想这不会也是个荣耀职业战队吧？怎么他哥和他妹都和这个游戏关系匪浅。 没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栋房子后面出来了，蒙着脸带着帽，浑身穿得像个圆滚滚的皮球，但叶秋还是一眼认出来，这就是他理解出走半年的不省心妹妹。 他连忙走了上去，把人拉过来细细看了一遍，确认没缺胳膊也没少腿，脸上的肉也没少后松了口气。 要是小妹妹真出个什么事，别说他了，他爹以后都没脸去见人家的爹妈。 “走走走，别到寒风里站着，去你住的地方。”叶秋是铁了心要把妹妹带回去，顺便也看看她这半年过得怎么样，可别像他哥一样混迹于网吧之中。 男孩子还好，女孩子去那种地方多危险。 不过啾啾再怎么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生，专业不差，成绩也好，就算离开了家，也不至于混得太惨吧？ 这样想着，他来到了温鸠即将退租的小公寓。虽然外面看上去饱经风霜，里面倒是还不错，干干净净整整洁洁，装修看着也是这几年才重装过的。他顿时又放了放心，再仔细一看，小妹妹居然连东西都收拾好了，果然妹妹就是比哥哥好，说回家就回家。 他不免有些感动，提起玄关的大行李箱就说：“走吧，我们回家。” “……”温鸠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什么，“不是过年吗？”意思是自己过完年还要回到W市来。 “嗯？”到底是一起生活了快十年的人，叶秋是能读懂她的一些意思的：“你不准备搬回去？”问完就见她点了点头，瞬间爆炸：“那你收拾东西是想搬到别的地方躲开我？” 温鸠说：“工作了。”地点就在楼下不远处。 “哦。”叶秋想了想，想起了秘书给自己找的心理书籍，决定先退让一步，不这么快就要啾啾辞职跟自己回家了。而且她这工作大约是最近新找的，才签了合同就毁约，对她也不好。 “那我们先回去过年，你随身衣物在哪个箱子？” 找到了正确的行李箱，叶秋订好了去B市的机票，秘书也说医院安排好了，于是就边走边对温鸠说：“到B市后先去医院，你这失忆是怎么失的还记得吗？别留下什么后遗症。回家的事等结果出来再说……对了你那工作是在W市当地吧，这里有什么出色的民爆企业吗？是负责弹药研究还是一线操作？后者太危险了你最好还是在实验室搞搞研究……要不还是干几个月就回B市吧，老头之前不是说让你去兵器工业集团吗？就那个‘战斗部安全设计与评估’，听着挺好的。” 在他的喋喋不休里，温鸠大约知道“她”为什么会离家出走了——这位“老头”听着就是很严苛的老一辈人，对小辈管控欲强，从小到大的路都得受他的安排，估计她那个专业也是这样来的。 “不是。”她说话的时候，雷霆俱乐部再次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不是吗？”叶秋诧异了一下，“那你是去考编了？去了公安还是部队文职？” “其实是，”温鸠停顿了片刻，指了指他们已经走过去的、此时正位于他们斜后方的招牌：“就这里。”她隐约感觉对方可能不希望自己去打职业比赛，也不知道撒谎说自己打比赛的职业是弹药专家有没有用，勉强也算专业对口？ “这个俱乐部的老板兼营了民爆企业？”叶秋果然没往游戏的方向想，停下来看了几眼，略有嫌弃道：“发展前景看着不怎么样啊。” “打游戏。”温鸠只好直接挑明，她本身也不习惯弯弯绕绕地说话，虽然她那种简洁明了的说话风格经常让别人误会：“我准备去打几年职业比赛。” “？”叶秋沉默，并在沉默里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你说的职业比赛，不会是一个叫‘荣耀’的游戏的职业比赛吧。” 见啾啾点了点头，他决定将荣耀列为自己的头号仇敌。 怎么抢完他哥哥还要抢他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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