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敲门吗?”林夏听到了一声极为短促的敲门声,太轻太快,让她不太确定。 季冰:“好像是有。” 林夏抿嘴,她只是在自言自语,又不是在和季冰说话,根本不需要季冰回答。可是如果解释这一点,又显得自己很小气一样。 林夏走到大门前,打开里面的木门,透过防盗门上面的小窗户往外看。家门口、楼上、楼下……目之所及都没有人影。 她听错了? 林夏正准备关木门,突然看到地上有一块湿漉漉的水渍。咦?她家门口怎么会有水渍?不会有小狗在她家门口尿尿了吧? 林夏打开门查看情况,然后呆在原地。 “季冰?”她下意识地叫了此时除了她以外唯一在家的人的名字。 意识到自己叫了季冰后,林夏立刻闭紧嘴巴,祈祷季冰没有听到。 可惜,季冰显然听到了,她的拐杖声立刻响了起来,“怎么了?” 季冰的拐杖用得越发熟练,很快就走到家门口,站在呆若木鸡的林夏身后,又问一遍,“怎么了?” 林夏侧开身子,指着地上让季冰看,“这是……泥鳅?” 林夏没怎么见过活的泥鳅,沈信芳不爱吃,从来没在家里烧过这道菜。林夏只在饭店里见过一次做熟了的切成段的,她感觉地上的鱼类有点像泥鳅,但又不太确定。 季冰一眼就认出来,“对!泥鳅!” 季冰小时候在农村长大,她还亲手抓过泥鳅呢,绝对不会认错! 林夏满脸疑惑:“家门口为什么会有泥鳅?” 每天出现在家门口的虫子,林夏之前没有多想过,但是今天泥鳅出现在家门口,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不可能是泥鳅自己飞过来的! “谁把泥鳅扔在这里了?”林夏想不通。 “咪咪!”突然,身边响起一声满是感动的呼唤。 林夏疑惑地扭头看向季冰。 “是咪咪……肯定是咪咪……”季冰的眼圈已经红了,她语无伦次地向林夏解释,“咪咪是学校附近的猫,我吃不了的剩饭会喂它。” “这条泥鳅一定是咪咪抓到后叼过来给我的!” “咪咪抓到泥鳅自己不吃,叼过来给我吃……”季冰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泪。 林夏:“啊?可是附近没有……” 季冰打断林夏的话:“咪咪!一定是咪咪!” “林夏,你记得昨天的螳螂吗?昨天的螳螂一定也是咪咪送给我的猎物!” 林夏:“可是咪咪怎么知道你……” 季冰一把抓住林夏的胳膊:“还有前天的蚂蚱!是咪咪!都是咪咪!” 季冰不容置疑的语气带着莫大的感染力,让林夏半信半疑,难道前几天的各种虫子和今天的泥鳅,都是那只叫咪咪的猫叼过来送给季冰的? 季冰非常笃定:“对,一定是这样!” “咪咪以前就经常把它抓到的猎物送给我!她以前就叼过虫子,还有老鼠!” 林夏脑中浮现出那样的画面:“呃……” 但是季冰的语气中显然只有感动。 “咪咪太喜欢我了,它对我太好了,其实它也经常吃不饱,但它还是把猎物送给我……” 林夏问出心中的疑惑:“那咪咪是怎么找到你的呢?” 季冰:“它知道我从学校回宿舍要走那条路,就每天都在那条路上等我。” 红星机械厂小学没有住宿生,自然没有学生宿舍,但是季冰又没有家可以住,好在她前前后后遇到的老师都不错,班主任老师让她和自己一起住在附近的教师宿舍里。 季冰说的宿舍就是教师宿舍,不过林夏刚搬过来,对红星机械厂这一片的事还不熟悉,以为季冰住的是学生宿舍。 林夏:“我问的是现在。现在你换了地方住,咪咪是怎么找到你的呢?” 季冰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想到了答案:“闻出来的!” “咪咪是用鼻子闻出来的!” “咪咪的鼻子最灵了,比小狗都灵,我之前住的宿舍离你家很近,咪咪肯定是一路闻着找到我的!” 林夏对此深表疑惑。就算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但是机械厂大院里有这么多栋楼房,每栋楼里有这么多层这么多户……小猫真的能靠嗅觉找过来吗? “真的真的!一定是咪咪!” 季冰看出林夏不信,反问道:“如果不是咪咪,还有谁会把泥鳅丢在你家门口?” “还有蛐蛐、蚂蚱和螳螂,你真的觉得它们是自己跳过来的吗?你家可是四楼!” 季冰平时和林夏说话总是小心翼翼,笑容也带着讨好,但是她现在什么都抛在了脑后,脑子里只有给历经千辛万苦给她送猎物的咪咪。 林夏也早就把“把季冰当空气”“尽量少和季冰讲话”的宗旨抛在脑后。 小猫千辛万苦地给喜欢的人送上自己捕猎的成果,这简直像是动画片里的故事。 林夏的脑袋也完全被这件事占满了,这到底是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 “林夏,你能不能帮我把咪咪送过来的泥鳅捡起来?”季冰请林夏帮忙。 “哦哦,好的。”林夏回家拿了一个不锈钢盆,把泥鳅捡到盆里。 季冰脸上闪过犹豫的神色,她犹豫半天,最终还是开口了,“林夏,能不能麻烦你去周围找一找咪咪啊?” “咪咪可能还没走远。” “我不方便,你能帮我找一找吗?” “咪咪把它抓到的泥鳅给我了,它肯定还在饿肚子,能不能麻烦你……” 即使将信将疑,但林夏想到有这种可能,还是心疼起了那只素未谋面的小猫咪,“行!我去找它!” “我带点什么给它吃啊?”刚才季冰说自己经常用剩饭喂它,可是林夏家里没有剩饭了。 林夏和季冰两人在厨房里急急忙忙地翻找一番,找到了一只早饭剩下来的煮鸡蛋,“这个吧!你把鸡蛋掰碎喂它!” 季冰仔仔细细地向林夏描述了一番咪咪长什么样子,“它身上是白的,背上有一块灰色、一块黄色……” 林夏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手里拿着煮鸡蛋,嘴里呼唤着咪咪的名字,去附近找猫。 她一出家门就喊上了,如果季冰说的都是真的,那刚刚来送完泥鳅的咪咪没准还在楼道里。 林夏就这样一路喊着咪咪下楼梯,经过一楼的时候,看到李红缨踩着小高跟迎面走来,她刚刚下班回家。 林夏乖乖打招呼:“红缨阿姨。” 李红缨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看到林夏就打心眼里喜欢,“夏夏,出门啊?” 林夏嗯了一声。 两人擦肩而过,林夏去找咪咪,李红缨从皮包里拿出钥匙开门。 “妈,你怎么回来了?”门打开的一瞬间,陆鸣星震惊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 李红缨:“我怎么不能回来了?” 陆鸣星:“不是……我是说,妈妈你今天怎么回家这么早?” 李红缨:“不早啊?我不是天天这个点儿到家?” 李红缨敏锐地感到不对劲:“你又干嘛了?” 陆鸣星:“我……我没干嘛!我能干嘛?”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红缨姨好!”“红缨姨好!”庞欢和丁聪聪在陆鸣星家里,纷纷向李红缨打招呼。 “啊,你们今天过来玩儿啦?”李红缨心想,他们仨在一起,家里弄坏弄脏的概率立刻上升百分之三百! 李红缨换上拖鞋围着家里转了一圈,然而结果十分出乎她的意料! 她检查了家里的各个角落,竟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红缨姨,我们走了。” “我们回家吃饭了。” 丁聪聪和庞欢向李红缨打招呼,然后一溜烟地跑了。这倒是不奇怪,这么大的孩子们一向不爱和他们这些大人打交道。 不过在两人跑出门的时候,李红缨眼尖地看到陆鸣星拼命朝着两人使眼色,还小声地说了两句什么。 李红缨:“你到底犯什么错误了,坦白从宽。” 陆鸣星咬牙道:“没有!” “没犯错误你心虚什么?”李红缨奇怪道。 陆鸣星的心脏砰砰跳,妈妈回家了!回家就要烧饭了!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几把泥鳅拿回家呢! 妈妈一打开冰箱就该发现泥鳅不见了! 怎么办啊?林夏怎么会把泥鳅拿到家里啊? 陆鸣星的心脏已经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但他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变,眼神无辜地看着妈妈,“我哪有心虚。” 陆鸣星刚才抓住最后的机会交代庞欢和丁聪聪,让他们两人赶紧把泥鳅拿回来。泥鳅还回来之后,大不了承认他们刚才把泥鳅拿出去玩了,只要能完璧归赵,妈妈顶多抱怨一两句。 如果泥鳅还不回来,这事儿可就大了! 妈妈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两分钟,眼看着就要起身去厨房。陆鸣星一个箭步窜过去,端起妈妈的水杯倒了一杯水:“妈,你肯定渴了吧?先喝杯水。” 李红缨感动了一秒钟,然后很快清醒过来,“你犯错误了。” 陆鸣星继续否认:“没有没有。” 孩子给他倒水,李红缨心里还是美的,喝起来好像都甜一点。她坐在沙发上把一杯水喝完了,刚想站起来,陆鸣星的小拳头又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妈妈,你上一天班累不累?肩膀很酸吧,我帮你捶捶肩。” 再拖一会儿时间……他再拖一会儿时间…… 庞欢和丁聪聪行不行啊?他俩能不能把泥鳅赶紧送回来? 李红缨的目光像是探照灯一样从陆鸣星脸上扫过,又是倒水又是捶肩,今天到底怎么了? 孩子认错态度这么良好,李红缨也愿意宽容一点:“你坦白吧,我给你罪轻一等。” 陆鸣星继续硬撑:“妈,真没有……” “行,没有就没有吧,不用捶了,我先做饭去了。”李红缨要站起身。 不行!陆鸣星一把拉住妈妈,危机时刻的大脑比平时转得快无数倍。 李红缨被儿子拉住,不耐烦地看着他:“到底怎么了?” “妈!我看到你头上有两根白头发!”陆鸣星急中生智地说道。 果然,李红缨的表情一下子变了,“白头发?两根?!” “在哪儿呢?你帮我拔掉!” 陆鸣星偷偷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一步赌对了。妈妈一向非常在意自己的白头发,自己对着镜子拔,让爸爸帮她拔,仿佛那两三根根本看不到的白头发就让她不漂亮了似的。 陆鸣星眼睛里闪着小狐狸一样的光芒,他忍住笑,“妈你别着急,你这一动我又看不见了……” “两根白头发又不多,我帮你找啊!我帮你找……” 陆鸣星的小手翻动着妈妈的头发,假装找得很认真。 与此同时,林夏已经朝着红星机械厂附小的方向,快走到学校了。 她一路走,一路喊着咪咪的名字,然而连一根猫毛都没有看见。 是季冰猜错了吗?还是咪咪不认识自己,自己叫不出来? “咪咪……诶?妈妈?”林夏和下班回家的妈妈迎面相遇。 沈信芳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 林夏:“我找猫呢。” 沈信芳一头雾水:“找谁家的猫?” 林夏皱眉,感觉这件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尽量简洁地对妈妈说道:“今天家门口有一只泥鳅,季冰猜测是她认识的小猫来报恩,叼来的泥鳅。” 沈信芳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顿时笑了,归结为小孩子天马行空的想象。 “这不可能。” “好了别找了,跟妈妈回家吧。”沈信芳拉住林夏的手,牵着她回家。 林夏的小手在妈妈的大手里抽了两下,没抽出来,她抿了一下嘴唇,被妈妈牵着回家了。 “妈妈,你觉得不是小猫叼来的泥鳅吗?”林夏问道。 沈信芳:“肯定不是啊。” 林夏:“那我们家门口的泥鳅是从哪里来的?” 沈信芳:“家门口的泥鳅?有塑料袋吗?肯定是人送来的啊。” 林夏:“没有塑料袋,什么也没有,直接放在地上的。” 沈信芳皱起眉头:“这样啊,那泥鳅是从哪里来的呢?” 与此同时,陆鸣星实在是拖不住妈妈了,心焦如焚地看着妈妈走进厨房,一把拉开冰箱。 李红缨震惊的声音响起:“我冰箱里的泥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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