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的月光加上夜行鸟类的叫声,把墓地阴森的气氛烘托的十分到位,在这种环境中,挖掘的声音就格外明显。 棺材埋在一米多的地下,前几天才下过一场雨,所以挖起来倒不是很困难。 波本看着露出来的棺材,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他活了二十八年,挖人家坟还真的是第一次。 加力安奴的动作很快,在波本还在考虑要怎么把棺材撬开的时候,她已经用工具去掉了固定棺木的钉子,抬头给了波本一个眼神。 波本吸了口气,把铁锨放到一边,站在棺木的另一头,同时给自己做点心理准备,这可是死者的亲姐姐要求开棺的。 棺材盖被两人抬到边上,一股腐朽的怪味立刻飘散出来,波本不由自主地憋气,悄悄朝后撤了半步,可惜这个坑也没多大,再怎么退也避不开这个味道。 但这一切都被加力安奴无视了,她神情有些呆滞地看着棺木中的尸骨,三年的时间,足够让皮肉全部腐烂了。 【姐姐……】 旧时的回忆突然挤进脑海,加力安奴渐渐攥紧了双手,牙关咬紧。 收敛尸骨的人还是有点人性的,骨头以一种很安稳的姿态躺在棺木里,双手交握在腹部的位置。 “你是要确定狙击的痕迹吧?”波本并不想在这地方停留太久,他抬手看了看手表的时间,把怀里的手电筒拿出来,照亮了这个坑洞。 加力安奴沉默着走上前,抬手想要检查那副骸骨的痕迹,面前突然冒出一双手套。 “不管怎么样还是带上吧。” “……多谢。”她以一种虔诚的姿态带上手套,随后动作轻柔地查看了尸骸的肋骨和小腿。 左边的第四肋骨有轻微断裂过的痕迹,小腿的骨头也曾断开又愈合。 是他啊…… 她将视线落到头部的骨骼,只能看见空洞的眼窝。 所有外泄的情绪都已经被收回身体里,她把混乱朝深处塞去,任其在身体里发酵膨胀。 “他的胸腔看不出明显枪击的痕迹。”举着手电筒的波本突然冒出一句,也把视线挪到了头骨上。 加力安奴弟弟死亡的事情在组织里传得很开,更何况他是干情报的,了解的更细致。当时对方死亡的时候应该是坐在车里,那最有可能受到狙击的位置就是胸腹以上。 加力安奴俯身捧起轻飘飘的头骨,小心翼翼地将它朝一边扭了扭,一个清晰的大洞,这是出弹口,几乎将脑袋轰出去一块。 举着枪二十分钟都不会颤抖的手臂此时轻颤着,她又转向另一边,也有一个稍小一点的孔以及碎裂的痕迹。 曾经毫无证据的猜测在这瞬间被证实了。 “是狙击。”加力安奴的声音让波本一瞬间寒毛直竖,他听着加力安奴语气平稳地继续分析,“哪怕□□贴着脑袋开枪,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创口。” 她把头骨放回棺木,但手却眷恋地在那块森森白骨上抚摸着,就好像能透过骨头看见它生前的样子。 即使波本承受能力很高,也得承认这个画面让他不适。 他终于还是开口,“该走了。” 好在加力安奴没有提出任何反对,他们一起还原了棺材原本的样子,只是那些被铲开的草皮一时半会可能回不到原本的模样了。 “接下来怎么办?回东京吗?” 这次的结果已经让他满意了,加力安奴的弟弟死于狙击,那么当时给她透露弟弟被FBI击毙的人,就完全是在蒙骗她。 甚至于她弟弟到底死在哪一方手里还不得为知。 只要她心里弟弟比组织更重要,那么肯定会对组织产生二心。 而他要做的,就是引导加力安奴愿意和公安合作,最起码也要让她和组织成员狗咬狗。 波本的瞳孔波动着些许情绪,但在黑夜的掩护下,无人知晓。 “我把当初带走我弟弟的人全部杀了。”走在前面的人声音像是晨雾一般虚无缥缈,说出的话却在平淡之中夹杂血腥,“现在连一个可以问话的人都没有。” 她像是完成组织任务时一样,让三个人全部死于人为的意外。她没想过捉住他们撬开他们的嘴,因为她不想听他们描述弟弟死亡时的场景。 一时的软弱酿成大错,她甚至搞错了复仇的目标。 “最后一件事,波本。网上可能已经没有当时的案件报道,但是图书馆会存留报纸。纸质的东西才最容易留下痕迹。”她站在车前,却没有拉开车门,而是把刚刚没点燃的烟从口袋里拿出来,这一次她点燃了烟。 波本一手按在车顶上,“你要去市立图书馆。” “嗯。”辛辣的烟味弥散开,加力安奴如同发呆一样看着一片枯叶从树上脱落,“那个地方没什么太需要注意的,明天开门再去吧。” “你想查什么?” “车速。” 波本眉毛微微一挑,“什么?” “车速和事发路段。”加力安奴拉开车门,把烟头在车载烟灰缸上按灭,“如果车速够快的话,那场狙击几乎可以说是奇迹。” 而拥有那样狙击能力的人,屈指可数。她自己也会使用狙击枪,但也很难准确击中快速移动的车辆里的人。 “我知道了。”波本坐进车里,“但我不能保证能查出这些数据,毕竟报纸的报道不一定会涉及这些。” “这是最后一件事了。”她对着夜空呼出最后一口烟气,坐进车里发动汽车,“查不查的出来,我都欠你一件事。” 天空由橙黄色转向紫灰,月亮已经清晰可见。 网球部的灯光大亮,参加部活的少年们正满头大汗地围着网球场跑圈。 “二十圈结束,大家解散吧。”带队的大石秀一郎停下脚步,稍微喘息两下平复呼吸,随即抬手示意。 不远处的手冢国光朝这个方向点点头,“今天的训练结束。” 几个低年级几乎是立刻长呼了一口气,瘫软在地面上,连散乱的球拍都不想去收拾。 “真亏龙马你能坚持下来啊,我们可是练了快一个学期,体力也没什么进步。”崛尾一边大喘气,一边还抽出空隙和越前龙马说话。 越前龙马收拾好网球袋,转身准备离开,突然一个熟悉的阴影猛地罩住了他。 “阿桃学长——好重!”越前龙马艰难地用自己的身体承担一个以重球为主的选手,他抗议地声音一如既往地没有引起对方注意。 “越前,快走!给你看好戏!”桃城武的眼睛里散发着闪亮的光芒,如此熟悉,和上次拉他去追菊丸英二时一模一样。 即使想开口说自己没有兴趣也来不及了,桃城武实在是个行动派,拽着他的力气太大,让他差点被拖得跌倒,迫不得已还是跟了上去。 他抽空扫视了一圈网球部,突然发现几乎所有正选都消失不见了。 ……难道都去凑热闹了? 网球部离校门口并不远,他们还没靠近校门,一双手就把他们扯到了花坛后面。 “嘘——”一双反光的镜片凑近他们,示意他们别出声。 越前龙马终于有机会从桃城武手底下挣脱出来,他的视线转向校门口交谈的两个人,一个显然是刚刚结束部活的菊丸英二。 另一个黑衣服的女性,在场所有人都猜出来她是谁了。 绝对是那个和菊丸在手机上聊天的女性! “着急回去吗?”加力安奴微微仰起头,平静地看着菊丸英二,“我想请你去吃饭。” 突如其来的见面和邀约让菊丸有些不知所措,他今天上课的时候还在想要怎么和加力安奴发消息呢。 临时决定不回家吃饭绝对会被妈妈骂的吧? 但是他怎么可能错过这次机会!见到加力安奴的次数他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更别说交谈了。 “我要去!”他点头,但又抬手在ok绷的地方磨蹭了几下,“不过我想改成请你吃饭,我知道这附近好几家很好吃的店哦。” 网上说,要主动请对方吃饭。 加力安奴的嘴角微微翘起,她抬起手伸到菊丸英二的脸颊边,在对方愣神的时候,大拇指腹轻柔地擦过他脸上的一处痕迹。 那只是他刚刚在训练时不小心蹭到的一点灰尘,他本人都没意识到。 他只能看见加力安奴认真的表情,看到她的瞳孔,里面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粗糙的感觉在脸颊上一晃而过,却磨得他脊背一痒,轻微打了个寒颤。 加力安奴根本没有解释自己行为的意思,极其自然地收回手,率先转头朝外走去,“走吧,你带路。” “嗯好!” —— 观察的两个人都走了,花坛里的人才嘻嘻索索地冒出头来。 “暂时看不出什么来呢。”不二周助看向沉思的乾贞治,弯着眼睛笑眯眯地提议,“我有点担心英二会被骗,我们跟上去看看吧?” 乾贞治的镜片闪过一道亮光,他推了推眼镜,“你说的对,不二。” “嗤——无聊,我要回去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赞同这个提议,海堂薰站起来,把网球包背好,抬脚就要走。 “站住!臭毒蛇你是不是害怕自己隐蔽技术不到家被看出来?害怕你就直说好啦。”致力于让所有人都得到第一手消息的桃城武一把拦住海堂薰,对他们两之间来说,言语的挑衅简直张嘴就来。 “啊?!” 愤怒的青筋从额角冒出,刚刚还对此没什么兴趣的家伙此刻浑身冒着火光,“那就来看看我们到底谁先被发现吧!” “切!赢得一定是我!” 两个人互相挤着对方向前跑去,那奇怪的姿势只要有一个人卸去力道,另一个人就会狠狠栽倒在地。 但一心只想着打倒对方的两人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就是了。 “我们也快点吧,不然就跟不上了。”乾贞治翻出花坛,小跑着跟上去。 越前龙马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退出时间,此刻就想悄无声息地消失,结果不二周助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一般,突然回头抓住了他的手臂。 “可别跟丢了哦。”那张脸的表情和平常没有区别,但越前龙马还是在心里炸了毛,最终无奈地跟着学长们去跟踪别人约会。 这家店面充满了家庭式餐厅的温馨气息,但店面并不小,从邻座小姑娘吃饭时享受的神色可以看出来,味道的确值得欣赏。 菊丸英二显然对这里很熟悉,他打开菜单,兴致勃勃地给加力安奴介绍几种他最喜欢吃的食品。 加力安奴听着他的讲解,视线却没有落在他移动的手指上,而是抬头看着他前倾的脑袋。 少年显然对成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社交距离没有一个准确的认知,他已经被情绪所左右,不知不觉凑近了不少,桌面并不宽大,她的脸和那些雀跃着的红色发丝也只隔了两个拳头的距离。 “我个人还是最喜欢吃蛋包饭——”菊丸英二终于总结着发言,同时下意识抬起头去看加力安奴的选择,却完全出乎意料地撞进一双眼睛里。 加力安奴,好像一直在看他。 嘭咚—— 心跳有些失控地加快,手上一时失去了掌控,硬质的菜单撞在餐桌上发出声响,震得他迅速回过神。 他有些手忙脚乱地重新拿起菜单,耳朵不自觉地染上了一丝红色。 “那就蛋包饭吧。”没等他表现出自己的窘迫,一只手就接过了菜单,对着服务员招手,点了被强烈推荐的蛋包饭。 “你呢?”细长的手指在木质桌面上轻轻敲出声响,让他能迅速做出反应。 “我也要一份蛋包饭就好,谢谢。” 服务员很快离开了,没了介绍菜单的话题,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又冷却下来,但菊丸英二注意到,即使没有对话,对方却也并不局促,而是平静地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随着水杯放下,那双眼睛又转向他。 “你的肩膀没事了吗?”她抬起手点了点自己肩膀的位置,和她几天前的动作一模一样。 “嗯,我已经开始少量训练了!”讲到喜欢了话题,菊丸英二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他还抬起手臂上下摆动了几下,“伤好的比我想象的快。” “不伤到骨头和内脏,皮肉伤一般不会太难愈合。”加力安奴用手托着下颚,看着菊丸英二略带疑惑和思索的表情,也笑了笑。 她没有任何拓展,像是这种话随便谁都能普普通通地挂在嘴边,只看着菊丸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菊丸英二在心里思考了一下,然后决定放弃思考。 “姐姐,你好厉害。”完全不带任何歧义的夸奖从他嘴里冒出来,加力安奴接受到对方纯粹感慨的表情,眼睛也染上了笑意。 菊丸英二是个很敏锐的人,不光是他的行动,更体现在他对情绪的感知。 他没有把话题落到加力安奴身上,而是讲起了最近在网球部训练时发生的事情。 加力安奴静静地听着,一直保持着笑容。 本来多少有些局促的少年没花多少时间就放开了情绪,他像是有一些讲故事的天赋,能把事情讲的有趣生动。 直到蛋包饭被端上桌,才短暂地打断了他的发挥。 “姐姐,你快尝一下。”菊丸英二有些迫不及待地把先上桌的那一份推到加力安奴面前,眼睛里满是期待。 加力安奴低下头,有些怪异地停顿了几秒钟,才终于吃了一口。 “怎么样怎么样?!” 卷翘红发的少年焦急地追问着。 加力安奴慢慢品味着嘴里的食物,最突出的还是番茄酱酸甜的滋味,几乎占据了口腔的每一处角落。 “好吃。” 菊丸英二笑得露出整齐的牙齿,竖起两根手指在她面前比了个“耶”。 直白的喜悦溢出来,只是这样简单的评价就足够让他满意了。 和上一次两人见面时并没有太大区别,加力安奴没有和他过多的交流,她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菊丸英二讲述自己的生活。 但偶尔也会简短地回应一下他的话,除此以外更多是眼神的交流。 她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菊丸英二,像是一个完美的观众,给足了表演者尊重。 对于菊丸英二来说,目前这样的相处就足够了,他尽可能慢地吃完了这顿饭,但这种简单的餐食本来就不是能消磨时间的饭。 他有些可惜地看着加力安奴已经吃完的餐盘,既然对方已经结束进食,自己也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菊丸英二一改刚刚小口的进食,两口将剩余的米饭都塞进嘴里,还伸舌头舔了下嘴角的番茄酱。 “姐姐,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付钱。”他把身边的书包抓过来,一边翻找钱包一边和加力安奴说。 但他听见对面起身的声音,加力安奴先他一步拿出钱包,显然是准备去付账。 “啊等一下——”擦身而过的时候,菊丸英二下意识就想拦住对方,一个温热的指尖却迅速的点在他眉心,一下制住了他所有的行动。 这和之前强制甚至是威胁他时不一样,加力安奴并没有狠厉的眼神,只是看着他而已。 菊丸英二表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你还没工作呢。”一根手指变成了整个手掌,干燥温暖的触感在他头顶停留了两秒,很快就毫不留恋地撤手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菊丸英二看着手里的钱包,喉结滚动两下,最终滚出了一个奇怪且无意义的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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