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不是兽医,之前也以为小贝最多适应几天就好了,不想它却一直吐了这么些天停不下来,只好试着把给人的晕船药减了些份量煮成药汤,给它试试看了。 “姑娘,我来吧。”司棋端了水来,看迎春竟亲自拧了湿帕子给小贝擦脸,一旁的紫鹃旁要来帮忙。 “不用。小贝娇气,会不高兴。”迎春摆手道。 她的怀里,小贝瞪了她一眼,却连喵也懒得喵一声了,只是大尾巴依旧不甘心地甩甩,把迎春的衣角蹭到了旁边的水盆里。 “姐姐去换一件衣服吧?”看司棋带人收拾了东西下去,黛玉皱眉,看着迎春衣服上的水渍。 “不用。哪那么娇弱了。”迎春不介意道,依旧抱着小贝,一下一下地轻轻撸着它的长毛。 “姐姐对这猫儿好是要紧,可是这船上风大,穿着湿衣服回头着凉了,这猫儿不是更没人照顾了。” 黛玉看着趴在她怀里的小贝,叹气道,“也是苦了这孩子了,咱们人坐船这么久都难免不适,想它只怕更是辛苦。它倒是也乖顺,也不闹腾,只是这么趴着,也是让人心疼。” “你若是喜欢,不如就先帮我照看着,等回头我也寻一只给你养着玩。”迎春笑着把小贝塞到黛玉身上,自去船舱里换衣服去。 不想,待到她出来时,迎面竟就撞上了刚好走出去的王嬷嬷。 王嬷嬷似乎心情很是不爽,走到了迎春面前才看到她,见了她,先是一愣,跟着便硬邦邦地行了礼,也不等迎春答话便即走开了。 “王嬷嬷刚才来,是有事吗?” 迎春进了黛玉船舱,却见她也正靠窗发呆,似乎心情也很不好。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那几句女戒女训的话,翻来覆去的说个没完,听得人厌烦。”黛玉皱了皱鼻子,哼声道,又问,“姐姐来时也见到她了?可也有说姐姐什么?若有,姐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王嬷嬷年岁大了,又从小儿看顾我,因此总有些拗脾气,只是心肠却是不坏的。” “我知道。你别担心,她没说我什么,便是说了,看她平日里行事,也是当真为着你着想,和我那奶妈完全不同,你不用担心我生气,我活了这么大,难道连个好歹都还不会分?” 迎春笑道了,走去她身边坐了,只是心思却想起了离家前的一幕。 因为黛玉提醒,她估计家里姊妹几个都要来与她告别,况且她虽然拒了宝玉,宝玉自己是不会闹了,但若是探春几个心疼宝玉,又或者因了贾母或是王夫人等人劝说,跑来拦阻自己,岂不也是麻烦。 故而黛玉一离开,她便关了远门,又嘱咐小丫头子看门谢客。 不过,最先去找她的,却不是探春,而是宝钗。 “姐姐想什么呢?”黛玉见她神色不对,回头看着她。 “离开前,你曾和我说,如果宝钗和我说了什么,让我不要放在心上。你这么说,是因为她和你说了什么话?” 迎春不答反问,联想到她之前的犹豫,更加确定了这个猜测,“所以你当时才会反复找我确认,生怕我因和你同行,有损清誉,耽误将来。都是她说的话。是吗?” “宝姐姐果然,也同你说了什么?”黛玉一愣,面上便染了几分郁色。 “你这么小心翼翼干什么?她说什么你不是早猜到了吗?无非就是那套姑娘家应该这样这样,不应该那样那样。别说喝酒作诗大玩大笑了,听她那意思,只怕恨不得我们每日里连房门都别出,只做点针黹女红,听家里爷们的话就完了。” 迎春说着,伸手拉了拉她的小脸,“怎么?我猜错了?瞧你这一脸的惊讶。” “姐姐倒是没说错。不过,姐姐真的全不在意吗?”黛玉是没想到她会说得这样云淡风轻。 “这有什么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不就是宝钗一向要求别人的话么?”迎春耸耸肩膀。 听她这话说得古怪,黛玉疑惑:“别人?” “是啊,她如果真的觉得女儿家的确该这么过,怎么不见她自己这么做?” 迎春反问,随手拿了块桂花糕吃,“你也知道说宝姐姐无事不通,无书不读,那你怎么不想想,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如果像她说的,只读正经书,只做针黹女红,那她为什么会知道那些?” 黛玉眨眨眼,她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些。 被迎春这么一指出来,的确是有些不通。 “只是,宝姐姐如果真的不那么想,她又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也不只是这次,她劝阻我别拉着你一道出远门,从前咱们姊妹几个偶尔一起作诗玩笑,她也不时会说出这般的话来,我只当她是为我们着想,可如果不是,那,姐姐觉得,她这是为什么?” 黛玉慢慢道,一边细细回想从前诸般,越发觉得不解。 “我觉得……”迎春又吃了块绿豆糕,看着她道,“这桂花糕确实比绿豆糕好吃多了。桂花糕虽然看着清淡无味,不及绿豆糕色泽诱人,但是甜香清爽,回味无穷。果然妹妹的口味真是不错。” “姐姐——我说正经的呢,谁同你说这个了!”黛玉好笑,作势拍了她一下。 “这怎么不正经了?”迎春好笑躲开,虚抓住她的手,笑着反问她,“就连这糕点都知道,要有它本身的特点,才能让人记得住,才能讨人喜欢。这不是正经事吗?” 黛玉微怔,放下手来。 迎春觉得吃得有些干了,又倒了杯水,正要喝时,却被黛玉拦下。 “这水早凉了,怕姐姐喝了又胃痛。便等等罢,我给姐姐煮茶。”黛玉把她杯子夺过去,无奈道。 “如此,是我有口福了!自从上了船,你嫌这船上不稳,总不肯亲手扇炉子给我煮茶,我可是馋了好久了!”迎春立刻拍手笑道。 “谁说我要给你亲手扇炉子了?呸!吃我的茶,还想着不劳而获呢?”黛玉啐了她一口,丢过来一把团扇,“想吃茶,就帮着扇炉子。” “是,林姑娘——”迎春揶揄,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干脆地开始干活。 黛玉被她逗笑,先前的郁色也一扫而空。 两人就这般说说笑笑,不是一起看书吃茶,就是一块作诗下棋,虽然一直待在船上,但是沿途景色宜人,加上小贝也终于适应下来,日子也便过得惬意,时间就这么过去,转眼已经来到目的地——扬州。 这一日大船靠岸,林如海早早得了消息,已经安排了车轿来接,两人便即下船,由贾琏在旁骑马相护,一路进了林府,并无他话。 “老爷现在正堂待客,请姑娘和贾二姑娘稍坐。” 一个嬷嬷并两个丫鬟恭敬行礼后,便立刻上了茶水,见黛玉和迎春无话,两个丫鬟便退至门外,屋里只留了那嬷嬷随立一旁,听候吩咐。 迎春端茶,顺便四下打量了一番。 原书里虽然有提过林如海前朝探花,连任巡盐御史,但是毕竟和贾府的权势比起来,富贵还是不足,所以迎春一直想象的,这是个清贫人家。 现在来看了,才知道自己想岔了。 人家林如海是清贵,不是清贫。 不过仔细想想,也算合理,林如海祖上也是做过官袭过爵的,再加上他这些年颇受皇帝器重,怎么也不可能贫的好么。 不过,迎春虽然不仇富,却对眼前的氛围有些不大适应。 贾府的规矩也算严谨,尤其是贾母跟前,虽然有王熙凤日常玩笑凑趣,宝玉也属于大规矩上不错就行了的,可她们姊妹几个到底不同些,日常陪着用饭吃茶,都是小心谨慎,不敢大声,唯恐失礼的。 本以为林如海孤身一人,家里人口多,又不是像贾府那样的权贵人家,规矩应该宽松不少,可是看看门口那两个恭敬站着等吩咐的丫鬟,再瞧瞧屋里这个低头沉默,笔直站着的嬷嬷,迎春心里狠狠叹了口气,只怕这里规矩更多更严格。 唉! 失算! “大姑娘可算回来了。” 正想着,门外却是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迎春看向黛玉,就见她脸上也露出一抹欢喜神色,两人一同看向门口,就见外面走来两个女子。 两人都梳着妇人发髻,只是前头走进来的一个穿着深粉缎子长裙,外罩一件同色满绣金丝比甲的,头上簪着金丝偏凤钗,明媚动人,笑容灿烂,更衬得她后面跟着的只着一袭雪青绣竹枝暗纹的长裙,外加一件水绿披风,头上也只戴了两只珠钗的女子,更加素淡雅致,沉默平和。 “姐姐,这是孙姨娘,这是周姨娘。”黛玉给迎春介绍。 迎春点头,和两人见了礼。 论辈分,这两人都是长辈,但是既然只是姨娘,便并非是正经主子,她们虽然辈分低,却是正经的小姐主子,所以并不必拜见行礼。 迎春来时已经听过这两位,因此也并不慌,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便会见到她们,当即只在心里惊讶了一瞬,便即吩咐司棋将备好的礼拿了进来,同李嬷嬷一起分别递给她二人。 孙姨娘见她行事似乎也有些惊讶,只是很快笑着吩咐身后跟着的丫鬟接了,又不住口地连声夸赞黛玉如今看着起色比从前大好了,又看着迎春笑赞她气度不俗,“一看便知道是荣国府出来的款儿,行止风度便是一般人家的嫡小姐也是比不上的”等话。 旁边的周姨娘却是话少了许多,只在旁边看着黛玉,脸上的激动神色不似作假,却并不多话,更不和迎春招呼什么,存在感远远比不过这开朗爱笑的孙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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