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何必明知故问?我能看穿的,妹妹只有比我聪慧百倍的,怎么反而来问我?”迎春却反问她。 “谁说的?姐姐素来喜欢藏拙罢了,要细论起来,只怕胜我百倍。”黛玉见她懒懒的,不想说话的样子,反而更来了兴头,笑眯眯地拽着她的衣袖,“好姐姐,你给妹妹说说吧!妹妹我是真的不明白呀!” “你呀!”迎春这些天也发现了,自己最受不了的,就是黛玉这撒娇的小模样,每次只要她对自己眨巴眨巴眼睛,她就只好投降了。 这就是原书的女主光环么? “少来!我看你就是沉迷人家林妹妹的美色!顺便开解她,治她心病赚积分而已!” 小贝的声音无情在脑中响起。 “再说话我就把你扔出去,一个月不许进暖阁!” 迎春微微一笑,淡定在脑中鄙视回去。 见小贝怂嗒嗒地地了头,迎春满意地抬头看黛玉,这才笑道。 “人都说宝姐姐大方惠下,待人宽和,但是那也不过是花些小钱买来的暂时的好口碑而已,说白了,她今天给你的小丫头一吊钱,你的小丫头说她两句好话,可明儿我若是给了你的小丫头两吊钱的好处,她也能说宝姐姐二十句坏话。” 迎春心里好笑。 看书时她便总觉得薛宝钗快速博得府里上下的好人缘,很不寻常,要说她皇商家族出身,出手大方,可她连给死了的金钏的衣裳,也只不过是自己没穿过几身的旧衣服,要说给过什么新的,那就是给袭人的绛纹石的戒指,但那也是史湘云给她的,她也不过是转赠袭人,自己什么也没出,反而担了个好人情。 当然,原书作者也不可能一一写明宝钗和小丫头们交往的所有细节,只是所写到的几次“厚待”下人,都是如此抠抠搜搜,细思作者所写的宝钗一应举止,实在不那么实惠。 其实迎春对薛宝钗并没什么反感,她第三次任务的现代世界里,职场里就有过一个要好的朋友,行事与薛宝钗十分相似,在公司里混得可谓如鱼得水。或者,如果薛宝钗是在她上一世所在的末世,她这手或许在不同部族间的谈判上也很能派得上用场。 可是用在贾府这样的亲戚家下人里,迎春不知道该说她大材小用,还是心机太深。 至于说黛玉为着区区宫花便使性子怼周瑞家的,迎春其实也觉得不大合理。 她记得原书里曾明确写过黛玉发月钱,有小丫头去传话做事,她便顺手也给了一把子钱;宝钗让嬷嬷送燕窝,黛玉问了几句家常客套话后,知道嬷嬷晚上娱乐活动了,于是也便立刻吩咐打赏。 如此行事,要说黛玉不懂得为人处世,迎春是不赞同的,她不是不懂,只是不愿。 况且,黛玉在贾府和三春一样的月钱份例就不说了,她是林如海独女,林如海会让她空手上京的么?她不缺钱,也不是会在意宫花小事的性格,更加不会在意一个下人是否看重自己。 她在意的,是宫花来自宝钗的梨香院。 黛玉点点头,想起这些时日来薛宝钗行事,也叹了口气:“姐姐说的有理,宝姐姐平常是爱和小丫头子们玩笑,却不曾真的给过什么实惠的好处。细想来,不过都是嘴上说着好听罢了,也就哄一哄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婆子们一时喜欢,长久来说,又哪有什么助益。” 可不是? 迎春点点头。 所以她虽然不反感,可也觉得这些不过能糊弄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贾府里可从不缺真正的聪明人,谁还能看不出来这些手段? 别的不说,只看莺儿吃用便知道,她对自己的贴身丫头如此,难道还能对别的院儿里的丫头子大方?又真的能对于她毫无用处的主子们有什么真心? “她这样的好口碑,其实根本浮云罢了,根本动摇不了你我分毫。便是那周瑞家的送宫花时薄待了你,可又能伤得你皮毛?你又岂会放在心上? 一则,她不敢克扣你东西,别说两朵宫花,便是一个鹅毛,她敢不送?二则,她是下人,你是主子,你不跟她计较,她或许一时得意,可你若是哪天真的要同她计较起来,只管往老太太跟前说上一句半句的,老太太岂能不发落?到时候没脸的是她,立威的是你。” “原来是这样,姐姐说了,我才知道呢。”黛玉笑眯眯附和。 “少来!你就是想听我夸你是不是?”迎春捏了捏她的鼻子,四下翻了翻,她记得刚才把茶叶顺手放在旁边了,谁知道转眼就又看不到了。 “还是姐姐懂我。我也知道,和她个下人婆子不必认真,只是……”黛玉又道,说到一半,忽的眼圈一红,竟再说不下去。 看她反应,迎春心头微叹,又想起小贝刚才那话。 黛玉的病,一半是心病,自己给了她调养身子的药方后,奖励积分也只有一半,另一半显然是因为黛玉心病未除,尚难痊愈。 “这是怎么说的?怎还哭起来了?我猜猜看……你自己也知道这宫花不过区区小事,所以你也根本没放在心上,你气的,根本不是宫花,也不是什么周瑞家的还是李瑞家的,你气的……我知道了!你是气宝姐姐太小气,只给了你两朵宫花,不够你戴的!是不是?” 黛玉呆呆地看着迎春,小嘴张大,慢慢变成了“O”型。 然后,她慢慢回过神来,尖叫一声,就要来拧迎春的嘴。 迎春哈哈笑了起来,边笑边躲,嘴上却还要笑她:“妹妹别恼!我知道这一朵两朵的宫花你不放在心上,不如等几天,等发了月钱,我拿出一两给妹妹,要买什么花儿朵儿的都随你!一天换十朵也使得!” “你还说!你还说!亏我当你是个可靠的,谁知道竟是个没正形的!看我可饶不饶你!” 黛玉一边说着,可她到底年岁小些,虽近日身子略好不少,却哪里追得上迎春,没追两圈便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跺脚指着迎春怒道,“你……你欺负人!我去告诉外祖母去!” “别别!我不闹你了!好不好?”迎春好笑,一边把人从门口拉了回来,摁回去坐了,看黛玉还气得小脸红红的,便道,“看你方才气闷,逗你笑笑罢了。现下可好些了?” 黛玉一愣,睫毛颤了两颤,这才明白迎春用意,不觉心头一暖,却不肯露出来,干脆背过身去,只以丝帕掩面。 暖阁里一片寂静,只有迎春泡茶的细微声响,反显得越发安宁。 黛玉正要回身,却觉手边一暖,她低头看去,就见迎春二姐姐身边那一向不喜与人亲近的小贝不知道什么时候,却是靠了过来,正贴在她的身边,见她低头看去,便乖顺地“喵”了一声。 “你也担心我呀?我没事的。”黛玉笑了,看着它异色瞳孔里映出自己的身影,心里仅存的一点郁气也渐渐散去。 看着它乖乖窝在黛玉怀里,任由小美人轻轻抚摸着,迎春满意,用眼神示意:“保持下去,今晚可以睡床。” 小贝怒视迎春,正要龇牙,却听她又补充了句—— “否则,院里狗窝。三天!” 小贝:……大丈夫能屈能伸。朕,忍了! “喏,我是个粗人,学不来这些个精致的矫情,你且凑合尝尝罢,如果不喜欢就回碧纱橱你自己煮着喝。”迎春把一杯滚滚的热茶推到黛玉面前,一摆手,随意道。 黛玉本来还想着谢一谢她这番劝慰,不想她便来这么一句,唯一怔愣,便“噗嗤”一声笑了,干脆也不谢迎春了,反笑道:“姐姐现在这么说,若是将来得个爱茶的二姐夫,难道你也说学不来吗?” 她话刚出口,便发觉太过了些,连忙掩唇,又看迎春脸色,怕她觉得冒犯,又生恐她觉得自己过于轻浮了,没出阁的姑娘家,口里竟说起这些来。 “这有什么?他既爱茶,自然也会煮茶,那不刚好让他泡茶,我等着喝现成的不就行了?若说他自己明明是个爱茶的,却连泡茶也不会,那其他的事情估计更不会了,这样无能的人,我嫁他干什么?”迎春却不在意,耸耸肩膀,抬头看黛玉,“怎么不喝?真不喜欢?” “是呢!”黛玉大约也是被她这接二连三的戏弄练出来了,微怔之后便回过神来,刮着小脸笑话她,“好好儿的女儿家,说的什么嫁不嫁的,好没羞呢!” “和妹妹说话,自然百无禁忌。旁人面前我当然不会这么说啦。”迎春说着,对着黛玉眨眨眼睛,“反正妹妹也不会把咱们私下里的话传出去。是不是?” “是呢,姐姐在人前一向木讷寡言,一问三不知的。”黛玉说着,想起迎春先前在贾母处吃饭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又想起姐姐今日与我同去给外祖母请安,明明正和我说着话呢,抬头一见了宝玉拐了弯出来,立刻就如那锯了嘴的葫芦,竟是大变活人一般。真真有趣!我险些没乐出来。” 说着,忍不住又“咯咯”笑了起来。 “你还笑呢!我又有什么办法。宝玉是个没心眼的,我父母……你也知道我在这府里的处境,何必出那风头。”迎春佯怒,作势拍了她一下,又道,“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若闷了,只管和妹妹说话便是。人生漫漫,缘分难得,聊得来的本也不必多。” “是啊。我视姐姐如我知己,姐姐也是如此。”黛玉点头,知道迎春不喜谈起她父母的事,也不多眼,只是颇有些感叹,“与其和所有人都有交情,不若得一个知己,便已足够。” “是啊,朋友又不是银子,越多越好的。”迎春估计她又想起了宝钗,也不说破,只是顺着她的话头道。 黛玉也洒脱一笑,低头喝了一大口茶,然后抬头,恳切地握住迎春的手:“不过姐姐,以后还是我来泡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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